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京都的人常说，五大世家的公子是一人偏爱一色。

　　南忆爱白，如寒夜里一轮皎月。花为裳爱红，如春宫里一株牡丹。而秦绍言爱紫，紫衫紫带，紫马紫鞍，似乎带着华美，恍惚又有些柔情。

　　秦绍言一路风尘仆仆，总算是回到府中。

　　秦梨落站在回廊低下，她的目光轻柔，直到见他从马上下来，才俏生生的喊了一声，“哥！”

　　声音清脆欢喜，甚至还带着些许稚嫩。

　　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等着眼前的人将她抱起来，摸摸她的头。她只有遇到秦绍言时，才会像个女孩。她知道若这世上还有人对她实心实意的好，这个人只有秦绍言。

　　“整月不见你，你倒是没变什么样子！”秦绍言随手把缰绳递给管家，“现在周氏换到青州郡，你也能好好休息了。”

　　秦梨落没有多说任何话，只留下了甜甜的笑容。她不想把事情全说出来，令秦绍言伤心。

　　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秦绍言不知情。但是周氏被罚到青州郡，他也猜出了一二。肯定是周氏找妹妹的麻烦，被爹爹察觉。

　　“走，陪我去拜见爹爹。”秦绍言理好衣服，他即是为了报平安，也是想和南相谈谈这段日子，周氏与妹妹的情况。

　　秦梨落跟在身后，“爹爹去了宫里，想必是圣上有要事商议。”

　　“午时也不回来？”

　　“爹爹说怕是回不来，所以不能给哥哥接风。”秦梨落慢悠悠的往后院走。

　　“回来竟然未见一面，那直接让厨子炒些菜便好了。”爹爹不在，那接风宴可定不会准备，秦绍言特意说随便一些，省得让妹妹觉得沮丧。

　　秦梨落听出了话中含义，靠在月洞门边上，手上摊出一串钥匙晃着，“今日梨落给哥接风。”

　　“你怎么有府上的钥匙？”秦绍言脸色变了变，“你不会是偷偷从爹爹那里拿的吧！”

　　秦梨落知道哥哥想歪了，以为是她偷偷拿去，然后想要拿库房的银子。毕竟小时候她总爱和秦绍言嚷嚷，要等长大建一个自己的府宅。

　　“如果爹爹不允，我拿了也没有用。”秦梨落笑盈盈的道，“如今梨落是南相府掌家大小姐，便是哥哥你用府上的银子，都要我过目才行。”

　　秦绍言只觉得脑子有些乱，怎么一个月的时间，掌家人都变了。

　　秦梨落转过身不再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虽然她掌家，但是府上周氏的人不少，她还是要提防一些比较好。

　　接风酒摆在后堂，秦梨落拿了钥匙后，的确有了掌家人的风范，招呼着家奴院工摆设开筵。她还特意着人去兰芝苑请人，只不过秦淑与秦歧舟都称病了，没法给秦绍言接风。

　　秦绍言没有生气，少了这两个人更自在一些。

　　秦梨落亲自温了一壶酒，她知道哥哥最爱喝梅子酒，在库房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壶上等的梅子酒。

　　“好酒！”秦绍言浅浅尝了一口，酒味醇正，入口还能品出甘甜，“妹妹成了掌家人，我可算是有福了。”

　　私下里，她们说话并不拘谨，秦绍言经常给她开玩笑。

　　一场接风宴，如温水一般平淡，可于他们来说却少见的温馨。

　　期间秦绍言接连追问这段时间的近况，她实在拗不过，便全盘托出。听得秦绍言时而愤怒，时而有些后怕，甚至起身就要回青州郡，要找周氏算账。

　　好在秦梨落一直温言悦色，不停的劝着他。

　　“苦了你了，早知会出这么多变故，当时我就应该将你带到青州郡。”

　　“都已经过去了么？”

　　秦梨落笑了笑，笑容云淡风轻，好似堂外枝头静静开放的花朵，不随此时的风四处飘零。

　　人生于世，就好像花开枝头。花开花落，人世沉浮，都只不过是寻常事。

　　她看透了，所以她不慌张。

　　吃过接风宴后，秦绍言没有再家里多作停留，便打马出府。因为他去青州郡时过于匆匆，京都里的世家朋友都未知会一声，所以有必要在西市的醉翁楼摆宴。

　　秦绍言出府后，秦梨落便拿着账本回了海棠苑。整整一个下午，她总算是将这几日的帐目对的个清楚。这还只是京都里的商铺，南相府商铺可是遍布南唐。

　　若把南唐大城里的账目都拿过来，秦梨落揉了揉额头，不敢再想，简直就是累死人不偿命。

　　晚间时候，秦梨落又从书房拿了一本账目。如今她是掌家小姐，可不能爹爹说做什么，她去做什么。有些事情，必须要走在前面才行。

　　海棠苑里明灯通亮直点到深夜。

　　最后泠鸢实在看不下去，吹了书案上的明灯，总算将秦梨落催促去睡下。

　　第二日醒来，秦梨落依旧忙着府上的事，忙完后便抓紧看账本。早早晚晚的忙碌，一时间还真管不上兰芝苑，不过偶尔路过见整日关着苑门也就不在去想。

　　一连过五日都是如此。

　　期间秦梨落又听说了不少张家老宅的消息，当然都是京都坊间传出来的，说人在老宅里死的不完整，死相也很惨烈，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且越说越离奇，最后说是鬼魂索命，说是张家老宅本来就是个鬼宅，是以前老宅里冤死的亡魂作祟。

　　直到第六日。

　　秦梨落晌午刚刚忙完事情，总算闲下了。坐在海棠苑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苑里的海棠树。

　　七月了，该谢总是要谢，海棠苑的海棠花谢了大半。好在苑里还种了数株梅花，等到了冬日里，也不会显得孤单。

　　秦生在海棠苑门外站了半天，才终于叩了叩门。

　　秦梨落转过头，见到门外站着的秦生，“生叔叔怎么这么客气，直接进来吧！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早上去过书房，秦生现在过来找她，还蛮奇怪的。

　　秦生有些吞吞吐吐。

　　秦梨落更加奇怪，“生叔叔是怎么了？平日你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今日反倒像是换了个人。可是有什么事儿？是要用银子么？”

　　这几天秦梨落算账算的头疼，见秦生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只以为是要用些银子，没想好如何开口。

　　秦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秦生不用银子，是……是想再请小姐去书房，相爷有事找你商议。”

　　平日雷厉风行的秦生变的有些婆婆妈妈，秦梨落也被逗笑了，“那生叔叔只管说便好，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梨落这就过去。”

　　说着，迈步便往外走，秦生少见走在她身后。

　　刚刚出了海棠苑，便听身后说道，“书房里不只有相爷，还有……还有小王爷。”

　　秦梨落脚步立刻停住，就像是钉在那里。

　　南忆？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听了圣上的话，真来下聘？秦梨落连忙摇了摇头，这想法属实可怕。况且她这几天忙着府内的事儿，南忆她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若被私下问起，她也是无言以对的。

　　憋了半天说出话的秦生，一吐为快，终于轻松多了。健步就走到前面，这回轮到秦梨落走不动了。

　　走到书房院落，书房里便传来南相与南忆的说话声。

　　秦梨落缓了口气，很多事往往躲不过去，不如好好瞧瞧。

　　南忆一如既往一身白衣，本来如春湖般荡漾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荡漾的神采，带着几分疲倦。只是五日不见，南忆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似乎是多日未曾合眼一般。

　　“爹爹！”秦梨落径直走到书案旁，装作未见到南忆，“不知爹爹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么？”

　　南相指了指一旁的南忆，“是他有事，而且是找你！”

　　南忆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只觉得今日里来简直太没面子，若是真遂了崇武皇的心求亲他也不至于如此，可惜偏偏不是为了求亲而来。

　　秦梨落心里先跳了跳。

　　龙宣殿南忆再次拒了赐婚她并不知情，此番见到南忆憔悴的神情，她有些觉得像是与圣上吵了数天，然后被迫妥协。

　　南相也在叹气，他更气南忆。他与南忆去过几次张家老宅，几日下来只觉得这事儿就是一个字，乱。他本还庆幸未接下这件事，没想到南忆竟然跟着他回来了。

　　南忆沉吟良久，终于开口，“我想请秦大小姐与我走一趟。”

　　南忆特意用了我，平日逢人说话都是用爷如何，可见已经是降了姿态。

　　秦梨落黛眉微蹙，十分纳闷是什么事儿竟然让南忆这般模样。她连忙问道：“去哪儿？”

　　“张家老宅。”南忆声音有些沙哑，“秦大小姐也应该有所听闻，所以我想请你去一趟。”

　　南相终于待不住了。

　　不适时宜的轻咳一声，“梨落，张家老宅突发命案，惊动了圣上，责令破案。这几日多方查验，也有线索，也无线索。翻来覆去的毫无头绪，倘若你有心想看看，便去。若是无心，便作罢！毕竟你现在是掌家小姐，府上的事你还有些忙不过来。”

　　话即是说给秦梨落，也是说给南忆。他是在告诉南忆，秦梨落想去便去，而且秦梨落已经是相府掌家小姐，你南忆不能强迫她去。

　　南忆起身，竟然对着南相长长一拜。他除了皇上，从未再拜过任何一位男子，可他今日拜了。

　　“相爷，爷想私下与她说说，不知道您可否能方便方便？”

　　南相愣了愣，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说？”不过南相还是有些担忧，男女一室有失礼数，

　　秦梨落也觉得奇怪，一向霸道的人竟然过分的客气。她只觉得南忆有难言之隐，尤其是他憔悴的容颜，一时也不知如何去拒。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人不断地在告诉她，你不应相拒。

　　“爹爹无妨，您就在院内稍候，等说完梨落叫您。”秦梨落下定决心，话都说到这地步，听一听也无妨，何况她对张家老宅也颇感兴趣。

　　“况且这是在南相府书房，您还怕传出去不成？”

　　南相想想的确如此，只得冷哼了一声，算是表达了对南忆不满之情。

　　见南相合上门，南忆叹了口气，“秦大小姐，如果我有其他法子是不会来找你的。小酌筵上圣上赐婚，从那时起你我便不应过多见面。”

　　秦梨落淡淡的道：“可小王爷还是来了。”

　　“因为我在圣上面前打了赌，倘若我抓到张家老宅的真凶，圣上便收回赐婚的心思。”

　　“那小王爷应该快去抓真凶才是！”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抓住真凶，我又何必三日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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