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水落花

　　察觉到顾秋安疑惑的目光，顾景平微微一笑，“我同亭长次子是同窗，常去陈府做客”。

　　原来这金启暗中收小商贩保护费的事，亭长并不知情，金启一面打着亭长小舅子旗号压榨百姓，一面还要保住自己管事小吏的身份，防止亭长发现自己以权谋私。

　　一见经常出入陈府的顾景平自然心虚了，立刻带着何二急匆匆走了，生怕顾景平将事闹大。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剩下的梨酱很快卖光了，“景平，走，和叔去馆子里吃一顿”，顾景平帮着把梨罐收拾了，“不用了，东叔，我还要回书院呢”。

　　“这哪能，今个儿没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几番来回，来到了一家面馆，“这家就可以了，我和同窗来吃过，味道不错”。

　　顾东感慨，顾青山这儿子也太达理了，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顾秋安吃着热气腾腾的三鲜面，一本青色封面的书册出现在了眼前，抬头看见的是顾景平嘴角浅浅的笑容，“上回你让我找的《青竹传》，可算在我一同窗妹妹那儿找着了”。

　　“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你顾大哥读书那么辛苦，还要分神给你找这玩意”，陈梅对顾景平很是喜欢，“景平，再有下回别搭理她，就小孩子一时来劲，过两天就忘了”。

　　顾秋安接过书册，万分惊讶，根据周围人对原身的描述，该是个上蹿下跳的小霸王，怎么会识字？

　　待翻开《青竹传》瞬间明白了，这书里都是图画，每页旁只有一两句白话注解，全可以作连环画看。

　　顾景平见顾秋安神情诧异，“这话本子里的字很常用，我大都教过你了，不记得了就回去翻翻之前的大字，还不会的，下回我回来你来问我”。

　　顾秋安又惊讶了，原身还练过字，“景平，你几月没回家了，不知安安失忆了”，陈梅把顾秋安落水的事完完整整道来。

　　顾景平眉头皱起，“失忆是大事，可要好好看看，镇上的华郎中专治这类，带安安去看看吧”，顾秋安一听，赶紧开口，“我没事的，已经慢慢想起来了，刚才我看这话本子，就想起来好几个以前认识的字”。

　　指着书上的字连念了几个，顾东陈梅都笑了，“好了，安安，都知道你识字，你顾大哥一回村你就缠着他，可不是认识了不少字吗？”，只是顾景平眉间仍有隐隐的担忧。

　　下午回村后，“安安，给你英姨家，红姨家，还有江夫子那儿送点梨酱去”，陈梅把清早起来刚做的梨酱放到干净的碗里，自己则接着忙活熬制新的梨酱，梨子这几天成熟得很快，不抓紧些梨子就会坏了。

　　顾秋安先去了住的最近的陈英家，就在自家院子前头，顾兰正在拌米糠用来喂养鸡鸭，顾秋安家只有一只公鸡，三只母鸡。

　　顾兰家却约莫有十几只鸡，在院子里乱跑，还有跑进堂屋的，顾兰拿着竹竿一通驱赶，笔直的竹竿毫不客气地落在母鸡身上，满脸烦躁，看见顾秋安，收起了不虞的神情。

　　“安安，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后山打兔子”，顾秋安递碗的手顿住，打兔子？一笑，“最近太热了”。

　　顾兰凑近，“我发现了一个好去处，等过几天没那么热了，喊你一起去”，顾秋安点点头。

　　送完前两家，顾秋安加快脚步走到了村头，阳光下破败的茅草屋里传来阵阵热气。

　　“逆子！我教你读书就教出来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砰！”碗碟碎裂的声音夹杂在骂声中。

　　摇摇欲坠的门被一脚踢开，衣衫凌乱的江老汉拄着拐杖往外走，双眼迷蒙，脸色熏红，在原地转了几圈后，醉醺醺地走向了杨村的方向。

　　江知鸿随后走了出来，眼里有些失神，额头上不住地流着鲜血，颇为惨厉，看见门外的顾秋安，微微一顿停在原地，神情漠然。

　　顾秋安惊讶，江老汉竟如此暴躁，还动手打人，又想起江知鸿之前的威胁，顾秋安决定还是不要得罪人，伸手递过梨酱，“我家新做的梨酱，给你和江夫子尝尝鲜”，江知鸿走了过来，顾秋安以为他要接过，抬起小脸朝他笑了一下。

　　不料江知鸿径直走过，直接忽略了顾秋安的示好，朝着丽河方向走去，顾秋安有些气鼓鼓，这厮在人前装得人畜无害的模样，到自己这却是原形毕露。

　　下午，又想起江知鸿高傲冷漠的神情，顾秋安恨恨地剪了布头，“安安，这发带不是好好的吗？”梨酱在锅中要熬煮一个时辰，陈英得闲进屋歇会儿。

　　新拿回来的细布条质量高了不少，顾秋安专门做了几个复杂的样式，让自己多练练手。“娘，晚上我想吃豆腐”，“好，我去李大娘那儿多买两块”。

　　晚上，顾秋安做的是肉末酿豆腐，将白嫩新鲜的豆腐切成小块，在中间划一道，将剁碎的猪肉拌上调料，塞入豆腐中，修长的豆腐顿时变得满满当当，锅内放油，小火将豆腐两面煎成焦黄色，一阵阵扑鼻的香气传来。

　　顾东正好挑着两筐新摘的冠梨回来，“安安，还没进院门，我就知道是你做的晚饭”。顾秋安给顾东舀出洗脸的井水，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来顾村的这十来天，顾秋安厨艺飞速长进。

　　肉末酿豆腐色泽金黄，一口咬下去，入口的先是柔软的豆腐，带着阵阵的豆香，接着是饱满多汁的肉馅，剁成肉末颇有弹性，二者交织在一起，鲜美可口，油而不腻，瞬间满足了期待已久的味蕾。

　　晚饭后计算这几日的收入，第一天卖出去七百多文，第二天卖给张丰七百文的梨酱，今天在镇上卖出了两千五百多文，加在一起足足四两银子。

　　陈梅一合计，“还欠老曾的一两银子可以还了，安安的药只抓了半个月，再花一两银子，还剩了二两银子”，脸上写着兴奋。

　　顾东开口，“安安也大了，要有自己的体己钱”，陈梅点头，“安安你要嫁人了，要给自己攒点银子”。

　　“这四两银子都是安安出的主意才赚来的，安安拿二两，给自己买些布料，做几身新衣服”。

　　顾秋安摇摇头，“我吃药花了那么多钱，不用给我银子了”，“那哪行？”三人就着昏黄的油灯说话，最后顾秋安拿了一两银子。

　　一家人笑语盈盈，顾秋安觉得时机难得，开口，“爹娘，你们觉得江知鸿和孩儿合适吗？”之前顾秋安的抗议，被顾东陈梅当做了小孩子脾气不懂事，现在自己的法子挣了不少钱，顾秋安相信在二人眼里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知鸿这孩子好呀，今天我又看见他帮村头卖豆腐的李大娘挑水，这孩子心善”，顾秋安嘴角微微抽动，娘你知道这心善的孩子怎么威胁我的吗？

　　顾东开口，“十回路过村头，有九回知鸿都在看书，这孩子聪明，将来肯定出息”，顾秋安默默叹口气，爹你知道这聪明的孩子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吗？

　　“爹，这人不能看表面，我看戏文里，那落魄书生高中了，都抛弃糟糠之妻，另娶达官贵人的女儿”，顾秋安头微微低下，“女儿害怕，害怕爹娘助他读书，他高中了却忘恩负义”。

　　顾东和陈梅均是笑出声来，“高中？安安，我们这十里八乡加起来也没几个秀才，更别说举人了，大约十多年前，隔壁镇才出了一个”。

　　“这江知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秀才，还不是要挣钱糊口，你有爹娘留给你的房子田产，吃不了亏的”。

　　“爹，我就不喜欢江知鸿，他不是好人，我不要嫁”，“你说说，知鸿怎么得罪你了，怎么就坏了”。

　　顾秋安话卡在嗓子眼里，她不能说江知鸿助纣为虐，拿性命要挟自己，“这孩子，就是害羞，还不明白闺女大了都要嫁人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劝了一通，顾秋安双手抱在胸前，顾东陈梅分银子时那么民主，怎么到和江知鸿的婚事那儿就怎么也说不通了？

　　翌日，太阳的光影穿过树叶落在粉红的荷花上，白里透红，甚是娇艳。顾秋安掏出一把小刀，伸手抓住修长玉立荷花的茎秆，割下两片荷叶，正好可以擎在头上遮阳。

　　顾兰拿着茎秆不停转动，碧绿的荷叶迎着太阳光飞舞，“安安，你这小刀真厉害”，顾秋安笑了笑，这是上回在镇上买的，小巧玲珑，还是一外地商贩急着出手，才能花五百文就买下了。知道有人要害自己，买把刀防身，心里安定些。

　　顾兰带着顾秋安穿行在晴山的小路上，弯弯绕绕，沿着狭长的小路一路向上，到了半山腰忽然视线开阔起来，竟有片平地，上面长满了席草。

　　“安安，我看你这几天都在晒席草，就想起这晴山背面这一侧长了许多，安安，你摘这席草来做什么呀”，顾秋安蹲下开始摘席草，“做的时候喊你一块来，你就知道了”。

　　二人一块儿忙活，很快摘了两大捆，“江哥哥”，顾兰兴奋地起身，朝山上摆摆手，顾秋安抬眼看去，江知鸿正在陡峭的山石上一手扶着树枝，一手采摘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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