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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深夜，卧房内，灯影重重间，二人对坐，茶水微热，氤氲了室内的闷热。
“若非我聪明，就让韩韶白白占了便宜，也不知江姑娘怎么想的，原本可以大敲一笔，她就这样轻而易举把人放过了。”
“你没有敲一笔吗？”
“那当然不可能，砸坏的桌椅板凳要赔钱吧，被吓走的客人要赔钱吧，我让他掏了五十贯，嘿嘿。”
“五十贯……还真不少。”
“嘁，若不是那个什么厨艺比试的歪招，我能让他哭着求着给你送银子。”
“呵，也不差这点钱，何况你分明对谁输了就摘牌三日的赌约更感兴趣。”
独孤秋罗重重点头：“当然，希望江姑娘争点气，把鸿雁楼的招牌摘下来，那时候，这四大名楼之一的地位肯定也要让出来。”
“胡闹。”虽这样说，却没太多责怪的意思。
独孤秋罗可不觉得自己在胡闹，饮了一口茶，道：“可惜江姑娘太仁慈了，还给他们半个月准备时间，是我的话，今晚就让他们下不了台。”
穿着大袖纱罗衫的纪娘子在灯下更显身姿婀娜，她举起茶杯，将面上的茶叶轻轻吹开，笑着道：“你不懂，她对厨艺是真心热爱，太弱的对手反而激不起兴趣。”
独孤秋罗不满地皱鼻：“姐姐，她一个小厨娘，我懂她做饭好吃不就行了？还要懂什么？”她忽然一拍头，急急忙忙掏出一个食匣，道：“险些忘了，她今日新做了个胡椒汁，让我带给你，说是能存三日不坏，用来蘸炙肉可好吃了。”
纪娘子接过食匣，打开深吸一口浓郁的香气，又合上道：“可惜我近日没什么胃口，吃不得肉食。”
独孤求罗自告奋勇：“我能吃，那就别浪费了……”
若是往常，以纪娘子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也就随独孤秋罗拿走了，今日却犹豫了起来，她将食匣和手一同收回，道：“别人的一片心意，怎能让给你，你若想要，自己找她再做。”
“姐姐你不知，这胡椒汁要用黄油熬制，江姑娘说一桶牛乳才出一碗黄油，而且麻烦得紧，怕是这几日都没得尝。”独孤秋罗眼巴巴看着食匣，像极了祈求施舍的小动物。
“正好，食过犹不及。”纤细的手指轻击茶杯，纪娘子不动声色拒绝道。
次日，与鸿雁楼比试的事已通知了扬楼各人，众人都又惊又喜，谁都知道这样的比试对新开业不久的扬楼意味着什么。
在江渔看来，能和鸿雁楼一决高下当然是好事，但她没有先派人通知纪娘子，等于不通过老板就自己做了决定，事后想起难免忐忑。
好在纪娘子到了扬楼后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甚至根本不关心。
“这是新制的焦糖黄油牛奶冻，你尝尝？”江渔一脸讨好地看着眼前这人。
轻挖一勺。“不错，比昨天陈皮味的好多了。”
江渔一脸黑线，陈皮味虽然不够好吃，但也没难吃到需要念念不忘吧。
看出她的怨念，纪娘子微笑道：“黄油的味道很香。”
这一夸就夸到江渔心坎里了，她连忙开始推销：“对对对，纪娘子试过胡椒汁了吗，也是用黄油做的，这种食材没推广开来太可惜了。”
“是有些可惜，你是想推广它吗？”猜到她想法，纪娘子应和道。
江渔的确抱着和纪娘子合作做黄油的打算，连忙道：“是的，纪娘子感兴趣吗？我保证这肯定是条发财的路子。”
纪娘子只微笑，道：“我对此不太了解，说说你的想法。”
江渔连忙化身安利推销员：“其实黄油是西域人发明的，但目前在大隋朝还不流行。它的特点是兼具油脂和牛乳的芳香，能制备很多菜式，有了它等于能开辟一个新的菜系。我可以提供制作方法，您只用出资开作坊。大兴城还没有做黄油的作坊或者店铺，因此我们大可以提高价格，只卖给有钱人，同时培养客户的消费习惯，就是源源不断的暴利……”
“消费习惯是什么？”纪娘子抬起头，疑惑问道。
“就是让他们接受这种食材，并且养成习惯，愿意长期购买。”
让人养成新的饮食习惯，谈何容易，纪娘子却像没意识到，赞同道：“那就这样做吧。”
“啊？这样？哪样？”江渔晕了，刚刚只是一套大概的说辞，还有许多细章没讲，怎么就敲定了。
“按你说的做啊。”
“我还没说完……”
“那你说。”纪娘子依旧风轻云淡，认真倾听的模样。
“咳咳，那第一呢，是我们需要大量牛奶，因此作坊附近要有足够多养牛的农户；第二，制作时需要大量搅拌的工序，要定制一批专用的铁具，第三，关于如何养成消费习惯，我已有了一套方案，此事涉及到月末与鸿雁楼的比拼，希望纪娘子你能帮我多多宣传造势，最后，就是关于利润分配问题，我希望能技术入股，拿一成利润……”说到这里，江渔其实有点心虚，按照资本家投资思路，自己只写了方案，别的什么都不出就想拿风投，当投资者都是傻子吗。
但纪娘子的思路岂是常人能猜到的，她柳眉微蹙，好看的脸写满了疑惑，道：“既然是合作，你为什么不拿五成？”
江渔惊得下巴都掉了，知道她不缺钱，可是开口就往外送钱也太超乎人意料。
“我我我，我又没投资，怎么能拿这么多？”
“午餐味道不错，我赏你的。”
这话说得多霸气啊，江渔险些给她跪下。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江渔又说到与鸿雁楼约斗一事，纪娘子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都无所谓的表情，让她心里准备的台词毫无用武之地。
有这样不管事的老板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总体是非常幸福的。
不过，纪娘子还是关心道：“鸿雁楼能屹立多年有它的原因，韩韶此人顽劣，吃食上却很讲究，鸿雁楼有不少江南名厨，主推纯正的江南菜式，多年来长盛不衰，你以一己之力与他们比拼兴许会落下风，我可以从一鸣楼抽取两名大厨助你。”
这是她第一次在扬楼提起一鸣楼，由于两家酒楼是同一个老板，江渔有种一鸣楼是正宫，扬楼是外室的感觉，听见纪娘子说让一鸣楼帮忙，江渔觉得心里挺别扭。
别看扬楼如今生意火爆，纪娘子日日上门开小灶，那是因为一时被自己“迷惑”，论赚钱能力，还是店大的一鸣楼更强，指不定她心中谁的地位更高呢。
外室想固宠，还得多多努力啊。
在这种心态下，江渔怎么可能接受一鸣楼的帮助，连忙道：“不了，厨艺在精而不在人多，我一人就够了。”
纪娘子欣赏地看她许久，点头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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