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次日清晨，秦梨落悠悠醒来时便听到一个消息，秦绍言今日午时回府，消息是泠鸢从前院管家那里听来的。

　　一早起来泠鸢忙的很，出海棠苑的一路遇到了不少人，往常苑门外门可罗雀，她是遇不到的。更有意思的是，每个人都要和她说上两句。

　　不过细细想想，又不那么奇怪，现在后院可不就数着秦梨落最大。

　　周氏被送往青州郡，府里府外皆知秦梨落赢了。而北相府也非铜墙铁壁，秦梨落受崇武皇赞赏的消息，只怕也陆续传到南相府。被当今圣上赏识，谁听了能不动心？

　　不知不觉间，海棠苑门前早已不是往日，多了不少人气。泠鸢回苑时还站在苑门口，同管事儿的老妈子聊了好一会儿。

　　“小姐，今日还去相爷书房么？”泠鸢支开木窗，散散昨晚檀香的陈味，差不多散尽了才在玉鼎香盒上又点了檀香。

　　檀香与窗外余留的花香混在一起，既不浓烈，又淡淡可闻。

　　“先不急着去，今日哥哥回来。等一会儿爹爹出了书房，我与爹爹说说摆上一桌，给他接风。”秦梨落虽然答应了南忆，但也不急于一时。

　　泠鸢认真的说道，“到时长公子知道，肯定欢喜的很。”

　　秦梨落忽然想起，方才管事老妈子在门外，“对了！方才见你与管事老妈子在聊天，可是她有什么事儿？”

　　泠鸢抿着嘴笑道：“还不是小姐和周氏斗出了个结果，这不府上的人觉小姐会压着周氏，后院的人都过来走动走动。”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她有些不放心，“以后同她们说话要小心，有些可说有些不可说，千万别被他们带着走。”

　　“泠鸢晓得，海棠苑的事儿泠鸢只字不提。”泠鸢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丫鬟，海棠苑好不容易变好，她也不想给小姐惹麻烦。

　　“小姐，不过管事老妈子说的有个事儿，真的很吓人。”

　　秦梨落梳头的手顿了顿，什么事儿？

　　“听说昨个儿夜里，西市的张家老宅闹鬼了！”泠鸢仿佛瞧见了一般，拍了拍胸口，“管事老妈子告诉我，死了好几个人呢！死的可惨了！血肉模糊的。”

　　张家老宅，秦梨落有些印象。

　　西市里不只有商户，还有府宅。泠鸢说的张家老宅是前朝末帝时就已荒废的宅院，到底荒了多久没人知道。因为临着稍繁华的正街，故而西市里的人都听过这所宅院。有趣的是，挨着繁华之地竟然没有人买下来修缮。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秦梨落眉头微微皱起，你可知道死了几个？如何死的？”

　　天子脚下出了人命，并非是小事，尤其还是在南唐刚刚三年。而且死的地方也太会找了，竟然死在了张家老宅。秦梨落曾经路过张家老宅，府门落锁，怎么还能有人知道里边有人死去呢！

　　泠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管事儿老妈子也是听府外人议论的，没去见过，只知道死了人，死的惨。她其余一概不知，也就没同我说。”

　　秦梨落轻声的笑了笑，都不知道死成什么样子，害怕个什么劲！

　　她又开始盘算起来。

　　看来以后还是要在京都有些势力才好，她如今便如同瞎子一般，京都风吹草动一概不知。便是听到也只是零星半点，丝毫作用也无。

　　现在惦记也无用，只能独自坐在软椅上，心里不限好奇。

　　又过了一会儿，秦梨落还在挑着首饰，便听到苑门外有人高声喊她。透过窗，秦梨落只见秦生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海棠苑。

　　“梨落呢？”

　　秦梨落扬了扬手，“生叔叔！这里！”

　　“你今日怎么没去书房？”秦生一拍大腿，急切的叫道：“快同我走。”

　　秦梨落出了闺房，“这么急是有……”

　　“快别说了，快同走！”

　　秦生一路走的飞快，秦梨落只觉得这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累，几乎小跑似的跟在后面。等到了书房，她直接坐在软椅上，一动也不动。

　　南相已经等候多时。

　　等秦梨落还在缓着气力时，南相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丢在桌上，又从书案上取了两本账本过来。

　　“这是？”秦梨落直了直身子，望着爹爹拿出的东西。隐隐感觉这些东西与她有关，而且猜出这些东西都是如何用的，她一颗心欣喜的跳了跳。

　　南相哼了一声，“大夫人被送去了青州郡，可后院不能一日无主，她在青州郡这段时间，你便管着后院吧！一个是府内的钥匙，这两本帐是这几天送过了的，你也核对核对。”

　　钥匙，是相府所有锁的钥匙。账本，是相府京都商铺的账本。这些本应是在周氏手里，而今日全都摆在她眼前，还告诉她由她掌管。

　　明明前些日子还与周氏斗个难舍难分，如今竟然……

　　这些真实的物件，秦梨落恍然觉得好不真实。

　　“周氏竟然能同意爹爹下了钥匙。”秦梨落定了定神，小心的将大串钥匙放在手中，不停地拨弄着，“库房的钥匙也在？”

　　“在！”

　　“库房里的东西，梨落能随便用么？”秦梨落一瞬不瞬的望着南相，眼里还带着一丝渴求。她本来想求爹爹摆接风，现在钥匙在手，倒是不用求了，可还是要说一声。

　　南相愣了愣，“你要做什么？用银子么？”

　　府库房里还有个金库，是日常周转所用的府银。

　　“自然不是，听管家说哥哥午时回来，整月未见了，想着给哥哥摆桌酒席。”

　　“那你只管去做，你现在也暂时掌家，府上的事儿自行安排吧！”南相开始收拾行装，“早时宫里传信，圣上要我去龙宣殿，怕是又有急事。”

　　“难道还是北狄进犯？”

　　“尚不得知，去了才能晓得！”

　　秦梨落再从书房出来，府上的人简直是毕恭毕敬。秦生在秦梨落进书房时，已经告知各院，如今秦梨落为掌家小姐。

　　走在府道上，她不由感叹，真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意韵。

　　……

　　龙宣殿里，被崇武皇所砸器物都换了新。

　　点了数台龙涎香，香气浓烈，似将整个龙宣殿熏透。南相刚刚进来时，险些便被熏的喘不上气。待了好一会儿，才有所缓和。

　　崇武皇没有请其他重臣，只有个南忆无所事事的东瞧西望。南相皱了皱眉，难不成圣上还想促成梨落与南忆的婚事？

　　龙书案上，崇武煌的脸色似平淡，又似怒色，没人只能看出此时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三人默默良久，终于，崇武煌率先开口。

　　“南相，想孤对百姓也是明君了。只是万万没有相当，南唐根基还未稳固，便接连逢难。”崇武皇叹了口气，“南枝郡大旱，北狄犯边，如今京都又出事了，你可知道？”

　　崇武皇阴沉着脸，他从龙塌苏醒不久，便接到密报：京都西市，张家老宅，三人逢难。这只是他今日此事密报的第一封，但他刚毅的脸已如蒙上阴霾。初定之年，京都竟然就出了血案，他难免心寒。当第二封信说明死者时，崇武皇的心更寒了。

　　崇武皇从不怀疑自己的密信有假，他所掌管的“龙谕”网罗天下情报，而且每一份都是反复查验之后，才会传到他手里。

　　“臣尚未得知。”南相听出事关重大，如若不然，圣上也不会这般。

　　崇武皇的手不停摩着椅上的龙头，喃喃道：“西市里，张家老宅出了三条人命。”

　　南相听闻面色凝重起来。

　　竟然是京都出了人命，只是圣上怎么如此阴沉？南相一时想不透，“既然如此，圣上不必过于担忧！臣即刻招典狱司前去查案。”

　　“不用去了，现在典狱司也自顾不暇。”崇武皇直了身子，摆手道：“现在龙宣殿里也没有外人，孤实话告诉你，死的三人都是典狱司的副司。前些日子，典狱司司主告病在家，如今典狱司正副司主已经没人。”

　　南相虽然也是几经沉浮的人，但一听到消息，神色一片骇然，“没得……竟然是……典狱司三位副司主……”

　　杀害当朝典狱司大员，莫说是见，那是闻所未闻。

　　南相连忙又道：“圣上，这消息可曾锁了？”

　　崇武皇摇了摇头，“不曾，密报说人死的时候是在昨日。当时守卫的执事官不知死者是谁，所以没有锁住消息，如今整个京都快知道这件事。”

　　“那些执事官简直荒唐！”南相登时生了火气，“张家老宅荒废了近三帝的光景，竟然会有人死在那里，何等的蹊跷，怎能不锁住。如今传开了，岂不是会被百姓相互讹传。”

　　南相的火气毫不掩饰。

　　龙宣殿虽然是平日召见臣子议事之地，不过只有南忆与南相常被召见，有时还会成私下闲谈所在。故而南相随意发火，崇武皇也不会生气。他是武将出身，也不希望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文人姿态。

　　“南相，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可就晚了。”崇武皇望着这两个人，“当下，只得快速查清缘由，万不能任由百姓胡乱猜忌。孤差人让你入宫，便是想找你商议。”

　　典狱司已经无人可用，但必须要有人查案，事关重大，不能乱用外人。

　　“孤是想，你二人谁去查案？”

　　南相犯难了，处理朝政他当仁不让，可这不是朝政，他也并非刑狱出身，对于查案实在是一窍不通。何况此案必有蹊跷，非经年累月的好手，碰不得这种案子。

　　南相侧着脸盯着南忆，询问道：“小王爷的意思呢？”

　　南忆略略思索一番，“圣上，若是此事应下，可有恩赐？”

　　崇武皇微微一怔，南忆话风似乎是想接下案子。

　　崇武皇有些气乐了，笑骂他到了这会儿还不忘了趁火打劫，“你说出来，孤答应你便是。”

　　崇武皇还有赐婚他与秦梨落的心思，南忆感受的到。但他与秦梨落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虽然秦梨落是京都少见骄女，但他并不想娶什么都能看懂的女子。总是被人看懂，不是一个愉快的事。

　　南忆心中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不要再赐婚我与秦梨落。”

　　龙宣殿里安静了下来。

　　自从南相走后，整整一个上午，秦梨落安排着库房清点，还亲自列了午时的宴单。等一切忙完，已经接近晌午。

　　秦梨落见状，随意在前院找了处地方，开始核对起了账目。等着到时哥哥回来，能最先知晓。留下泠鸢与青竹，一个看着厨房，一个看着库房。

　　账目上她只是看了个大概，饶是她平淡的性子，见到银数眼睛也不由的跳了一下。作为京都五大世家之一，底蕴丰厚不假。但秦梨落确实未想到，这几日的进账已有两万两之多，还只是京都的铺子。

　　秦梨落凝目拨着算盘，正对的出神。

　　院门外忽然有人喊道，长公子回来了。她合上账本，交给了回来的泠鸢，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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