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捡了一只偏执狂

　　李谬臻出狱那天，正逢秋季，枫叶火红一片远远看去似火烧云一般，老妈在树下等他。

　　监狱铁门重新合上制造出的响动让李谬臻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看着苍老了许多的老妈，她的头顶落了一片叶子。

　　李谬臻舒了口浊气，走上前拥了拥老妈然后轻轻摘下她头上的落叶：“回家吧。”

　　老妈哭的太多了，本来不好的眼睛像混浊的污水：“嗯，买瓶酱油。”

　　老妈点点头轻声说：“终于等到你买酱油回家了。”

　　李谬臻这两年又长高了许多，只是监狱的伙食不好，他瘦得像竹竿。把老妈搂着，劲瘦的手一下下拍着老妈的肩膀，一下一下地安抚她却轻轻地偏过头让泪水无声地肆虐。

　　出狱没几天李谬臻去看了一次余门和费费，借着夜色重新走上了那条通往青城孤儿院的盘山公路。

　　在监狱待了两年后，李谬臻虽然瘦但身体素质却提高了不少，他避开孤儿院的监控区域，从死角翻墙进去。脚在地上踩实后，李谬臻抬头往斑驳墙头看了眼，果然两年里这些东西没有改变，这里仍旧是记忆里的监控bug。

　　但物可以是，人却不同了，所谓物是人非。

　　李谬臻看见了余门和费费，余门站在灯光下闭着嘴一言不发，费费怨恨地瞪着他：“你妈妈来接你了，你要抛下我吗？”

　　余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沉默了。

　　费费说：“如果你今天不想着逃跑，就可以见到你妈妈，你妈妈好漂亮，听吴老师说你妈妈是大明星。

　　费费想了想，他比余门高出了半个脑袋，眼睛里全是不解：“为什么要逃跑呢，你害了我却想丢下我，现在你妈妈来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扔下我了。”

　　余门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明明只是两个孩子，却一点朝气也没有，一个沉默得像一个老者，一个像被生活压抑到崩溃的疯子。

　　费费打了余门：“都怪你！都怪你！我讨厌你。”

　　说完费费转身跑开了，他冲出厕所跑到了之前三人最常待的小操场，李谬臻望了一眼抿嘴沉默的余门后继而跟了上去。

　　李谬臻站在树下观察了费费好一会儿才走出去：“费费。”

　　费费转身看见李谬臻后惊讶：“李……李谬臻。”

　　这一声称呼像一把无形的刀刃深深地刺入了李谬臻的心脏，李谬臻险些站立不稳：“费费？发生了什么？”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着，片刻的沉默后费费说：“我脏了。”

　　这其实是很搞笑的一句话，也不知道费费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他说得一板一眼，眼神里全是恐惧和严肃。

　　李谬臻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别怕，告诉李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只是个孩子，费费的叙述能力并不成熟：“余门害的，余门害我被吴老师侵/犯了，害我被很多很多像吴老师这样的人侵/犯了。”

　　李谬臻脚步僵在了原地：“小余门他……”

　　费费说：“余门是我们当中唯一个没有被侵/犯的人，但他害了我们大家，如果可以我想杀了他。可惜他有刀，我没有刀。”费费嘿嘿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李谬臻：“李谬臻……余门的刀是你给他的吗？”

　　李谬臻贫瘠的大脑里想不出任何猜想，只看见只听见费费朝李谬臻大吼：“那你也是罪魁祸首，我讨厌你！”

　　李谬臻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老妈替李谬臻整理好被子，一转头就看见李谬臻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老妈整理被褥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声音却很沉稳：“你进去的两年里，我也想办法查了些东西。那里的孩子啊从小就被洗脑要找有钱人收养自己，再拿着有钱人的钱去接济孤儿院不然段成坤也不会短短时间发家致富成为和贺家旗鼓相当的富翁啊。”

　　“接济？”李谬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语，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李谬臻从笑到痛哭：“也只是小头，孤儿院最赚钱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让孩子们接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你还记得孤儿院有一项捐助类目被媒体大为赞扬吗？嗯对，就是那个出国留学的类目，外国变/态的人比较多，这些孩子都被输送到国外给老外玩了。第二个就是让孩子去偷收养家庭所有公司的机密，外界以为段成坤是好人有好报，商途一帆顺风，其实就是掌握了许多机密，有了制胜法宝打压别家公司还不是轻轻松松。”

　　“老妈……”李谬臻看着她：“你这两年过得有多辛苦啊。”

　　老妈恍若未闻：“还有啊，这些孩子被教唆欺负别的孩子，孤儿院的畜生们知道孩子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被领养离开孤儿院，所以捏着孩子们的把柄，让孩子们乖乖听话，不然就把把柄抖出去，没有哪个家庭愿意领养不听话的坏孩子，就算有一天孩子们长大了，忽然醒悟过来，在孤儿院和同伴的吵闹并不能成为一种威胁时，但他们之前做过的，拿钱去接济孤儿院，拿机密去回报段成坤已然成为了新的把柄，覆水难收，这些孩子只能被拉入沼泽最终和污泥成为一体。”

　　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从行走在阴影变成一堆发臭的泞泥，这就是孤儿院一直在致力的，谁挡杀谁，让好心变成驴肝肺，让一个个孩子变成地狱而来讨债的恶魔。

　　李谬臻一夜未眠，他觉得这两年牢就是一个笑话，为了老妈为了费费和余门，却让更多的孩子和家庭毁于一旦。他自嘲天生一颗滥好人心，却手无缚鸡之力，能力跟不上想法就注定是悲惨的结局，现在有一条退路摆在他的眼前，那就是什么都不管，费费也好余门也罢，还是那些孩子和家庭，都不关他的事，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没有任何关系，别人是死是活都是旁人的事。

　　李谬臻把被子盖过脑袋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宿。

　　然而后半宿起了风，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李谬臻最终睁着眼从床上起身，打开电脑，屏幕的荧光印在他的脸庞上，两年的岁月打磨了他的棱角。

　　李谬臻没有别的办法，他想联系这些收养过青城孤儿院的有钱人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他只能去找企业的官博或者官网，要么私信要么留言，却始终没有人回复他。

　　但李谬臻并没有气馁，他总觉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多就是力量，他相信世上一定有和他自己一样知道真相的人，只要他们联起手来就可以扳倒段成坤。

　　李谬臻还去了那家网吧，那家网吧已经被段成坤买了下来，现在变成了其他性质的铺面，他的光盘也找不到了。

　　但李谬臻依旧没有气馁，他一直在想办法，想着一个小人物到底如何才能除恶务尽。

　　直到老妈亲自把李谬臻送进了青城精神病医院，李谬臻奔溃了。

　　老妈说：“李谬臻，我很骄傲我的儿子是个英雄，但我不想我儿子是个英雄，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求你了。”

　　李谬臻不记得自己在医院呆了多少年，从氟西汀、西酞普兰抗抑郁处方药到注射氟哌啶醇，对付狂躁症的氯丙嗪，从音乐治疗到电休克，李谬臻在清醒和恍惚间沉沦，在放弃和坚持间徘徊。

　　但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放弃了生命但没放弃初心。

　　李谬臻跳楼那天咬破了手指，他扯过白色的特属于医院的床单，把所有的罪恶一笔一划全部写了上去，然后纵身一跃。

　　然而等媒体和警察到来时，他身上的床单已经被撤走了，留下一具光溜溜的身体。

　　瞧，不过是一个神经病跳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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