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拉我一起死

　　“不用了，别吵着她。”慕灵音摇摇头，他本要转身离去，脚下却是顿了顿，目光落到被那俩丫头放在一旁的食盒上。

　　“若午膳凉了，奴婢会重新热好的。”碧水很快反应过来，“公子且放心。”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慕灵音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为何，他脸上并没有多少放下心来的神情，脚下的步子更是干脆停了下来。

　　见状，碧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干脆问道，“公子，您是想进去看看岑姑娘吗？”

　　慕灵音蓦然愣住，白玉般的耳垂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这三天里，岑姑娘也不止一次的想要见你。”碧水继续道，抬眼见自家公子神情愈发羞赧，话语中便不由带了几分笑意，“说不定岑姑娘一觉睡醒，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公子你，她会很开心的。”

　　“可这……于理不合……”慕灵音耳垂的红都快扩散到脸颊了。他轻轻喃喃了一句，像是想要说服自己。可终究违不过本心的念头，忍不住回头向房门望去。

　　“公子？”碧水微含戏谑地喊了他一声。

　　“唉……碧水呀碧水……”迎着她了然的眼神，半晌，慕灵音才放弃般地摇头叹息了一声，眸中渐渐泛起点点温暖的笑意，“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奴婢可不敢。”碧水忍笑行礼，“那奴婢就暂且在门外侯着了，若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一声便是。”

　　“嗯……麻烦你了。”慕灵音愣了愣，才有些羞赧地点头道。

　　小心地提起一边放着的食盒，白衣的公子推开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他的动作似是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局促和不安，可能是知道私入女子闺房不太好，但奈何情之所钟，不能自已。

　　于是便带着羞赧，带着窃喜，带着一丝惴惴不安。

　　房门合上，碧水安心地退至一边，嘴角挂着些许欣慰的笑意。

　　大概要不了多久，慕府就会迎来它的女主人了吧？

　　她万分期待地想着，可她不知道，在她背后房门合上的那一瞬……

　　慕灵音脸上的神情便忽而淡了下来。

　　他的耳垂仍染着一点绯红，可眼中却并无多少缱绻的情丝，连带着唇角的笑意也显得有些生硬。

　　慕灵音在桌上轻轻放下食盒，抬眼向内望去。

　　一道绘着湖光山色的屏风隔绝了他的大半视线，只留下床榻的一角，上好的丝绸带着些许的褶皱，裹着半边裸露的脚踝。

　　那实在是节不算多好看的脚踝。颜色乍眼看去虽是白皙，可足底分明盘踞着一层蜡黄的厚茧，曲线略显粗糙，不够优美，连纹理都带着些暗沉的色泽。每一个细节都默默暗示着，这只脚的主人，曾经过的不太好。

　　慕灵音的眼神蓦然暗沉起来。

　　他揉了揉额角，挥去那丝不怎么友好的情绪，随后尝试着扬起嘴角，轻轻笑起来。

　　很是顺利的，他的笑里又重新带上了原本该有的温和及纯良，眸光亦清澈如水，温柔无害。

　　慕灵音站在原地顿了顿，他素来守礼，纵使心绪浮动，却终究没有试着去越过屏风，去看一看岑晓晓的睡颜。而是在桌边坐下，抬手安静地为自己沏了杯茶。

　　当越过窗楞的阳光再偏移一分，转至少女闭合着的眼帘上，岑晓晓昏沉沉的意识才开始慢慢清晰，即将醒转。

　　恍恍惚惚里，她仿佛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鲫鱼汤浓郁而又诱人的酱香，金丝菜清甜而又可口的清香，以及米粥温柔而又舒心的米香。

　　以及……一缕缕混杂于其中，隐蔽却清新的茶香。

　　岑晓晓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饥饿的胃不堪香气的诱惑，先是微微收缩，尔后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声，硬生生将还在浅眠边缘挣扎的少女唤醒。

　　岑晓晓慢慢睁开双眼，迎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痛苦地捂了捂闹腾的厉害的肚子。

　　“碧水？”她喊了一声，声音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微微的倦怠和沙哑，“你在吗？”

　　屏风外似是传来茶杯一不小心磕在桌上的声音，可却没有人应她。

　　“碧水？”岑晓晓又喊了一声，她补觉补得迷迷糊糊的，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根本发现不了这微妙的不对，“我有点渴了，有水吗？”

　　屏风外还是没人应声，但却传来有人手忙脚乱的倒茶声，想来应是听见了她的要求。岑晓晓揉了揉额角，裹着丝质的被子半坐起来，一面伸着懒腰，一面悠闲地等着下人把茶水送进来。

　　随后，她便看见……从屏风后默默伸出了一只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雪白的袖子悠悠地搭在腕间。手掌摊开，小心地托着还冒着热气的茶盏。

　　岑晓晓差点便想从床上爬过去把水接过来，但行动之时，残存的理智回笼，她忽而僵了僵。

　　那只手……似乎就有点熟悉。

　　反正绝不是一个姑娘的手。

　　满腔困意俱散，暖融融的阳光下岑晓晓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默默把被子拢紧了些，然后开口小心地问道：“慕公子？”

　　“是我。”屏风后传来青年清润的嗓音，许是因为小心与羞窘，他的语调显得有些轻。

　　猜测得到印证，岑晓晓当即便僵在了床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气直冲脑门，搅得她心中分外复杂。

　　本来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她现在应该是觉得害怕的。

　　可现在，却有一种更强烈，更直接的情绪影响了她，硬生生把那股猜忌和恐惧给压了下去。

　　那就是……羞恼。

　　天可怜见的，就算她岑晓晓长相稍显“刚硬”了点，自小也做男装打扮，可她……好歹还是个女孩子吧？

　　更不要说自打来了慕府，她便恢复了女装打扮，丫头仆役们也是以“姑娘”相称，久违地让她找回了几分当女孩子的感觉。

　　那么现在……有男人不顾她的意愿，闯进她的房间，她本人更是衣冠不整还未梳洗。此情此景……她是该尖叫呢，还是该冲出去甩对方一巴掌？

　　就在她犹豫的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内，那只托着茶盏的手已微微颤了起来，原本白皙的掌心被烫的绯红。

　　“岑姑娘？”见她迟迟不应声，慕灵音似是有些担心，试探地问道，“可是不适？”

　　不适个鬼啊……

　　岑晓晓被他的话一噎，内心十分崩溃。

　　可她的目光还是不自控地移到了眼前那通红的掌心上。

　　“我没事，你……你不要进来。”岑晓晓勉强压下心中因羞耻而萌生的狂躁感，快速说道，“茶先放到外面桌上，我先收拾一下，待会出来就喝。”

　　“好的。”慕灵音应了一声，听话地把茶盏收了回去，屏风外靠的很近的影子动了动，很快便移了开来。

　　听着声音，岑晓晓猜测慕灵音已坐回了桌边。

　　她赶忙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穿好。

　　等她披着头发，移开屏风僵硬地走出来，果不其然看见某个不请自来的白衣公子正坐在自己的桌边，还正用着一种分外纯良分外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似乎全然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岑晓晓揉了揉额角，心中的崩溃已扩大到了想要持刀杀人的地步。

　　“岑姑娘，你早上未曾进食，肠胃虚空，不亦油腻。故而在下备了些清淡好克化的饮食。”慕灵音似乎是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僵硬，他动作自然，乃至于带着一点殷切地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一碗熬的汤汁润白的鲫鱼汤，一盘色泽清脆油亮的清炒金丝菜，以及一盏金黄暖糯的小米粥，和岑晓晓朦朦胧胧中猜测的分毫不差。

　　“咕噜……”不管她内心有多崩溃，她久经饥饿的胃，还是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

　　其声轰鸣，清晰可闻，慕灵音的眉梢抖了抖，忍不住勾起唇角。

　　脸上发烫的岑晓晓已经在用杀人般的眼光看着他了！

　　“……抱歉。”纵使慕灵音再迟钝，此时也终于品出几分不妙来，他十分识相地把笑容给收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收敛神色正襟危坐。

　　“慕公子……”见慕灵音还算乖巧，岑晓晓总算是冷静了些，她长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招呼道，“三天不见，早上好啊。”

　　慕灵音沉默了片刻，抬眼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

　　岑晓晓似是不经意的轻轻咳嗽了一声。

　　慕灵音转瞬收回目光，将盛的满满的米粥往岑晓晓手边推了推，垂眸笑道，“的确是早，且先喝点暖胃的吧。”

　　岑晓晓却没伸手接过，而是慢吞吞地抬起眼，上下悠悠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青年，脸上露出一分颇为奇特的神色来。

　　“岑……岑姑娘？”慕灵音愣了愣，在她的目光下，耳根又有渐渐变红的趋势。

　　“慕公子，你一直都喊我岑姑娘的对吧。”岑晓晓语气温和地问道。

　　“对啊。”慕灵音不解地点了点头，“这称呼……可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岑晓晓摇了摇头，语气更柔三分，盈盈发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像姑娘吗？”

　　慕灵音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开始感觉到十分的不妙。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还未等他回答，岑晓晓已冷了神色，客气有礼道，“所以，慕公子你能不能出去一会，让我这个不太像姑娘的姑娘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房门开了又关，白衣公子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不停道歉，随后在某岑姑娘冷漠的眼神中默默退出门去。而房内的岑晓晓回想着方才慕灵音眼底的委屈，只觉得后背寒毛乍起，忍不住又把屋内的锁给落上。

　　随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望着桌上摆着的清淡菜式，岑晓晓揉了揉额角，伸手摸了摸，温度恰好，她心中便不由有些复杂。

　　其实硬要说的话，岑晓晓作为一个自小男装打扮，又在各种腌臜地方摸爬滚打着长大的街头混混，实在是没什么条件去在意那些有关于形象啊、名节啊、清白啊之类的东西。

　　刚才她那样小题大做，不过是色厉内荏，借机试探一下慕灵音对自己的态度。

　　只是……

　　岑晓晓一边端起茶盏喝着水，一边回想着方才的场景。

　　慕灵音是不是对自己……太纵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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