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纸片人殿下

　　啧，拉怪拉得太多了……

　　这些个刺客数量不多，质量却不赖，小强似的一个赛一个的耐打。沈漓方才情急之下突围的那一剑已经消耗了太多气力，眼下双拳难敌四手，焦灼得很。

　　苦挨了许久才等到外头的人回援。薛怀解决了暗处的弓兵，领着一小队人冲杀过来与他们汇合，刚一进门就大喊道：“属下护驾来迟！”

　　你还知道你来迟……来得也太迟了吧！我的五百两差点就扑街了！沈漓心里呕出一口老血，听见她宝贵的五百两在背后发号施令。

　　“以后再治你的罪。”息尧每一击都竭尽全力，凶悍得吓人，却又相当清醒：“保护侧妃娘娘！”

　　薛怀的小弟们辟开一条路，把林氏这个拖油瓶带走了。一路上爆装备似的脑袋上戴的头饰掉了满地，沈漓俯身让过敌袭，顺便抓了一把在手里，弹指间飞射出去。

　　血肉被尖锐的簪子穿透，一个倒霉蒙面人捂着脖子倒下了。

　　院外响起有序的马蹄声。火把的光亮起来，围着外墙绕了一圈。似保护又似囚禁，不知是敌是友。薛怀与息尧相对一眼就立即会意，解释道：“四殿下进城来了，外面是他的人手。”

　　话音刚落，果然就有援兵翻墙而入。内外合围，片刻就把刺客灭了个干净。

　　沈漓一头一脸都是血，脏污得看不出来人样。为首的大兵也好像没看着她——又许是认不出来——只是径直向息尧跪报。

　　“淮王殿下安。臣等不知城内将有贼人作乱，索性殿下无恙。将军已羁押了驿丞在别院，还请殿下前往一叙。”

　　是了……这是四殿下的人。怪不得穿的都是军中盔甲，而非护卫打扮。

　　唤出意识里的系统查阅——四殿下竟然也是一个可攻略人物，只是因尚未与该人物相遇，头像还是一个黑框框。沈漓把黑框框翻下去看到可阅览的基础信息，上头写着皇四子在外征战是未封王的，只封了鹰扬将军的名号。

　　周围的灯重新点起来了，士兵成列入内，片刻之间把院内清理得干干净净。

　　沈漓站着只觉得自己碍事，左右横跳小心避让开正在冲洗地面的拖把。混乱中又忽然想起息尧背上的伤，抬头看时人却已经走远了。

　　·

　　今已洗了个澡，现在又得洗一回。本来舒舒服服的一个晚上全搅合完了。

　　沈漓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大好，在院子里老牛拉磨一样闷头转了好几圈仍堵得慌，最后到厨房偷了只晚饭剩的烧鸡与半坛酒，气哼哼地跑到自个儿的房顶上吹风。

　　月上中天。银盘大的圆圈里一会是上一次进宫的时候老皇帝迎风咳血的脸，一会又是二娘拿柳条撵她练武的恶劣面孔……沈漓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她原来的世界里亲人朋友的样子了，全部模模糊糊地一团，唯有这个月亮是清晰的。

　　她喝干了酒，月影里二娘的脸消退了，忽而是息昀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温柔，忽而又变成林氏表姐惊雷之下一双美目泫然欲泣……

　　沈漓忽然觉得委屈。不知道因为些什么，好像也没有人亏待过她，但就是觉得难过。

　　头晕得很。

　　她逐渐困顿起来，酒坛本是很轻的，此时在手上却及其沉重。她已不想再抓着了，松了手任凭它从房顶上滚落——掉下去听个响也是好的。

　　响声却并未如期而至。沈漓听见衣袂被风吹动的声音，很轻，像一只山鹰拢翅落在她身旁。

　　“怎么什么危险的东西都敢往下扔？”很欠揍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息尧的：“若砸中了本王……你可担待不起。”

　　沈漓拿手背遮着眼睛，隐约轻轻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道。

　　“……随便吧。”

　　息尧并不拘礼，这会儿又不端着他淮王的架子了，也在檐上静静坐着看月亮。过了许久沈漓以为他走了，却听他又道：

　　“你功夫不错。”

　　沈漓受了许多的苦才练成今天，倒还是头一回有人当面肯定她做的很好，遂得意道：“怎么样，这五百两很值吧。”

　　息尧却淡淡的：“还行吧。”

　　就这？就这？？

　　怒从心头起，沈漓腾得翻坐起来：“还行？我救你于生死关头……”她竖起两根指头气愤地摆在息尧眼前晃，重重念道：“两次！冒着大雨，走路把你拉回来——我走了半宿！还挨了你的一刀，你看我这脖子！”

　　沈漓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说着她就扯着脖子要给他看才结痂了的刀伤。息尧从善如流地往她领子里看了一眼，伸手给她又拢上了。

　　“所以我才说，还行。”看人挨刀，他不仅全无愧色甚至还弯了弯眼睛。面前年轻的小姑娘又散着头发滴着水，几乎与那天一样。

　　一样，却又不一样——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事不高兴了，正气哼哼地抱着剑敌视地瞪着他。

　　“这就是夷光剑？”

　　这把剑是宣武侯佩剑，在系统详情里据说还是很有名的一把传说级武器。沈漓的注意力轻易地就被带跑偏了，纳罕道：“咦，你认识。”

　　息尧摇了摇头，言谈间竟有些神往：“这些年泯灭了。早二十年前，谁人不识夷光？

　　少年英雄马上封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我并未亲眼见过，但总有人见过。一传十，十传百，大概什么样也就知道了。”

　　她爹沈时谦年少武功甚好，也是江湖上顶有名的人物，救过皇帝的命才封了侯王。但这些背景资料只在系统过往大事件里一笔带过而已，沈漓切入游戏的时候宣武侯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她哪知道这些，只好又不说话。

　　“你不知道？”见她不吱声，这回轮到息尧诧异了。

　　沈漓老实巴交一孩子，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我不太知道——也许知道吧，忘了。我父亲没得那么早，那时候我还不懂事呢。母亲整天迷迷糊糊的，最后连她也走失了。留下家里四个侍妾鸡飞狗跳，没人和我说这些。”

　　“息昀也不同你说？”

　　沈漓楞住了，混沌的脑子里这才意识到这位危险的小王爷还是在疑心她和襄王的关系。

　　……原来好感度刷多了还有这种副作用……所以这竟然不是一个单纯刷刷刷就能获得所有好感的游戏世界吗？最后还是要选唯一的可攻略人物走分线！

　　被恋爱游戏欺骗了感情的沈小翁主谨慎地寻找着措辞：“襄王殿下……他很忙的。再说了他可能是怕提起来害我伤心，不怎么聊这个。”

　　息尧听罢意味不明地一笑，系统界面上好感度-5。

　　……

　　沈漓抖了抖。

　　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他笑的时候是一双桃花眼，那样情真意切地看着你。不笑的时候就变成了两坛枯井，漆黑，寂静，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明明就是他在笑，好感度却掉了！

　　沈漓脑子糊涂成一锅粥，只觉得危险，却忘记了逃跑。

　　息尧那双风流无双的眼睛更凑近了些，掌寸之间微笑着看她：“宣武侯昔日神来一剑救陛下于野。今你也执夷光剑，救的却是本王。你说……”

　　你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漓晕了头了，但强大的求生欲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生硬折断了话题。想先说点废话遮掩一二，结果把心里想的都给问出来了。

　　“对了，陛下也正好召我进宫去呢，襄王也去了。怎么你不远万里也来了，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息尧并未深究，浮皮潦草地揭过这一页：“不知道。陛下快马传信，来时我人已不在淮南。密折是薛怀替我看的，上面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顿了一顿，复又说：“你知道？”

　　沈漓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一个与几天前从帝都出逃时不同的答案，但还是认真地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末了也摇摇头，道：“许是要给你娶正妃吧？王参知的女儿李总兵的侄女什么的——最近总是喊我们进宫去相亲。”

　　息尧有趣道：“那四殿下已经有婚约了，怎么还找他。”

　　沈漓被塞得答不出话。其实她如何不知道这么紧锣密鼓的“巧合”，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完全没可能只是去吃个相亲饭这么简单。

　　宫里八成是出了什么事。不便言明，且相当严重，甚至要与老皇帝的病有关——那一天宫里差人来她府上，许是大多皇室宗亲都在应召之列。

　　沈漓不愿去想，坦白说她是贪安的，只是还留恋她小富即安的平静日子罢了。

　　息尧看着她惆怅地一筹莫展的脸，揪了她偷的那半只鸡的鸡腿慢条斯理地吃，边吃边戏弄醉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那你怎么没去，你嫁不出去了？”

　　“我怎么可能？”沈漓提到嫁字就紧张，结巴道：“我……我还小呢。”

　　“再拖拖双十了吧，为什么不嫁？”

　　他咄咄逼人，但沈漓不吃这套。又喝了点酒，都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她这种胆大包天的，越逼她她越来劲：

　　“你不是也没娶么？息昀也没续弦，我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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