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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
两个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
“重明七年冬天，其实我记不得多少了，只隐隐约约还记得，那年的雪下得大。”最后还是卫桓先打破了沉默，“容将军，对不住了，没有早点对你说实话。”
容疏表面上还能冷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她是能明白卫桓的心思的，这么大的秘密，卫桓跟她无亲无故的，也没有跟她说的必要。
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容疏动了动嘴唇，只能问出一句：“卫大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卫桓的眉眼温和下来：“重明八年，夏天的时候。”
重明八年春天的时候他就因为实在撑不住退出了朝堂，却非要强撑着一把病骨渡江回了宛城，也没有回卫家，就是寻了一处江南再寻常不过的园子，了了这一生。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当初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快死的人了行事还透着偏执的傻气。
重明八年的夏天，算起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也没有比她多活多久。
容疏当然知道卫桓身体不好，是在当年收复长安的那一仗中中了箭，还是容疏把人给背回营帐中的，只是当时条件恶劣救治不及，后来哪怕再好的药用着也一直没好过。
算起来他们两个也算同病相怜，都是半条命耗在家国战事里头，半条命耗在明争暗斗里头，留给他们自己的少之又少。
容疏理不清脑中纷乱的思绪，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死后鸿雁怎么样了吗？就是我身边那个丫鬟。”
卫桓答道：“听人说她离了豫王府之后在长安城里开了一家点心铺，收养了一个小姑娘。有容家的名头在那里，百姓们都愿意帮衬她，母女两个过得很好。”
“那俞芷兰呢？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姑娘。”
卫桓耐心道：“这个离得太远了，我倒是不怎么清楚，只是有你给她安排，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容疏挨个儿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问了一遍，卫桓也没有嫌她烦，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问到最后，容疏忽然住了口，怔然道：“我问这些做什么，都是这辈子还没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原本没说开的时候容疏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调笑两句，现在知道了卫桓也是重生的，忽然就回到了前世不近不疏的距离。
大约是背负了太多东西，反而更不能像少年时随心所欲。
容疏倚着栏杆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观云峰，忽然道：“卫公子，我先告辞了。”
卫桓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拱了拱手：“姑娘好走。”
容疏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身看他，笑道：“京城贵族间的闲言碎语都是空穴来风，你莫要相信。”
卫桓愣了一下，才记起自己把人叫过来的缘由，不由得有些惭愧。
容家这个姑娘，向来都是表面上粗枝大叶，却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容疏快走到桃李园的时候，鸿雁等不及，当先找了出来，一见到容疏就开始叭叭叭：“小姐，您怎么又到处乱跑？”
容疏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伺候我了，我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鸿雁鼓了鼓脸颊，拉着容疏往里面走：“快点快点，秋月姐姐做的菜都快凉了。”
容疏道：“我又不是每天都准时回来，你们做这么一桌子浪费了怎么办？”
鸿雁回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容疏：“那也得做啊，不然小姐回了家饿了怎么办？”
容疏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鸿雁忽然道：“奴婢觉得……小姐出去这一趟，好像稳重了不少，也……真了不少。”
容疏奇道：“我以前就不真吗？”
鸿雁犹豫了一会儿：“就是……好像小姐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鸿雁说完，自己先不满了起来：“呸！我这是说什么瞎话呢？”
容疏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行了行了，快进去我们吃饭吧。”
第二日，是书院正式开课的日子。
云山书院一共有六门课，礼乐射御书数，正是从先代君子六艺沿袭过来的。每个入学的学子只有通过了这六门的考试才有结业的资格，每一门又有上中下三部，一年习一部，正好三年结业。
六门课中，除去礼仪一节，均是男女混合，倒也不拘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死规矩。
容疏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都是前世的事情，才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最后还是秋月见时间实在拖不得了才上手直接把她拽了起来。
进了学堂，容疏扫了一圈，看见俞芷兰身边已经有人了，就跟她打了个招呼，想寻一个清净的位置。
环顾一圈，容疏瞧见她上辈子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还没有人，当即便走了过去，把秋月给她收拾的装文具的小包袱放了上去。
学堂里原本热热闹闹的人忽然寂静了一瞬，随即便就近拉着人窃窃私语起来。
容疏没关注他们在说些什么，直直地趴到桌子上开始补眠。
学堂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卫桓抱着一摞课上需要的书卷走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己的位置旁边趴了一个小姑娘，一身普普通通的黑白学子服，头发半绾着，只插了一支素色的簪子，簪子上的银蝶翅膀随着她的呼吸微颤，在阳光下泛着光。
让人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把书本给同窗的学子分发了下去，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目不斜视地取了一卷书来读。
明明是两个不搭调的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却分外和谐。
没过多久，书院的晨钟就响了起来。
早课是书课，夫子正是卫山长。
卫山长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看起来颇为不修边幅，一进屋就先笑眯眯地跟学子们问了好，随后眼神就落到了唯一一个还趴着的人身上，笑道：“果然都是些年轻人，每日觉这么多，我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行喽！”
卫桓眼里落了笑意，轻轻推了旁边的少女一下。
容疏被打扰到，皱着眉睁了眼。
然后就发现整个学堂都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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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震惊！某作者居然披着古言的皮写校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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