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自昨日不欢而散，苏梦枕对关若飞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但是在杨无邪看来，关姑娘冷得速度也不慢，有跟他家公子持平的趋势。因为苏梦枕这头刚退了一份分文没动的早餐回来，关姑娘转手就把这份没动过的早餐塞给了来厨房要吃食的张碳。

　　杨无邪觉着这关姑娘也是心肠硬，他们家公子对她那么好，掏心掏肺的，什么事都跟她说，她倒好，心里有个主意半句也没提，如今还笑眯眯的跟给没事人一样，真是深藏不漏。

　　他这头刚想着，那边关若飞就走到了他面前，说：“杨总管，下午我想出去一趟，先前我在张婶婶那边定的田鸡到了。”

　　杨无邪想起苏梦枕今天早上摆着一张脸的吩咐，有些尴尬地对她笑了笑，说：“最近外面不太平，关姑娘你有什么需求，说个清楚，我让人帮你去办。”

　　关若飞问：“怎么不太平了？”

　　杨无邪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说：“昨天三和楼一会，上头能不关心结果么？怕是刑部尚书都在大街上溜达了。”

　　刑部主事人是朱明月，此人是六分半堂最主要的官府势力，而他也凭借六分半堂的大力支持，搞定了不少令人为难的犯人。

　　关若飞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和楼里的弟兄了。一会儿我列一张单子给您。”

　　杨无邪点点头，就当关若飞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叫住了她，等她回头，一双眼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杨无邪终究是拉下老脸，小声地问她：“公子今日没吃早饭，怎么办？”

　　关若飞闻言，笑了笑，说：“可能我的手艺吃惯了，有些厌了吧。杨总管派人出去买点回来不就成了？”

　　杨无邪眼看她又要走，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然后说：“关姑娘你怎么这么倔呢？你去劝劝公子不就成了？”

　　关若飞回过头，双眼对上杨无邪的双眼，说：“那成啊，您先去把东西买回来，我一会儿拿上去给他吃。”

　　这下轮到杨无邪傻眼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关若飞这是妥协了还是没妥协。你说她妥协了，可她不愿意做饭给苏梦枕，硬要他去外面买；说她没妥协，她又愿意去见苏梦枕。

　　不好，人抓不住了。

　　杨无邪心里痛呼一声，然后眼看着关若飞款款地掰开他的手，施施然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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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分半堂。

　　狄飞惊睡醒的时候，敏感的意识到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人。

　　他坐起身，还未能完成这个动作，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传来。那人说：“是我。”

　　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稍微放松了一点，然后回答道：“堂主。”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似乎是因为过度缺水造成的。于是很快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杯水，拿着杯子的那只手甚至都不应该称作是手，因为那上头只有一根中指和一根大拇指，大拇指上还套了一个苍翠欲滴的碧玉扳指。钝圆的三个断指处，不禁令狄飞惊联想到当年那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雷损看着狄飞惊慢慢地喝水，然后对他说：“老二，你先洗洗眼睛，再洗洗手。”

　　最近是回南天，房间里有些潮湿，人也会感觉身上粘粘的不舒服，可是狄飞惊身上有伤，不能沾水，但他的眼睛和手却是必须每天三洗的。

　　因为狄飞惊之所以是人才中的人才，就是因为他有两大长处，这两大长处若是他要在京中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那就是他的一双手和一对眼，所以他要特别保护好这双手和这对眼。也幸亏当初关若飞刺地两剑在他的腹部和大腿上，若是捅穿了他的掌心，雷损估计会亲自上阵送她去死。

　　他昨日精心策划了那一场谈判，为的就是让狄飞惊在暗处好好观察一下苏梦枕。狄飞惊于破板门受辱，如今的他不仅是原来有着绝佳观察力的狄飞惊，更是决心反败为胜的狄飞惊。一个更加有动力有决心的人才，值得雷损摆出戏台子唱戏。那天谈判雷娇的去留结果如何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狄飞惊的结论，一个人的观察力如果运用得当，将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两人开头的会话，狄飞惊就说了两个字。

　　“奇怪。”

　　什么事奇怪？哪里奇怪？

　　雷损不会问，因为他知道狄飞惊会给他答案，他只需要等他想明白，他总会说的。

　　狄飞惊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终于说话了：“他似乎不急着与我们一较高下了。”

　　雷损说：“他当然不必急，局势对他越来越有利了。”

　　这的确算一个原因，可狄飞惊心里却觉得不仅仅如此。那天他见到的苏梦枕，非常沉稳，没有因为局势有利而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他老僧入定了一样，比他以往见到的都要稳。

　　狄飞惊说：“他的状态不对，我想即便局势对他不利，他都不会着急。他的样子，就像是…有了支持…有了后路。”

　　这并不应该，苏梦枕这种人天生就必须要孤注一掷，与天搏命。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雷损立刻接了下去，他问：“他有了优势？会是什么？”

　　狄飞惊说：“不知道，只能靠猜。”

　　雷损问：“是不是他的病有的治了？”

　　一个痨病鬼，本就不像是能活得久的，照理应该很着急，想把什么事都在死之前完成，可他现在不紧不慢的，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一个没有病的苏梦枕是雷损不能想象的。他从见到苏梦枕开始，这个身躯孱弱的男人就已经能跟他平起平坐对着干了，如果这样的人没有病魔分去大量的精力，而他又年事已高，那六分半堂该怎么办？

　　狄飞惊摇了摇头，说：“不，他还是病的很重。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未曾有。”

　　既然仍旧是重病，那是什么改变了他？

　　狄飞惊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他刚想到，雷损就问他：“你见过那位关若飞？”

　　他点了点头，于是雷损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狄飞惊张了张嘴，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说，可最后说出口的则是非常肤浅的三个字：“她很美。”

　　狄飞惊的答案一定是他观察到的人身上最突出的，最卓越的特点，雷损问：“比之于纯儿呢？”

　　狄飞惊一愣，继而说不出话来。

　　雷损见状，心底微微一沉，他说：“你直接说，没有关系。”

　　于是狄飞惊说：“大小姐的确尽态极妍，可关若飞，不似此间中人。”

　　言下之意，那位关姑娘竟是个仙子了。

　　其实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人他们不必过于忌惮，但是一个绝世美女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狄飞惊已经承认他上次因为那张脸失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年头多少的江湖恩怨，归根到底是因为女人而起的，雷损和关七也不例外。女人这种生物，柔情似水，依附男人生长，但有时男人的力量却来源于这些柔弱的女人。一个优秀的女人能改变一个男人，改变一场战争，甚至整个世界。

　　在江湖上，绝色是很可怕的武器。

　　雷损皱着眉，问：“我记得你说她脸上有一道疤？”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毁容的女人，怎么跟他的纯儿比？

　　想到关若飞眼角那道流畅潇洒的刀疤，狄飞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被她用剑留下的一道伤口。

　　半晌，他笑了。

　　于是，在雷损惊讶的眼神下，他说：“堂主觉得脸上有疤的女人很丑么？”

　　“我却觉得那道疤是她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

　　“多了那道疤，她才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关若飞绝不会想到，世界上第一个敢说她的刀疤美的人出现了，而且正被她亲手捅过几剑的狄飞惊。

　　而雷损听完他说的话，原本微微下沉的心脏，更是直接从胸口掉到了深渊底。他想了到苏梦枕不寻常的原因——因为他的二把手狄飞惊只不过见了那个女人一面，就已经变的有些不正常了。

　　如果狄飞惊说的是真的……雷损哑着嗓子问：“如果你是苏梦枕，你会爱上她么？”

　　狄飞惊默了默，然后诚实地说：“会的。”

　　他刚说完，就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补充了一句，说：“只要关若飞她想。”

　　雷损与他默默对视，狄飞惊可以直面雷损双眼中无尽的气势，因为他问心无愧，他的确是那么想的，而且这也的确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最终雷损只能直面这个事实——关若飞非常棘手，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改变一个男人，改变一场战争，甚至是整个世界。

　　于是，雷损对狄飞惊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要接近这个女人，让她离开苏梦枕。”

　　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有点隐晦的、暧昧的暗示。

　　狄飞惊垂下了眼帘，应承了下来。

　　一张大网逐渐在水幕中伸展开，向身处繁华的关若飞笼罩了过来。

　　此时的她似有所感，怔怔地抬起头望着阴郁的天空。

　　只是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深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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