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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中午时分，丁佩珊背着画夹回来，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周阿姨正在做饭，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心情也舒展起来。
“周阿姨，让您担心了。”
“你只要开开心心的，阿姨就开心。”
丁佩珊又说：“周阿姨，今天我要请个假。中午我和朋友一起吃饭。”
周阿姨忍不住问道：“是上次你和小点一起去他家吃早餐那个朋友吗？”
“不是，是我以前在上海认识的朋友。”
刚刚她在花田画画，就接到Alice的电话，说是突然想她了，所以一早坐了飞机飞过来。
“你看看，我是有多爱你。”Alice电话里对她说。
“既然你朋友过来了，那就请到家里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咱尽尽地主之谊。”周阿姨道。
“我们约在给小点做蛋糕的姐姐那里。”
“那我给慕声打电话，让他去送你。”周阿姨撩起围裙擦手，一面拿起电话来。
“您别打！”丁佩珊按住周阿姨的手，“他那么忙，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就行，再不然打车过去，都很方便。”
“那让文峰去送你。”
丁佩珊就笑：“我看他平时比林先生还要忙呢，您就别给他派活了。”
周阿姨也笑：“你自己出门我不放心不是。”
“您把我当小孩子了，想当初我也是自己在上海闯荡了好多年呢。”
“对对对。”周阿姨说：“是我糊涂了。”
等丁佩珊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要出门的时候，周阿姨说：“我给度假屋那边打了电话，一会儿她们派车送你过去。”
丁佩珊笑着说：“我就去趟市里，好像跟出个国似的。”
“你爸妈不在身边，我们就有这个义务保护好你。”
丁佩珊走过去，搂住周阿姨的肩膀，不说话，只是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猫咪般蹭蹭。
丁佩珊去庄园门口的停车点，果然就看到度假屋的车子，开车的是个大姐。
度假屋接送女客人都是女司机。
“这是林先生定的规矩，说这样会让客人有足够的安全感。”大姐说。
丁佩珊想起早晨时分，林慕声沐浴在晨光中的眉目，愈发觉得他冷漠与疏离下，有颗细腻温暖的心。
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姐跟丁佩珊说：“丁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给我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好。”丁佩珊笑：“那就麻烦您了。”
司机大姐又从后备箱拿过一大捧的鲜花，递给丁佩珊。
这下轮到丁佩珊吃惊了。
“是周姐嘱咐的，让我在度假屋的花店给您带的，说您可以送朋友。”
丁佩珊接过那一大捧的鲜花，只觉得满心的温暖。
Alice老早就到门口迎接了，一见到丁佩珊，就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珊，你瘦了很多。”她搂住丁佩珊纤细的腰肢。
“我在减肥。”丁佩珊笑。
Alice看看丁佩珊有些憔悴的脸，聪明如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丁佩珊手里的花。
“是给我的吗？”
丁佩珊笑着把花递过去。
“真是太漂亮了！”Alice低下头，开心的闻着鲜花。
然后伸手搂住丁佩珊往屋里走去。
慢时光工作室内。
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洒满整个屋子。
两个人就坐在窗前的小沙发上，桌上摆放了精致的奶油切角蛋糕、北海道戚风杯、巧克力慕斯和咖啡。
丁佩珊看看那些精致的小甜点，忍不住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奶油蛋糕放进嘴里：“真好吃，这是要让我长胖啊。”
Alice笑：“你这个小身板，要是能胖点更好，我都害怕风一吹把你吹跑了。你从前在上海，虽然工作忙，可从没这么瘦过。”
丁佩珊拿叉子的手顿了一下，“这个以瘦为美的时代，哪一个不是勒紧裤腰带，努力让自己瘦一些、再瘦一些。”
“都说恋爱的人容易消瘦，你是恋爱了吧？”Alice忽然说，她看见丁佩珊阖住双眼的长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丁佩珊放下叉子，“Alice，”她抬起头，看着Alice的眼睛：“我遇到我暗恋了十二年的那个人了。”
“真的？”Alice很吃惊，从前丁佩珊跟她说过这件事，说她去上海求学和工作，完全就是为了那个人。可是在上海的这些年，她和他一直没有任何交集。
难以相信，丁佩珊到了这座城市，竟然遇到他！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
咖啡渐渐冷却，小甜品在铺满阳光的桌上投下光影。
Alice静静的听着丁佩珊说一些事。
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直微笑着，没有哀怨。可是她眉目间，分明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忧郁，不复往日的纯粹笑容。
丁佩珊有所保留，只说了自己的事，没有说关于林慕声的事、也没有说周阿姨告诉她的那些。
那是别人的家事，她不会在背后议论。
“我好像丧失了一些思考、或者是处理事情的能力。”丁佩珊搅着咖啡，看它们旋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因为经常发现，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关心则乱！这句话不是凭空而来的。”Alice喝口咖啡，微笑的看她，“珊，想要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丁佩珊抬起头，看着Alice，她笑靥如花，目光真挚。这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朋友，她的话让丁佩珊心里踏实起来。
两人说话间，慢时光姐姐已经做了一桌好菜，又陆续把菜端上来。
“不是说我请客去外面吃的吗？”Alice看见忙碌的慢时光姐姐，很是过意不去。
“老师，您忘了，这可是我的地盘，所以您得听我的！”
“是是是，你的地盘！”她又朝向丁佩珊说：“你看见没？一说她的地盘，一副好拽的样子。”
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丁佩珊和Alice起身一起过去帮忙。
慢时光姐姐菜做的和甜点一样，色香味俱全。为了接待两人，生意也不做，老早就把“休息”的牌子挂了出去。所以工作室里除了她们三个女人，再无他人。
慢时光姐姐开了红酒，Alice却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喝你们青岛的啤酒，我可是想着不醉不归的。”
一句话，三个女人又都笑了起来。
丁佩珊知道Alice的酒量，两个人曾经一起去过慕尼黑的啤酒节，她亲眼看见Alice把两个外国大汉喝趴下。
“遗传的，我也很无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痛痛快快大醉一场，耍耍酒疯。”
丁佩珊记得当时Alice面对自己，看似无奈，实则张狂的炫耀。
她开始心疼Alice的胃，不知道要喝多少，才能装满“酒缸”。
饭桌上，聊起小点的生日，丁佩珊跟慢时光姐姐说：“姐姐，因为有点事，所以生日派对的时间需要稍稍调整一下，想要在周六举行，您说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那就是明天晚上了？”慢时光姐姐想了一下，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Alice说：“说起来简单的几个字，背后却是要加班加点的熬通宵，你们外行人全然不知，为了成全顾客的幸福和快乐，烘焙人在背后要付出多少。”
“不能让顾客失望啊。”慢时光姐姐笑着说：“那么快乐的时光。”
丁佩珊放下酒杯，小脸红扑扑的看向Alice。
Alice见丁佩珊两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她想什么了。
“别打我的主意，我刚结束北京的教课，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就飞来看你了。”
丁佩珊又冲着Alice眨巴眨巴眼睛，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两只眼睛水盈盈的，这样看去，小鹿一般可怜兮兮的惹人怜。
Alice故意不看丁佩珊，夹口菜放在口中咀嚼着。“这白菜真好吃，又脆又甜。”
“等冬天白菜丰收之后，我就给你装上一车运到上海，这可是正宗的胶菜，不是鲁迅先生写的，北京的白菜运往江浙一带，系着红头绳倒挂在水果店的‘胶菜’。”丁佩珊说。
“嘁！”Alice嗤笑，“讨好我也不行，我要不是突然梦到你，像我这么忙的人，才不会一大早坐飞机来看你呢。”
“梦到我什么？”丁佩珊问。
Alice想到梦里两个人在田野里奔跑，丁佩珊白衣白裙，长发飘飘，突然间她失足坠入无底深渊，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说想我了。”Alice说，她很快岔开话题。
三个女人从甜品，到帅哥美女，到世界各地，嘻嘻哈哈无所不谈。
“邀请你参加明天的生日派对。”她跟Alice说：“我给你订房间。”
“算了，不需要。”Alice不屑道：“我这个要干通宵的人，可没有那个福气。”
“你真是个又美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丁佩珊搂住Alice的脖子说。
“用不着拍我马屁，我又不是帮你。我是看着你为难我的学生，气不过。”Alice瞅她一眼，“还不赶紧回家，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打扰我们干活儿，明天交不了差可不赖我们。”
司机姐姐来接丁佩珊的时候，她已是微醺状态，步伐有些踉跄，像个二傻子一样一直笑一直笑。
Alice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好笑：这女人，平日总是分寸感十足，认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像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像个单纯的小女生。
有时候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总要找个发泄口。不是借酒消愁，只是借着微醺，做会儿那个心里住着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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