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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好在留独孤多吃一顿饭还是有用处的，当晚，鸿雁楼的人就找上了门。
穿绿袍，踩绸靴的中年人在一众人拥促下进了扬楼，折扇一甩，带着五个玉扳指的粗手往桌上一拍，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货色。
有酒保给他递上茶水，被一扇打飞，碎瓷片和水洒了一地。
他本就是来砸场子的，自然不会客气，开嗓就骂道：“偷东西的狗贼人，给爷爷我滚出来！”
身后随从也不客气，对着食客嘿嘿冷笑辱骂，掀翻不少桌椅，上前劝阻的酒保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他们纷纷推开。楼中众食客吓得落荒而逃。
闹出这么大动静，江渔沉着脸出面，当然是抓着独孤秋罗一起。
“是哪家的狗在乱吠？”面对一地狼藉，江渔还真不会骂人，憋了许久就红着脸说出这么一句。
见出面的是两个小姑娘，那绿袍中年人更是轻视，道：“某是鸿雁楼的管事，昨儿个扬楼的人到鸿雁楼偷账本，被我找到了人证，这下看你们怎么抵赖，赶紧把人交出来！跟我去官府走一趟！”
说完，他从身后推出个瘦得跟豆芽似的灰衣书生，那书生瑟缩着身子，浑身发抖，眼神扫了一圈后指着角落里的阿柴道：“就……就是他！我昨天在鸿雁楼吃饭，看见他……他偷账本！就藏衣服里了！”
原来消停了一天是找“人证”去了，看这书生的模样哪像是在酒楼吃得起饭的人，江渔心中冷笑，对方如此不依不挠，宁愿造假也要陷害，恐怕不只是怀疑阿柴偷账本，还想借机抹黑污蔑。
不管是现代还是隋朝，这种正面竞争赢不了，就用卑劣手段的事都不会少。
她暗讽道：“姓名都不通报就出来做证人，不会是你们自己人吧？”
绿袍人脸色一变，骂道：“放屁！”也不知是否被戳中了隐秘。
独孤秋罗可不是来当摆设的，她也看明白了对方来意，若把阿柴交出去，在官府酷刑之下不招也得招，那时扬楼声誉就得毁于一旦。
她悠然站出，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交人可以，不过身为扬楼东家，扬楼的事和我脱不了干系，你们把我一起带走。”
江渔没有反驳，绿袍中年人更是懵住：瞧这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穿着还算不凡，难道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也难怪他这么想，这事实在太诡异，哪有主动要求被官兵带走的。
反正先带走再说，绿袍中年人往门口望了一眼，轻咳两声，立刻涌入十数名穿皂衣的官差，手里拿着镣铐，想来是等待已久。
他向为首者递去一个眼神，那首领一声令下，众官差纷纷扑上来，将阿柴和独孤秋罗围住，掏出明晃晃的镣铐就要拷上。
“住手！住手！”一个锦衣公子忽然从门外闯进来，对最近的几个公差随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住手！一群混账！废物！”
那公子忽然出手，将一众人打得焉头巴脑，江渔看得好不解气，却见独孤秋罗嘴角挂着一丝笑：“行了，韩韶，演给别人看就算了，演给我看有用吗？”
韩韶立马转过头，冲着二人道：“独孤妹子，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就是刚好路过……”
独孤二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如闻恶虎——瞧这年龄，莫非是独孤六小姐？想到这个可能性，提着镣铐的官差们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都在同伴脸上找到了恐惧的神情。
“你都路过八百回了，谁不知道你韩公子喜欢派手下欺负人，自己在一边围观，必要时出来踩一脚？您这踩人技术越来越娴熟了，都踩我头上了。”独孤秋罗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对韩韶冷嘲热讽道。
江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敢情这韩韶是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恶霸公子哥。
韩韶被她揭了短，他原本也是有爵位的人，论身份地位不比独孤秋罗差，被这么一讽刺哪还受得了，涨红了脸道：“我说是路过……就是路过！要不是看大家相熟，我才懒得进来搭救你。”
“哦？那这绿毛龟是谁？你的大管家还是二管家？没你的命令能带着官差出来逛街？怎么着，今日衙门休息，都来扬楼打牙祭是吧？”独孤秋罗指的自然是那绿袍中年人，韩韶手下好几个帮他处理杂事打理生意的管家，这“绿毛龟”显然是其中之一。
一张白脸先变红，又变绿，跟变脸似的，韩韶也没想到今天踩人会招惹到独孤家的小魔女，一定是出门没有烧香的缘故。
独孤秋罗可不是好惹的，韩韶知事情不妙，此时万万松不得口，连忙指着绿袍人喝道：“我手下这么多人，难道每人做些什么都得汇报不成？韩大富，你说，你来说，今天干什么来了？”
天天踩人，谁能想到会被踩，韩大富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不过是韩韶的一个下人，韩韶摆明是要卖了自己，独孤家的人动不了自己主子，想动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独孤家的势力，以及传说中独孤六小姐的可怕，韩大富满心恐慌，腿一软就扑腾跪下，又觉得太失骨气，忙不迭站起来道：“我我我，我请人吃饭来的，我请官爷们吃饭——”
这人倒是会骑驴顺坡下，独孤秋罗又道：“你请人吃饭还用得着来扬楼？不是有鸿雁楼吗？怎么，账本丢了生意都不做了，带这么多人来扬楼，当我们救灾的呢？”
小妮子真难对付，韩韶心中暗骂，却咬牙切齿盯着韩大富，用眼神威逼他说下去。
要不怎么说危机时刻才能迸发智慧呢，一边是咄咄逼人的独孤秋罗，一边是紧盯自己不放的自家主子，陷入绝境的韩大富领悟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秘诀，在双重危机下爆发了难得的智慧。
一声哀嚎道：“官爷们吃饭，我带人，我带人代表鸿雁楼，前来挑战扬楼！”
说完这话，他已浑身是汗，能不冒汗吗，是人都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无非是找个借口有个台阶下。
独孤秋罗翻了个白眼，江渔却双目发亮，一动不动盯着韩大富，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一样。
“挑战，是挑战厨艺吗？”
“喂，你疯了吗？摆明了是借口啊！”独孤秋罗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啊，可是赢了他们，我不就出名了？”
“你现在已经够出名了！”
“我手痒啊。”
“……”
韩大富的濒死挣扎歪打正着，是因为江渔一直想了解大隋朝厨艺巅峰水平，切磋学习一番，却得不到机会。
她曾想让纪娘子带自己去一鸣楼看看，但纪娘子很少提起一鸣楼的事，就也没机会开口。
鸿雁楼是大兴城老牌酒楼之一，名厨不少，就拿沉鱼落雁羹来说，也是大兴城名菜之一，能有机会与之比试是再好不过。而且获胜后，能将自己和扬楼的名声传得更远——江渔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这种可能。
“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比？”江渔拍板道。
场上不少人，包括韩韶都精神一振，这就糊弄过去了？
最高兴的就是韩大富了，听了这话腿也不软了，一蹦三丈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但他今日上门是找茬的，一个厨子没带，总不能说现在就比，连忙道：“明天，明天比！”
“不行。”江渔忽然嘀咕道：“这么快来不及造势啊……”
她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韩大富以为她要反悔，很是为自己捏了把汗，却听江渔道：“我也不为难你们，明日的话来不及准备，本月末在鸿雁楼一比高下！”
身边这人不会是傻了吧，独孤秋罗恨不得伸手掐醒她，碍于形象，她只能迂回补救，连忙接话道：“月末也可以，但得加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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