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旁人看来，关若飞是个很乖的女子。她自从接手了苏梦枕的吃食，便很专注地为他做了一份菜单出来，还找了树大夫研究修改。楼里的人都知道关若飞成了苏梦枕的专用厨娘，一开始还会有些闲言碎语---毕竟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专门给一个男人做饭，少不得闲话。但关若飞也聪明的很，她就负责做饭，送饭送菜什么的都是别的兄弟做的，她倒像活成了一个饭馆厨子，杨无邪就是那个跑堂的。她一来二去根本不与苏某人见面，什么闲话还说得起来？

　　她的乖，不仅体现在这一处，更关键的是她自从能下地行走后，从未忘记杨无邪说的不能出楼，于是她就不出楼。她日日便是寝卧，厨房两点一线，不是在做菜，就是在喝药换药，活像是一个没有野望的人。

　　花无错这日又来找她了，他带了李记的糖炒栗子。香软可口的气息一冒出来，关若飞就放弃了抵抗，她接过那包栗子，甜甜地对花无错道了一声谢谢。花无错说：“姑娘你喜欢就好，说起来，昨天夜里你师大哥回来了，今晚上在黄楼给兄弟们摆个接风宴吧。”

　　关若飞睁圆了眼睛，问：“师大哥回来了？那位戚大侠没事了么？”

　　花无错点点头，说：“皇上下旨，说他无罪，要傅相的人马立刻回京，还给了他不少补偿，相信戚大侠很快就能东山再起了。”

　　关若飞心里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一开始不是还非要人死么。

　　她看了眼花无错，说：“这不是好事么？怎么花大哥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花无错叹了口气，说：“是这样的，无愧告诉大家，余无语是叛徒，他被六分半堂收买了，在半路上害了他，牺牲了我们五百个弟兄。”

　　关若飞惊讶道：“居然是这样？那此人被抓回来了么？”

　　花无错摇摇头，说：“余无语他成功逃了。天下之大，就算有江湖追杀令，他有六分半堂的照拂，我们要抓到他很难。”

　　“那楼主是不是会很生气？”

　　花无错说：“楼主早就知道了。这事也没办法，毕竟世事无常，也不是次次都能如人心意的。”

　　关若飞低头，说：“花大哥说的对。”

　　花无错低头，瞥到了女子后颈上雪白的肌肤，眼神略微迟疑了一下，他说：“你还忙么？不忙的话，我带你出去透透气怎么样？”

　　关若飞笑着摇摇头，说：“多谢花大哥好意了，我还等着俪娘回来呢，她的小儿子上次吃了我的糯米糕，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再吃一回呢。”

　　花无错见到她双眼弯弯，满面的柔顺可爱，再多规劝的话似乎也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只好苦笑一声，与她道别。

　　他前脚刚走，关若飞就慢慢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她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人怎么总要约我出去？

　　之前她说要等孙俪娘回来，不是撒谎敷衍。她真的要等她回来，教她做糯米糕的。可她从中午等到了黄昏，那人都还不曾过来。

　　关若飞看了一眼窗外红的有些诡谲的天空，皱了皱眉，想道：估计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于是她关上了窗户，去给苏梦枕做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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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听到孙俪娘三个字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给俪娘的小儿子做虎头帽子。凭她的速度，这个小帽子一天就做好了，如今正是剪线头的时候。她以为是孙俪娘来找她了，就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那顶小帽子，想到那个小妇人看到这顶小帽子时候眼底水光闪动，两颊绯红的样子，她不由露出了个微笑。

　　孙俪娘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她虽然只是个小妇人，但她就像师门里教她女工的嫂嫂那样亲切，不过比那嫂嫂要活泼很多。

　　关若飞试想自己有一日若是找到了回去的办法，心理定是会舍不得她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还多少有些惆怅。

　　可是回去不回去的，还远着呢，现在想有什么用！她晃了晃脑袋，来到风雨楼的大堂，却发现那里被一圈一圈的人围住了。

　　人很多，声音很嘈杂，但她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哭喊。

　　风雨楼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她到的时候，瞬间对上了人群中那个高瘦的男人的双眼。那双眼睛依旧里的寒焰烈烈燃烧，但在看到她的时候，又露出了哀意。

　　她有些懵懂地拨开人群，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俪娘呢？”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避闪不及。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眼里也开始有了严厉的色彩。直到挡在她面前的最后一个人被她推开后，她才看到那个狼狈的男人，他抱着一个脸色灰白，浑身浮肿，穿着桃红色裙子的女人，眼里流着泪，心里泣着血，他又哭又喊，大叫着：“还我的俪娘！把我的俪娘还给我！！”

　　顿时，那只活灵活现的虎头帽，从人的掌心坠落到了尘埃里！

　　——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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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大堂里呆坐了多久。

　　她不是因为受了刺激，不是风雨楼中那些人说的那样。她只是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根本不在江湖中厮混的小妇人，一个连花拳绣腿都不会的女人，会死于帮派间的报复。

　　她想不出答案，也根本想不出理由，于是她去找苏梦枕。

　　苏梦枕看到她来，看到女子脸上的冷意，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她眼眶不红，也就是说并不是来寻找安慰，虽然她没穿多少，看上去弱不经风，极为楚楚，但她脸上的冰冷是硬的，像钢刀一样坚硬。

　　关若飞一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六分半堂的人要杀她？”

　　苏梦枕回答道：“因为金风细雨楼。”

　　关若飞摇头，说：“不对，她只是在楼里做些清洗的活计，她又不住在楼里，她也不是楼里的人。为什么六分半堂的人要杀她？”

　　关若飞再问了一遍，她第二遍的口吻要比第一遍更冷硬，更坚决。

　　苏梦枕看了一眼窗外，看到窗外随着风飘起的柳絮，心想这股春风大概也是冷的。

　　两人之间无话了良久，但关若飞死死盯着他，不罢休的气势没有被流淌的时间削弱丝毫。

　　苏梦枕回过头，他看着她，说：“孙俪娘在东街遇上了一个卖猪肉的。那个人是她的旧识，说自己家婆娘生了个漂亮的闺女，问她要不要去看。”

　　“她自然是去了。”关若飞说。

　　苏梦枕点头，说：“那人是她在搬来风雨楼的地盘之前的友邻，因此她自然被带去了六分半堂的地段。在那里，她被六分半堂的人抓住了。”

　　“抓她的人是谁？”

　　“是五堂主雷滚的手下。”

　　“为何抓她？”

　　“为了一个问题的答案，”苏梦枕咳了几声，他说，“那人问她，金风细雨楼是不是来了个会做人皮衣的姑娘。”

　　说到这里，关若飞的眼神一变，就好似一朵昙花瞬间盛放，花心中刺出一柄利剑来。

　　“孙俪娘说她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做人皮衣，她很害怕，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就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她有什么本事？孙俪娘哭着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说那姑娘就比较会做菜，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人不信，于是就奸杀了她。”

　　“奸杀？”关若飞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奸杀。”苏梦枕回答道。

　　关若飞抬起一只手，泛白的指尖尖尖地对着自己的脸，她问：“所以她是因为我才受辱而死的？”

　　苏梦枕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因为你在金风细雨楼，所以别人忌惮你为风雨楼做事，所以她才会因为伺候你被抓。归根到底，是因为金风细雨楼。”

　　“原来如此。”关若飞放下了手。

　　她抬眼看着苏梦枕，冷然道：“原来这个世道是这样的，可怕的不是入了京城风雨，而是别人都以为你入了风雨，你便已经在风雨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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