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她抬眼看着苏梦枕，冷然道：“原来这个世道是这样的，可怕的不是入了京城风雨，而是别人都以为你入了风雨，你便已经在风雨之中了。”

　　苏梦枕说：“是的，我很抱歉，牵连了你。”

　　关若飞没理会他的道歉，她沉吟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说：“不，不对，你说的不对。”

　　“他这叫滥杀无辜。朝廷的确不管帮派牺牲，但寻常百姓也不是能说杀就杀的。他们在天子脚下，王土之内，明面上受天子庇佑，就算是杀，也没人敢光天化日地杀，这是藐视朝廷权威。可他为什么觉得他可以随随便便杀掉一个百姓，而俪娘的丈夫又为什么抱着俪娘来风雨楼求助？”关若飞眯起了眼睛，她说：“因为六分半堂跟官府势力勾结，六分半堂杀掉的百姓，自然有人为他们善后。金风细雨楼就不敢这么做了，对不对？”

　　苏梦枕一怔。

　　良久，他说：“我不会让楼中人滥杀无辜。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关若飞看着苏梦枕，接着道：“所以并非因为金风细雨楼。如果没有官府撑腰，那些人撑死也就敢威逼利诱，未必敢杀人放火，因为会怕惹上麻烦。可由于有了依仗，他们对待人命也就像砍瓜切菜一般简单。他从俪娘口中问不到什么讯息，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功亏一篑。于是他恼怒，他羞愤。这些情绪需要疏解，自然，他就拿俪娘疏解了。”

　　苏梦枕听着她一重一重地抽丝剥茧，直到揭开真相的一角。他否决不了，也不想去否定她。

　　关若飞再次抬眸，晦暗的双眼里不知隐藏着什么，她问：“六分半堂里都是这种猪狗不如的家伙么？”

　　苏梦枕说：“哪里都有小人，哪里都有英雄。雷滚此人喜好押玩童女，玩完就杀，手下的人多多少少沾染了他的作为和风气，对待女子没有半分仁义。”

　　关若飞点点头，心底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她不了解雷滚，更不了解六分半堂，但没有关系，她现在粗粗知道的大概就足矣判定谁该死了。于是她站起身，说：“现在我没有别的问题了。今夜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一下。”苏梦枕说。

　　关若飞回过头，只见他指着一旁挂着的大氅，说：“你披着回去吧。”

　　关若飞瞄了一眼，然后回复道：“不用。”说完，她就一只脚迈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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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楼的人都说那位美若天仙的关姑娘受了刺激。

　　自从见到孙俪娘尸体那一日起，她便少去厨房了，除了还记得给苏梦枕准备饭食，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家心里怜惜她，也少去打扰她。

　　三日后，杨无邪来找她，他见到她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六分半堂的人已经死了”。

　　关若飞心里说道：那又如何？今天死了这个，明天还是会有人敢继续在大街上滥杀无辜。

　　但她表面上露出了痛快的笑容，她说：“苏楼主费心了。”

　　杨无邪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说：“我看你这两个半月都给闷在楼里，不如出去散散心吧，有了这块令牌，京城没有人敢动你。”

　　关若飞接过那块令牌，对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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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万里，不见斜云。

　　这本是出门的好日子，是汴京入春以来的第一个明媚的艳阳天。空气里弥漫着阳光暖融融的味道，即便京中两大帮派势如水火，似乎也没必要挑在今天闹事。于是街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多了一些，那些寻常百姓穿着短打棉袄，面色微微泛红，神情好比警惕的鼹鼠，在探出头四处张望，确定安全之后，就欢欣愉悦地溜出来放风了。放松警惕在自然界是致命的，因为尽管鼹鼠们暂时没有看到危险，殊不知那些走兽只是暂时收起了獠牙，披上了鼹鼠皮，站在一个高地上，正饶有兴致地挑选着下手的对象。

　　试问孰是鼹鼠孰是走兽？

　　这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了，不过八面玲珑的神通侯方应看必然不会觉得自己是鼹鼠的。他正坐在三和楼的二楼雅座，就像一只占领高地，威风凛凛的走兽，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眼前的酒杯，时不时向楼下的大堂施舍几个眼神。

　　他觉得今天有点无聊，可能因为人都愿意给老天爷几分面子，不好在这么一个艳阳天里起争执，京中两大帮派，再算上一个本来就已经够缩头缩尾的迷天盟，都乖的跟蹲在家里的缩着脖子鹌鹑一样，尽力粉饰太平，相安无事。这可就让神通侯难过了，他性格里就是有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哪怕他表面上永远是可爱稚气，率真无邪的样子。

　　他自以为自己是嗅觉灵敏的野兽，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送上门的猎物，因此当他嗅到空气中被阳光夹杂着的一丝幽香的时候，他微微侧头，一双星光潋滟的黑眸往楼下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柔顺的黑发，没有什么复杂的盘发，只是简简单单从两颊边取了两缕，在脑后合成一缕，用黑色的签子夹住了而已。但越是简约，越是显现出来人面目的艳丽。

　　来人正是关若飞，她自从来到北宋，就什么都没有，发饰也没有，脂粉也没有，因此素着一张脸，唇瓣都有些发白，再加上之前大出血，整个人越发像月光一样苍白。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苏梦枕因为知道她要出门，说她人生地不熟，于是叫师无愧陪着她出去。她被师无愧带着转了大半个汴京，也认识了不少分舵，还用着人家风雨楼的钱置办了一些特殊的材料，如今还缺一些硝石，不过因为硝石颇为沉重，师无愧就让她等在三和楼，独自前去置办。

　　她一进入三和楼，就感觉大堂忽地安静了下来。

　　她今日头发梳得有些松，那道刀疤又有些浅，有些人不仔细看到真的看不出。

　　店小二看见她施施然地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还以为自己见着了什么神妃仙子。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她姣好的侧颜，连上去伺候茶水都忘了。

　　还是关若飞出声叫道：“上茶。“他才回过神。

　　美人说话，本应该如出谷黄莺，泉水叮咚，但实际上大家听到的却是骤雨打芭蕉，寒风零落花，此时大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惋惜。

　　不过这跟关若飞有什么关系呢？她很娴熟地叫了一壶黄山毛峰，然后又点了几个菜，说话的时候斯文有礼，整个人看上去娴静大方，把众人刚刚坠落的心又慢慢慢慢提了起来。

　　被很多双眼睛怼着脸对关若飞来说没什么，她刚出师门的时候早就习惯了，但是当这群目光中混入了一个不寻常的气势的时候，她的脊背就会不自觉地紧绷，露出属于江湖人的警惕起来。

　　她向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不会等着别人自动现身，相反，她很喜欢化被动为主动。因此她稍稍抬头，往自己的左上方看去，正巧对上了一个少年明亮得有些过分了的双眼。

　　方应看对这个从没见过的，凭空冒出来的大美人很感兴趣，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美人居然能敏锐地从那么多看她的人里抓住了他。

　　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对关若飞遥遥一敬。

　　关若飞垂下了眼眸，拿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算是当作回应。不过这点回应也过于吝啬了，方应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只见她螓首蛾眉，琼鼻朱唇，一身青衣，宽大的袖摆露出一截极瘦也极白的手腕，上头什么都没有，可算是穷酸透顶。不过也正是因此，才显出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来。

　　方小侯爷细细思量之后，觉得这样一个美人值得他亲自下去结交，于是他扶着腰间的剑，来到了关若飞的面前。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大美人的左脸眼角到鬓角，有一道大约一寸多长的刀疤。这道疤极为顺滑，明显是快刀所致，一刀可见功力深厚。

　　这道疤瞬间撕裂了花照水风拂柳的假象，露出荻花萧萧的凛冽来。

　　他在打量关若飞的同时，关若飞也在打量他：这个人体态姿势明显是一个练家子，站着的时候腹部收的很紧，可见内力不弱，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腰间的那把剑，他抚剑的手势，都昭示着他是一个绝佳的剑客，而且……

　　关若飞瞥了一眼方应看的脸，心道：还是个自负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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