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烟火

　　春节后一阵忙碌，顾梦正在办公室写公司2015人力资源优化方案，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顾梦喊了“请进”，等人走到跟前，顾梦抬头一看，居然是周俊，手里拎着个行李箱。顾梦看见周俊那一刹那，竟是一阵欣喜，原来对他的思念一直潜伏在心里的。
　　“怎么，突然袭击？”
　　“你们分公司不是走了一个管销售的副总吗？我来了啊！”
　　“不可能，我作为分公司人力资源部老总，都没接到你要来的通知”
　　“老板同意了，委派我来支援下你们二线城市，我这是提前来热身，下周才开始走调动流程。”周俊盯着顾梦笑嘻嘻地说：“其实，主要是我迫不及待想来见你。”
　　“哈哈，行，需要我们人力资源部怎么配合。”顾梦也笑吟吟地问。
　　“衣食住行，全方位的。”周俊说。
　　周俊等顾梦下了班，两人一起吃了饭，顾梦带着他到周边的小区看出租的房子。晚上开车送周俊回酒店，顾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太太同意你过来？”。
　　周俊回答：“没想到吧，每个人都有狼狈不堪的事儿，我给她说要透透气，不放也得放，然后就走了。”
　　“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
　　“她会吗？以前她一闹，我就怕，怕她出事，我什么都不管就往家赶，有次才飞到深圳我还在机场，马上又买机票回北京，后来我发现，她不是真的想自杀，她就是想看我在不在乎她，小梦，我真的累了。”沉吟了片刻，又说：”小梦，我是不是很自私，没问过你，就跑来了，如果你介意，我们就是同事关系，我不来打扰你。”
　　顾梦没说话，到了酒店停下车，催促周俊快上去休息，周俊看着她，突然抓起顾梦的手，问：“不高兴了？”顾梦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一阵迷茫，周俊吻了下去，顾梦开始还有点犹豫，然后心里告诉自己，人生不是要及时行乐吗？说服自己后，回报以热情，两人就在车里热吻起来。
　　春天万物复苏，或躁动、或蠢蠢欲动。2015年春天的股市也如此，股民们都象吃了春药一般眩晕又亢奋，天天交流的是手中的票涨了多少、拉了第几个涨停版？股市外还有一大群红着眼，预备着往里冲的准股民，“买股票就是赚钱”，有的人开始不信，后来看着身边的人都赚钱了，然后胆子就大起来了，开始倒腾手中的现金，有的卖房，有的做抵押贷款，台面上的融资融券，地下的各种高利贷、配资，不管是有钱人，还是没有钱的人，想的就是如何能将手里的资产套现杀入股市。
　　林玉偷偷借了个帐户炒股，也赚了快50%了，同事小严悄悄地给她说，“林姐，我做了一家小银行的信用贷，不用抵押，贷了30万出来，你要不要也贷一点，我把客户经理介绍给你。”林玉心里立刻咯噔动了一下。“就贷一年，一年利息也就几万块钱，两个涨停版就起来了，这波行情千载难逢啊，林姐。”小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林玉心里着实有些被打动，就说回去和常安商量一下。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老白，老白在电话里挺激动的，大声地说：“林小玉同学，把你那两姑娘叫上，今晚上请你们吃大餐，对了，肖逸正好过来，大家一起聚一聚，大家再一起研究下股市，哈哈哈。”
　　听到肖逸要来，林玉心跳一阵加快，算下来，他们一年多没见过面，也有两月多没联系了。
　　林玉对顾梦说很紧张。顾梦说那么多同学在，就是同学的身份，别失态。
　　林玉到了饭店包间门口，有一种想逃走的感觉，最后还是一咬牙，推门进了，看到给她留的空位就在肖逸边，有些尴尬地坐下了。肖逸给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林玉抬头看看肖逸，肖逸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水，有欲言又止的神情，但这样的眼神转瞬即逝，马上换来一种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的神态。林玉捕捉到这种眼神的变化，心里升起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感。她终是不能左右他。
　　老白又胖了一圈，脸泛红光，春风得意地四处招呼：“各位最近翻了几倍？哈哈哈，大家不要闷声发大财，要多交流交流，肖逸，你们公司看好哪几支票，说来听听。”
　　肖逸说：“我们公司主要做一级市场，二级市场有一个团队在做，但最近都清空了，觉得有点看不懂了。”
　　“太谨慎了吧，我上个月出来了一次，踏空了几百点啊，现在准备又杀进去。”一个同学说。
　　“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老白哈哈笑着说。
　　提到股票，大家都兴奋得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每人似乎都有几支来自可靠消息的票，“肯定会涨。”都笃定的说。肖逸在旁边听着，笑而不语。
　　“我是想做大一点，支行考核名次上不去，收入比以前差多了，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必须要博一把。”老白说。
　　“老白，你想贷款吗？”林玉问，老白虽然性格外向，但在银行浸淫多年，还是比较谨小慎微的。“银行好贷吗？”“现在很多银行都有信用贷款，不用抵押，直接放在你个人帐户上，不过一般也只有30万左右。”林玉答到。
　　“太少了，要做就要做大。”老白说。
　　说到融资，大家又展开了新一轮讨论，这个说有小学同学去年下半年高息把亲戚家的钱借完了，现在本息还了，还赚有几千万，辞职带老婆娃娃旅游去了，那个说朋友三百多万给了一个地下私募操作，现在翻了十多倍，实现财富自由了。
　　大家听着这些言之凿凿的江湖传闻，也梦想着自己有那么一天，林玉不时地瞄肖逸几眼，肖逸神色凝重，几番欲开口，后来又忍回去了。林玉悄悄问肖逸：“我也想做信用贷款来炒股。”
　　肖逸瞪大眼睛，说：“别。”
　　“我知道很冒险，但我想赚点钱就走”
　　“万一跌了呢？太疯狂了”肖逸马上神态又恢复正常，说：“你自己决定吧，永远没有不劳而获的事。”然后就不说话了。
　　林玉看着滔滔不绝的老白，心里想着：“是挺疯狂的。”
　　林玉最后还是放弃了做信用贷款，随后的一个月，官媒不时有加强监管的文章放出来给股市降温，但每一次官方表露出来的态度不仅没有遏止股市上涨的势头，反而掀起了多头报复性的疯狂反攻。很多人开始惶恐起来，但看着每天都在上涨的股市，然后又放弃了疑虑，持续投入到狂欢中，“5000点才起步，10000点不是梦”这句话流传开来，说多了，大家也都信了。
　　肖逸回上海后，有时会给林玉发些文章，无一不是唱空此次行情的观点。林玉感觉得出，即便他一贯冷静，但面对此异常的局面，也开始有些烦躁，林玉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判断错了，有些后悔？”
　　“不是，不该我赚的钱我不赚，一收紧杠杆，资金链一断，不知多少人要倾家荡产。现在是最后的狂欢，留在股市里的都是赌徒”
　　“人性都这么贪婪，是吧。”
　　“所以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但要战胜人性的弱点太难。”
　　“你能够吗？”
　　“我父亲从小就教我，慎言、慎行、慎独。”
　　是的，要获得内心的平静，欲望要少些，执著也要少些才行。就像最近他们虽然又开始联系，但林玉已经明白，现在只是一个特殊时期，肖逸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他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他的紧张、不安和思考，当这段时间过去，他们又会陷入“无话可说”、“不能再说”的状态，所以即便知道最终会渐行渐远，但林玉还是享受和肖逸的每一次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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