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连着被闷在风雨楼两日，尤其是隔壁还住着一个不冷不热的人，关若飞很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她在杨无邪再一次想要拦住她的时候，扭头叫住了白愁飞。白愁飞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只听见她对杨无邪说：“既然不太平，不如让白大哥带我出去？有他在，一定不会有事。”

　　白愁飞不清楚关若飞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心里觉得他有必要帮她一把，自从关七事件起，这两个人已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连在一起了。

　　于是他说：“对呀，杨总管，我会照看好若飞的。”

　　说完，他就对着关若飞一笑，说：“我们走吧。”

　　关若飞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半句话都没说出口的杨无邪不禁瞠目结舌。杨无邪看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心里止不住狐疑：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熟稔的？

　　同关若飞上街，对白愁飞来说是一件很新鲜的事，因为他从来不会深入狭窄的小巷挑拣货物，关若飞像是为他介绍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识过的汴京。他看着她走到一户人家窗口，朗声叫了一句何姑姑，然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就满心欢喜地推开窗探出头来。

　　那何姑姑原来是个哑巴，她看见关若飞，啊啊了几声，然后递出来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新鲜的药材，白愁飞不精通药理，但粗粗一看也能认识里头的雷公藤和番木鳖。这都是药店里少有的毒药，而且这么新鲜，实属难得。

　　关若飞检查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然后温柔地从袖摆里取出了一个绣着穿花蝴蝶的红色荷包，塞到何姑姑手里。何姑姑打开一看，取了里头的银子，就要把荷包还给她，但是关若飞拦住了她的动作，说：“姑姑不是喜欢我的荷包么？这个当我送你的。”

　　何姑姑粗糙暗黄的脸露出了一丝丝羞涩，然后她就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了起来，关若飞还站在窗下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然后等她彻底关上了窗，才走回道白愁飞面前。

　　白愁飞看着她这么重复操作走了七八户人家，然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跟这些贫民百姓建立这样的商贾关系，况且是怎么知道这些老人，小孩，妇孺能够帮她得到那些东西？

　　关若飞说：“你们江湖人，眼里只有江湖事。可在我看得到更多的东西，我知道百姓避讳着官兵建立的流动的小市，他们很穷，付不起市税，什么都拿来卖，还总要冒着被抓的风险，一旦打入天牢就没命活了，与其这样，不如我来做他们的生意，他们只要待在家里等我上门就行了。”

　　她说完，看着白愁飞，语气里有些谆谆教导的意思：“你要知道，有时候养家糊口的驱动力不比江湖人拼死拼活的缘由差。”

　　她拿起何姑姑篮子里的一颗钩吻，说：“这叫钩吻，还有一个名字你可能更熟悉，就是断肠草。这么一株的量，如果运用得当，毒死整个皇城的人也没问题。因为非常危险，药店是不会出售的，可这种药却很贱命，很容易找到，多生长在阳光充足的路边、村边。在树林边杂草生长不旺的灌木丛中可连片生长。何姑姑的老家，随处可见这种植株，而她也根本不知道它的作用和学名，只以为我向她买花。”

　　说到这里，关若飞看着白愁飞问：“如果你发现一种植物可以给你带来收入，你会怎么做？”

　　白愁飞思虑了片刻，然后回答说：“种植它，开垦田地专门种它。”

　　关若飞赞赏地点了点头，说：“所以何姑姑现在有一块大小适中的药田，专门种植这些毒花毒草，我就有了稳定的药材输入。”

　　白愁飞盯着她姣好的侧脸，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不由垂下了眼。关若飞带他挨个走遍这些人家，还把这些话告诉他，从某种程度上是在教他，把她辛苦培育的资源分享给他，这是对他好，他很清楚。可是他忘不了几日前这个女人淡定自若却眼含锋芒的样子，他知道那绝对来者不善，两相比较之下，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讨厌他还是喜欢他。

　　她就像一个谜，很神秘却又很舒朗。

　　白愁飞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伸出手去帮她分担，只留了一个巴掌大的香膏盒然她揣在怀里。

　　关若飞爱用香膏，她未必会涂脂抹粉，但是一定会在手上脖子上涂抹香膏。白愁飞对她身上的气味自那日抱过她之后就深深的记录在脑海里，那是一股幽幽的香味，明明很淡，但是闻到之后觉得很浓，很有冲击力，留在一个人心底能持续很久不散去。

　　两个人走到了一家路边的馄饨铺子，带着东西坐了下来，然后白愁飞帮她叫了两碗馄饨，他刚说完，关若飞就回头问老板多要了一份馄饨，白愁飞问：“你要吃那么多？”

　　关若飞说：“还不是你们大哥，最近闹绝食。”

　　白愁飞抬眼看着她，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她与苏梦枕的关系很奇怪，苏梦枕很关心她，甚至是纵容她，在楼里娇养着她，她分明对苏梦枕也很关心，但又莫名让人觉得不像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因为她一点都不羞涩，坦坦荡荡，镇定自若。可你若说苏梦枕爱着她，似乎也不对，苏梦枕有雷纯这个未婚妻，如果他喜欢关若飞，那雷纯那笔账不应该快点算清楚么？

　　白愁飞问：“你既然担心他，又为什么不去跟他服软？”

　　“我一直很软。”关若飞对他笑。

　　她心想：我硬的样子你们怕都还没见过。

　　白愁飞顿了顿，然后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关若飞点头。于是白愁飞问：“你喜欢大哥么？”

　　关若飞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可能吧，我觉得他跟我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很有风骨，虽然病怏怏的，可我知道他是一个英雄。我不清楚我是因为喜欢英雄而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他本身。”

　　白愁飞说：“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英雄，狄飞惊也是一个英雄，可你对他下手毫不犹豫，可见你未必是喜欢英雄。”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喜欢苏梦枕本身。

　　关若飞很爽快，听他那么一说也就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白愁飞皱着眉头奇怪地看着关若飞，像是看到了一个古怪的生物，他问：“然后呢，你喜欢他，不打算做点什么么？”

　　关若飞笑了笑，笑得极为温柔也极为无奈，花容月貌上氤氲出故事的味道，她说：“亏得你还大我四岁，这点道理都不懂。喜欢未必要得到。我喜欢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话她说来温柔甜蜜，可听起来却冷酷无情。

　　白愁飞不能理解，他说：“那一定是你不够喜欢，或者根本不喜欢！”

　　关若飞也没反驳，就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你这么说也对。”

　　小二送上了馄饨，关若飞拿了一个勺子开始吃，留给白愁飞一个乌黑亮丽的脑袋。

　　白愁飞觉得自己被耍了，但继而他又忍不住为苏梦枕默哀，遇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女人，得多糟心。

　　可当他看到她垂落得跟鸦羽似得睫毛，他又不由得被安抚了——她生的这样好看，谁又忍心责怪她？

　　就在二人用餐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然后拉开了凳子坐了下来。

　　白愁飞抬眼一看——来人年轻，孤寞，潇洒而且带着逸然出尘的气质。

　　狄飞惊好看的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他为什么在这里？

　　白愁飞放下了筷子，眼神中饱含警惕。

　　狄飞惊低着头，对着关若飞的方向说：“我是来找你的。”

　　关若飞放下了勺子，然后问：“你既然来找我，为什不抬头看看我？”

　　狄飞惊说：“因为我抬不起头，我的颈骨是折断了的。”

　　白愁飞心里一惊！

　　──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颈部折断了，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看不到远景。

　　他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

　　──为一个好看的干才感到深切的悲哀。

　　──是不是因为这样，狄飞惊才当成了老二？

　　狄飞惊的脖子，软软地垂挂着，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颈骨是折断了，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不死，仍能撑着活到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时断时续，那是因为他一口气难以接得上来。

　　──他这样活着，可以想见□□和精神上，一直受了多大的煎熬与折磨！

　　──没有脖子的人，一口内息难以运转自如，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样活着，实在是痛苦至极！

　　关若飞看过狄飞惊的资料，却不知他有伤残，想来六分半堂把他藏得很好，可他一上来就直言不讳，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关若飞说：“那你站起来，你站起来，我坐着，你就能看到我了。”

　　狄飞惊反问：“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看你？”

　　“你不想么？”

　　关若飞笑着问，向来清冷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甜腻，白愁飞听的莫名刺耳。

　　狄飞惊最终妥协了，他缓缓站起了身，眼底的事物不断被拉高——他先是只能看到她白皙的手指，然后是她青色的衣襟，紧接着是她修长柔软的脖颈，最后到下巴，红唇，琼鼻，乃至那双如烟如雾，如花如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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