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烟火

　　农历新年之前，顾梦到北京总部开年会，周俊特别叮嘱顾梦提早一天到，带她到北京逛逛。自上次酒吧一别后，周俊就时常和顾梦联系，一来二去俩人已熟。顾梦到北京后，周俊殷勤倍至，全程陪着顾梦吃吃喝喝。公司年会晚宴主打民国风，顾梦说准备穿墨绿色的金丝绒旗袍配貂毛小坎肩，周俊就执意要带顾梦去挑对翡翠耳环配旗袍，说是新年礼物。到了商场柜台前，两人自顾自地挑选起来，不时贴着头说悄悄话，态度极其亲昵。柜员看出男的极力在讨好旁边的女人，想添把火把这单生意促成，就来凑趣：“先生这么体贴，眼光又好，这对耳环配上太太的相貌气质，是锦上添花。”俩人听了都颇为受用，周俊马上就买下了。顾梦早打了出意给周俊买了个翡翠西装夹作为回礼，打情骂俏是一回事，但她并不想欠周俊人情。
　　晚宴的时候，周俊一直在顾梦身边作护花使者，两人拿着酒杯四处寒暄应酬，两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风情万种，又同时佩带着翡翠首饰遥相呼应，宛如一对璧人，不认识的同事也都纷纷打听这两人是谁，两人都不是低调拘束的人，看到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都颇为得意。
　　晚宴结束后，几个关系密切的同事商量到酒吧再聚聚，两人也想再多呆一会，欣然前往。到了酒吧，都是自己人，大家放得更开了，周俊特别兴奋，喝了不少酒，已然有了醉意，然后就悄悄在桌子底下拉着顾梦的手，有些同事发现后也装作没看见。12点左右，周俊的电话响了，周俊看了看调成静音放在一边，但电话屏幕一直闪烁提示有来电，周俊突然起身拿着电话往外面走去，周俊哥们儿小金说：“肯定又是周俊老婆来查岗，这哥们儿也惨。”
　　几分钟后周俊进来，铁青着脸说得回去了，在小金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拉着顾梦说先送她回酒店，大家也都说散了吧，一起走到酒吧门口，周俊突然拉着顾梦跳上了一辆出租车，顾梦完全没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有些愠怒，神色不悦地说：“周俊你干嘛呀，你赶紧回去吧。”周俊没说话，对出租出司机说了顾梦酒店的名字，然后不做声，眼睛全红了，顾梦也不吱声了。等到了酒店，周俊踉踉跄跄地跟着顾梦回到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喃喃自语说“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了，我不想回去。”说完就睡着了。
　　顾梦看他眼角似乎有泪光，用热毛巾擦擦他的脸，心想男人怎么都像小孩一样。想了一下，觉得留周俊在这儿不妥，于是打了电话叫小金过来，小金赶到后，看了周俊这样，叹了口气，说：“这哥们儿现在要么不喝，一喝就要喝成这样。”顾梦说要不给他太太报个平安，一提到周俊太太，小金忍不住开始吐槽，说：“算了，他老婆就像国安局的，24小时监控，周俊也只有睡着了才能清静。”
　　“那就说明周俊不省心。”顾梦试探地说。
　　“嗨，不是你们想得那样。老周挺逗小姑娘喜欢，但就是嘴上说说。他和老婆是大学同学，老周费好大劲儿才追上，结婚几年了想要小孩，老怀不上，后来检查出他老婆有问题，他老婆挺崩溃的，然后打针吃药，激素吃多了就发胖，整个人走形了，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七个月的时候突然大出血，孩子没保住，子宫也切了。其实老周一点没嫌弃，反而是安慰他老婆说以后就抱养一个，他老婆气性大，自己过不自己的关，在家养了一阵后，也不上班了，不上班了吧，心思就多。目前的情况是，随时给老周打电话，老周不管是开会，还是见客户，都必须得接，不然回家就是一顿哭闹。老板都有意见了，不过老周人缘好，和客户关系也好，老板也看重他，后来老板出面找他老婆谈了谈，才稍微好一点。老周是没有自由的，所以老周特爱出差，特爱加班。说实话，幸好他是天性乐观那种人，不然得抑郁了。”
　　顾梦听得毛骨悚然，转头看着周俊，睡梦中还蹙着眉头，跟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叹口气说到，“今晚他不回去，过不了关吧？”
　　“估计电话已经打爆了。他老婆打听出来我们在酒吧，一直在酒吧外守着的，幸好没看见你们上车，你们刚才那速度，嘿，真像演电影。我给她老婆说了，哥们儿几个还要换地儿再喝会儿。”
　　“我不管你们怎么说，你今晚就睡这屋，照顾一下他，我去另外开个房间。”说完起身就走。
　　小金说：“好嘞！顾姐，我今儿也是喝多了，话多了点，老周挺喜欢你的，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的上过心。”
　　顾梦笑笑说你们的话我是不信的，出了房门。
　　顾梦躺床上已经3点过了，却无睡意。脑子里老浮现出周俊酒醉后的脸庞，之前她接受周俊的暧昧举动，更多是喜欢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而现在，却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查觉到心里的变化，顾梦马上提醒自己打住，不要多想。可闭上眼，脑子里老浮现出另一张清秀有着长长睫毛的脸，和周俊的脸重叠在一起，在心里晃来晃去，直到凌晨五点过才睡着。
　　顾梦醒来后也没和周俊联系，直接回了C城。顾梦也不是不想周俊，但她不愿趟浑水。有天看着眼前的徐实，她突然想到自己最年青美好的年龄也快过了，要不就结了吧，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徐实时，徐实激动的一夜没睡好，娶这个女人是他大学开始的梦想，没想到梦想就要成为现实了。徐实开始了婚礼的筹备工作，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房产证改成了顾梦的名字。
　　除夕的前一天，张燕打电话叫林玉和顾梦出来聚聚，地点选的一家高端会所，三人见了面，林玉和顾梦打趣张燕今非昔别，张燕笑得很矜持，说是帮朋友的小孩补英语，家里送了她这张会所的卡表示感谢。
　　“你们来过这里吗？”张燕问。
　　“没，消费不起。”两人赶紧摇头。张燕给二人斟了酒，举杯说：“这十多年，你们俩照顾我很多，我都记在心里。”
　　顾梦打断她的话：“这不是喝到最后才说的话啊，怎么才拿起酒杯就说了。”
　　“我心里很多感受，你们有的能体会，有的不能体会。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穷，经常请我吃饭，我都忘不了。上研究生的时候我白天上课，晚上当兼职老师赚生活费，我年年拿甲等奖学金，所有的比赛我都参加，我都拿第一名。才上班的时候我天天晚上查资料备课到凌晨，就为了能在讲台上站稳脚跟。我这么辛苦，可我还是穷，女儿去夏令营我都还得借钱。”
　　张燕喝了一口，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心里看不上我这样，说好听点，是遇到了贵人，说难听点，就是攀附权贵。我以前多清高啊，可我就是舍不得，我就是要往上爬，但无论将来如何，你们俩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请你们以后都不要离开我。”说完把前面的酒一饮而尽。
　　林玉眼睛已经红了：“张燕，我们不会离开你的，我就一句话，你自己保护好自己，那个世界太复杂。”
　　张燕点点头。顾梦打岔道：“你们都想得太多了，现在高兴不就行了吗？不谈这些了，来谈风花雪月吧，林玉，最近和肖逸还好吧。”
　　“我们最近一个月没联系了，他又不愿联系我了。”林玉答道。
　　顾梦说：“啊，前不久不是又卿卿我我的吗？他又哪根筋不对了？”
　　林玉苦笑着说：“我犯傻吧。我们大学有一个师姐，前几个月还好好的，最近发现得了癌，晚期，突然就走了，我特别难受，觉得生命很无常。可能那天晚上我特别脆弱，就和他讲了这事，我说永远不要和他分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玉自嘲地接着说：“其实开始我还是很郁闷，前几天我上初中的侄女到我家玩，给我看收到的情书，小男生说会永远爱她，你猜我侄女怎么说，她说那个男生太不成熟了，怎么能轻易说‘永远’两个字。”
　　顾梦打断她，“这男人真没意思。谈恋爱不都这样说吗？你别又想东想西的。”
　　“我已经麻木了，不想了，真的，我们之间的那根线早就断了，可能是我不愿意承认吧”林玉笑笑说。
　　“老刘说寒假过了就回去上课，下半年先把副教授评了。”张燕冷不丁冒了一句话出来。
　　“老刘谁呀？”林玉没反应过来。
　　“是刘市长。”顾梦反应过来了。
　　“哦。”
　　三人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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