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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扬楼与鸿雁楼比试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纪娘子在当中出了多少力。
江渔没有多问，眼下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不少扬楼熟客当面向她打探比试的消息，她都一一微笑应对，总之是先吊起他们胃口。
扬楼的生意也步上了正轨，酒幡招扬，虽处在明德街最深处，也是日日满客，真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句话。
后院内袅袅烟火，伴着甜味传至每人的鼻中，江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口小锅，锅中是冒着泡的糖水，在她的缓缓搅动下，逐渐成了金黄浓稠的糖稀。
“成了！”她将几个火红滚圆的山楂扔进锅，浇上一层厚厚糖浆，原本红通通的山楂变得晶莹剔透，煞是诱人。江渔又将冰糖山楂丢进装着糖粉的小罐内，摇晃几下，才小心翼翼取出装进纸包里。
之所以多裹了一层糖粉，完全是因为此时的山楂是不经培育的野果，吃一口能酸倒一排牙，不多加点糖简直难以入口。
扬楼上下都习惯了她没事就折腾些零嘴儿，反正人家是主管，东家都没意见，她爱怎么折腾是自己的事。
江渔做完糖葫芦，显然心情不错，路过阿柴时朝他扔了一颗，看他手忙脚乱接了一手糖粉，不由吃吃发笑。
阿柴也是被她欺负惯了的性子，手脚虽狼狈，脸上还是那副呆愣的模样，拿着也不吃，反倒嘿嘿傻笑道：“江姑娘，我正要找你呢。”
江渔一脸糊涂：“什么事？”
“之前你让我找几个评委，我已经拟好名单了。”阿柴一手从怀中掏出张薄纸。
江渔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扬楼和鸿雁楼的比试，肯定要请几个有名望有水平的美食家来当评委，她对当地人又不熟，就干脆交给阿柴去办。
纸上列了五个名字，三个是各大酒楼主管，另外两人嘛……一是监察御史左易恕，另一人是老熟人独孤秋罗。
江渔猜想这小子请独孤恐怕是出于私心，好让自己稳拿一票，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胆子大，独孤当评委就算了，监察御史的主意都敢打。”
阿柴挠了挠脑袋，颇无辜地说：“不是这样的，左大人是有名的明德街常客，爱好美食鉴赏，一般酒楼或者大厨的比试，都会请他评判，我们也不好例外，但听说他和鸿雁楼的老板关系不匪，所以咱们也要有个自己人才公平……”
“唔，有道理。”江渔摩挲了下自己手指，明白了他意思，请独孤秋罗来，更多是为了平衡监察御史那一票，这倒没什么，意外的是阿柴看起来憨厚笨拙，实际上脑子也不差，大约是平时习惯了听人吩咐才懒得动脑。
“行了，就这样吧，你去挨个发请帖，独孤那份帖子放我屋内，我自己给她。”江渔理所当然吩咐道，倒不是她想偷懒，是因为今日确实有事做。
阿柴应下，啃着糖山楂走了。
江渔掂了掂怀中的纸包，她现在心思不在比赛上，反而全放在纪娘子身上，更具体地说，是放在和纪娘子合作的黄油作坊上。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渔抬头，看见一袭翠衫——不是纪娘子，心下有些失落，
那人一身丫鬟打扮，扎着双髻，模样倒是娇俏，同样打量江渔片刻，问道：“你就是江姑娘吗？我家娘子邀你和我走一趟。”
江渔点点头，纪娘子约她今日为黄油作坊选址，本以为她会亲自前来，没想到是打发了个小丫鬟，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纪娘子身边人。
那丫鬟寻到人，眼笑得弯成一道月牙，连忙拉着她道：“江姑娘唤我佩玉便是，马车已在后门停好，江姑娘和我走吧。”
对于纪娘子身边的丫鬟，江渔也保持着客气，缀行其后。
佩玉也是第一次走进扬楼，盈盈脚步不能遮挡她左顾右盼的好奇模样，江渔看得好笑，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丫鬟，恐怕是很少能得到出门的机会。
宽大的马车停在门后，车夫是一名精壮男子，年约三十左右，身材健壮，一看便知是家丁护卫类的人物，见佩玉和江渔前来，原本懒洋洋着打盹，立马抖了个激灵，在空中挽了个清脆的鞭花。
车夫知她是贵客，客气道：“江姑娘好。”
江渔不知如何行礼，只好微微颔首道：“不必客气。”抬头的一瞬，看见车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却觉得分外眼熟，仿佛是在同样的场景见过同样的一幕。
但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纪娘子身边人。
怀着这种奇怪的熟悉感，江渔迷迷糊糊坐上马车，一路马蹄滴答，人声喧哗，渐渐车外归于安静，只剩清脆的鞭响，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的城……
可能是这车太平稳，可能是不习惯与陌生人相处的氛围，江渔看着车外田亩青山，眼皮越来越沉重，歪着头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江姑娘，江姑娘。”
手臂被人推动，江渔下意识捏紧拳，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看见佩玉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意识到车已经停下，她想努力坐起身，因为睡姿太差，只觉一阵腰酸背痛，“哎呦”叫出声来。
身后有被托住的感觉，一只纤细的手臂将她拦腰扶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江渔嗅到熟悉的香气，转头才发现身旁还坐了一人。
肌肤胜雪，眼波轻敛，今日的纪娘子换上了方便外出的束腰胡装，白衣红袍，玉带束腰，烈烈深红下藏着缎面光滑的雪白，干净利落又不失贵气，萦绕着她的冷淡气质未减反增，更显凛然。
这样的纪娘子实在既漂亮又独特，近距离的美色攻击下，江渔瞬间清醒。
“额……不好意思，我睡了多久？”她意识到自己睡了一路，羞赧地挠挠头，手从怀中掏出时带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落在二人中间。
纪娘子微微挑眉，拿起纸袋问道：“这是什么？”
几颗山楂骨碌碌滚出，落在柔软细腻的掌心，沾上糖粉的痕迹。
“请你试吃的糖山楂，小心，这样拿会脏手的。”江渔可舍不得这么美的手掌被化掉的糖粉弄脏，连忙掏出手帕去擦。
“无妨。”纪娘子干脆将山楂塞入口中，抓过手帕攥住。
她这模样像藏食的仓鼠，腮帮子鼓鼓囊囊，方才那点高贵淡然的气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可爱得江渔双眼冒星。
“你慢慢吃，这还有一袋呢。”
“嗯。”纪娘子口齿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口中有糖壳被咬破的脆响。
平时没见她这么贪吃啊，江渔疑惑地歪头，见她舔掉嘴角糖渍，只觉得自己也肚中饥饿。
很快江渔就发现，这饥饿感不光源自眼前的美色与美食，而是身体的生理反应，阳光中带了点昏黄，提醒她时辰已不早。
“这是……酉时了？我睡了这么久？”她小心翼翼问道。
明明是刚午后时出门，现在却快到饭点，是目的地太远，还是她睡得太久，江渔心中惶惶，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佩玉替纪娘子擦着手，头也不抬地答道：“酉时一刻了，江姑娘一路睡过来，车停后还睡了一个半时辰，娘子一直等着，都等饿了。”
江渔栽倒，听出小丫鬟在给主人打抱不平呢，可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纪娘子不唤醒自己，等着不无聊吗，难道她还有看别人打瞌睡的爱好？
江渔抽着嘴角问：“怎么不叫醒我？”
纪娘子已解决了口中酸甜的果子，拭净嘴角，恢复了疏离优雅的模样：“你太辛苦了，应该多休息。”
这几日确实很辛苦，要处理扬楼事务，要把控定制铁具的打造，又要为接下来的比试做准备，还为纪娘子的身体操心，因此江渔才会在车上就睡着。
但纪娘子这样的关心让她实在想不到，以她的身份，竟然会等别人睡觉睡醒，这这这……
不管怎样，自己平白浪费了别人时间，江渔收起惊愕，努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实在抱歉，要不你再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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