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今日秦梨落特意穿了素雅的白裳，她本是想不夺人眼目，没想到正台上皆是锦衣华服，反倒她素雅装扮最为惹人。

　　金丝捻线百花纹，在一片烛光映照下，散着混润的光泽。

　　曲调悠然出来时，秦梨落仿佛一只金丝雀，在众人绽放的花朵中翩翩而舞。沈芸卿虽然也在舞，但依旧在拿眼睛偷偷的看向秦梨落，只一瞬间便心生怒火，她怒的是秦淑，秦梨落哪里有半分不会的样子。

　　秦梨落身子很软很柔，每一次玉手翻飞都好似拨动着心弦，令人不由自主的注视。她的舞姿并不妖娆，而是一种灵动，但恰恰与曲调不谋而合，蕴着轻盈的美。

　　南忆愣了愣，她竟然这么会？虽然他并不喜欢看舞，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好的一支舞。

　　满台宾客无话，细细品味。便是崇武皇，也觉这舞姿不同凡响。

　　一曲毕，广袖袖飘飘下落，秦梨落缓缓站定。曲终舞尽，余韵却似乎久久不散。小酌筵静静无声，所有人还沉迷在舞姿里。

　　秦淑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没想到秦梨落竟然真的跳了下来。并且真的让在场宾客陶醉，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她就应该告诉沈芸卿这个小野种会跳，但晚了。

　　这一晚，她输的彻彻底底。这一晚，朝中大臣都会知道，秦家嫡长女不仅读书万卷，甚至舞冠京都。

　　良久，崇武皇连拍了两下手掌道：“好……好……”

　　众家大臣幡然醒悟一般，也跟着说好，跟着赞叹。

　　“南相，你秦家有此一女，乃是你秦家之福。”崇武皇望着南相，既能朝堂献策，又能以舞助兴，委实难得。

　　南相连忙起身长拜，道，“承蒙圣恩！”

　　“入座吧！”崇武皇一双眼睛几乎挪不开了一样，秦梨落坐下时，也还在她身上。

　　南忆瞧得清楚，神情露出少见的古怪。莫不是这老家伙看上秦梨落了吧！但这个念头转瞬便打消了，就算看上也不会纳入宫中。南唐初定，上来便纳臣子女儿入宫，说不过去，况且崇武皇十分珍惜百姓口中的名望。

　　秦梨落刚刚落座，便听得崇武皇道：“南相，你这孩子可有婚配的人？”

　　“未曾！”

　　“如此女子，是要择个良婿才算般配。”崇武皇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倒觉得一人十分适合！”

　　秦梨落低着头，也冷笑了一声。果然，就知道崇武皇会盯上。在圣上面前得到赏识的女子多会被赐婚，历来如此，比比皆是。

　　沈芸卿身子一紧，显得有些紧张，生怕圣上金口一开，说出的名字南忆。偏过头见南忆软软的坐在椅上，心下更是气恼。

　　“这……”南相犹豫不决，他并不想太早过问秦梨落婚配之事，毕竟秦梨落从未说过倾慕于谁，“圣上说所之人是……”

　　“南忆。”崇武皇将桌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南相意下如何？”

　　什么？南忆？

　　秦梨落心里猛地挑了挑，但见崇武皇面色镇定，她心跳的更快，这分明便是要即刻赐婚一般，不打算容人。她绝不能嫁南忆，虽然晓得南忆不是纨绔，但便冲他心机深沉，也万万不能嫁。

　　沈芸卿脸色瞬间惨白，失了魂似的摇摇欲坠，若不是玉凌霜扶住险些就从椅子上栽下来。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

　　更吃惊的则是那些朝臣，崇武皇赐婚，其中是存在隐晦的。许的可不只是两家婚配，还是变了朝堂上的格局！

　　南忆自小在皇后宫中长大，所以与当朝太子十分亲近。南忆虽为皇室中人，但是并不能有继承皇位可能，如此算来便会帮着太子直至登基。如今南忆与秦梨落赐婚，那不就是将南相府划入太子一方了么！

　　“我不娶她！圣上，别借着酒劲儿在那胡言乱语！”南忆倏然起身，不耐烦的道，“圣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乱点鸳鸯谱的毛病？”

　　“放肆！”崇武皇脸色转瞬变的铁青，他从前从未翻脸这么快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孤让你娶秦家嫡长女，是亏了你了不成？半句好话没有，当堂便否，你将人家姑娘置于何地？”

　　南忆满不在乎，冷道，“你都未询问人家姑娘心意，上来便要赐婚，圣上又将人家姑娘置于何地？”

　　“你……”

　　“若是圣上醉了，便早早回宫歇息，边疆大事费心费力，竟还想着赐婚。圣上，你是不在乎你边疆百姓不成！”

　　话里话外毫不留情，边疆告急本就让崇武皇烦躁，还在左右为难。如今被南忆冷讽般的说出来，崇武皇一双怒目泛着猩红。

　　“南忆，是不是太骄纵你了！”崇武皇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已是动了真怒，“你当这是龙宣殿么？”

　　崇武皇之所以想将秦梨落许给南忆，是有私心的。掺沙米一事崇武皇深知她谋略非凡，若南忆娶她，在协助太子上也是助力。若不是太子已经有正妃，崇武皇甚至想下旨令太子迎娶秦梨落。

　　南忆整张脸凝如寒霜，“圣上曾说，南唐与前朝不同，虽为皇家，也不可一家之言犹如天恩。所以圣上千万别悖了您的话，倘若今日让南忆迎娶秦大小姐，明日再下令旁人如何。那请问圣上，这等行径与前朝末帝有何不同？”

　　场中瞬间安静，无人再敢说话。将开国皇帝与前朝末帝相比，谁敢接话。

　　小院中，风卷竹叶花枝之声犹如在耳畔响起，带着无尽的薄凉。

　　崇武皇震怒下，额上的青筋暴露出来，透着令人胆寒的皇威。良久，崇武皇才从对视下收回目光，缓缓道：“也好，孤的确说过这话。”

　　秦梨落松了口气，抬了下头，只见崇武皇缓缓起身，正看着她。“秦梨落，你可有心仪之人？”

　　沈芸卿心悬在半空，她焦急，她无奈充。她真的怕秦梨落说出来，心怡南忆。

　　秦梨落连忙起身，不慌不忙的站在高台正中轻轻施礼，“回圣上，此次是臣女第一次参加筵会，从前并未与世家子弟有所相识，故而没有心仪之人！”

　　“你觉南忆如何？”

　　“未曾相熟，并不知小王爷为人如何！只是听京中传闻，小王爷在京都张扬跋扈，京都内外无人敢惹，是南唐一等一的纨绔子弟。”眼下秦梨落只能将南忆说的十分不堪，让崇武皇觉得两人并不相衬，“而且小王爷生性只知玩闹，不思进取，并非婚嫁的良人。”

　　“这么说，倘若南忆迎娶与你，你也不会答应，是也不是？”

　　秦梨落娇容之上微微见汗，眼前是当今圣上，远非爹爹那般好相与。伴君如伴虎，轻易便可能处身另一境地。但此时她别无他法，只能继续下去。

　　“是！臣女梨落并不想被小王爷迎娶。”

　　崇武皇冷哼一声，脸色沉的已经相识一潭死水。

　　南相袖袍下的手紧紧握着，秦梨落说话时便想打断，但几次张口又生生咽了回去。秦梨落嫁给南忆，便是一脚陷入了皇宫的权利厮杀，南相并不像看到。

　　“好……好……好……”沉吟半晌，崇武皇连说了三个好，便不再说话，迈步下了正座。

　　北相颤声道：“圣……圣上……”

　　“免了！”崇武皇摆了摆手，“你等留在这里吧！孤不胜酒力，先回宫中。”说罢，便出了月洞门，带着来时的人回宫。崇武皇说了留在这里，心中又大为不悦，众人哪里还敢随着相送。

　　但崇武皇一走，所有人都长吁一气，赐婚一事便算是翻过去了。

　　沈芸卿瘫在椅子上，好在赐婚没有下文，算是终于平静。冷汗早将衣裳浸湿，如今被冷风一透，觉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秦梨落坐在回府马车时，一路无话，任凭泠鸢怎么问都没有说。崇武皇不悦她还好，若是对于秦家不悦，只怕以后秦家在朝堂上将举步维艰。

　　下了马车回到府中，秦梨落照例又躺在了海棠花林下的长椅上。她有些累，但又睡意全无。泠鸢沏了一壶热茶，为了让她暖暖身子，也是为了解解酒气。

　　泠鸢心疼的道：“嫡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以为小姐在小酌筵并未做好，所以心中烦闷。

　　秦梨落不停地喝着热茶，直到身子泛起暖意才停，“今晚圣上要赐婚我与南忆，但是我俩都回绝了，圣上想必是心情不佳。”

　　泠鸢连忙道：“那圣上是否最终还是将您许配给小王爷？”

　　“当时圣上有些怒气，便不再说了，赐婚这事儿自然也就不能作数。”

　　秦梨落一边想着爹爹，一边等着泠鸢说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泠鸢有动静，十分纳闷。刚抬头，正瞧见泠鸢慌张的神色。

　　她皱着眉道：“你怎么了？”

　　“嫡小姐，您……怕是嫁不出了……”

　　秦梨落黛眉皱的更紧，“没来由说这些做什么？”

　　“小姐您想，您是拒了圣上的婚，但圣上虽然十分气愤，但可见是认可您的。朝内各个世家怎么能看不出。若是如此，那些世家谁有胆子，敢对圣上看中的人下聘？若是南忆再不迎娶您……”

　　话未说完，秦梨落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杯中还带着茶汤，溅满石桌。

　　她心里平静不下来，之前一直在想南相府是否会被圣上不喜。如今泠鸢一说，可就是这个道理啊！不想被嫁只是她不想随意屈身她人，若有一日真遇到倾慕之人，她又当如何啊？

　　秦梨落只顾着想着小酌筵，却不知崇武皇与南忆回到宫中，将龙宣殿砸了。

　　她靠在马车里，挑开车帘望着明月定定出神。她饱读典籍，可世上的事情想不通的太多。胡思乱想时，她想到了南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南忆可以肆无忌惮的挑衅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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