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

　　黑衣面具人道：“怕了，怕了就乖乖把‘无回剑法’说出来，或许，我会留你一命。”
　　徐开冷笑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让你等等，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离开试剑山庄？怎么追上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黑衣面具人道：“你的问题太多了，不过，对某些特别的人，我总是特别的垂怜。”
　　徐开道：“谁是特别的人？”
　　黑衣面具人道：“这个镇上现在除了你和我，我想，不可能还有其它生命。”
　　徐开道：“我特别？”
　　黑衣面具人道：“一点也不错。要么你很快就是一个死人，要么你告诉我‘无回剑法’。你无论选择那一种，对我来说，都属于特别的一种。”
　　徐开道：“那你就先把我立为特别的人吧。”
　　黑衣面具人道：“很好。那天在试剑山庄，你们的谈话我虽然没有听到多少，不过，却刚好听见你说要去找宫恨。宫恨是南下，这条路是南下的必经路之一。南下的路虽然有许多条，但从试剑山庄出发，这条路是最近的。我要追上你，那就更简单了。因为，我也有一匹能日行千里的良驹。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是否已经有所先择了？”
　　徐开道：“当然。”他的剑已在突然之间幻出层层叠叠的剑影，宛如暴风带来的巨浪一样向黑衣面具人袭卷而去。森寒的剑气自光影之间迸射而出，太阳的热力竟然无法与之抗衡，被挡在剑影重重的光圈之外。空气被由此而产生的力量挤压成球状推出，地上的沙尘已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面具人的心凛了一下，即儿后退，急退。一下子就从他先前走出来的地方退了回去，一退回去就看不见人影。
　　狂涌的剑气将这间屋子彻底的摧毁。但黑衣面具人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不但看不见人，就连一丝气息徐开也感觉不到。
　　手持长剑，退回街中心，徐开道：“你不是想要‘无回三式’吗？这就是‘无回三式’，出来拿啊。”
　　没有回音，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太阳又把它火辣的热量挥洒下来。‘赤炭‘除了偶尔打两声喷嚏，也是极安静的站在原地。
　　徐开知道，‘无回三式’虽然威力巨大，但自己还不能收发自如、灵活运用。关于这一点，徐开知道黑衣面具人必然已看了出来。所以，徐开知道黑衣面具人绝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黑衣面具人想用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也最阴毒的方法来对付他。
　　在江湖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为许多人信奉为真理的法则。当然，这本也是自然的法则，这本就是生命在自然竞争中衍生出来的法则。抛开人性，没有人敢说这种法则的不正当。徐开在江湖中行走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这个法则他绝不会比别人懂得少。所以，他的功力已布满全身。
　　静，出奇的安静。天地间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声音，这里就像是一个被遗失的世界。徐开慢慢移到‘赤炭’身边，身子一飘，飞身上马。‘赤炭’似乎明白主人的意思，撒开四蹄，倾刻间已在五丈以外。
　　只要上了马，以‘赤炭’的速度，只需要眨几下眼皮，就能奔出这个镇。
　　徐开绝非害怕，黑衣面具人若是面对面的和他决斗，那怕他知道自己要血溅五步，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本就不是那种懂得使阴招的人，他本就是一个充满了人性的热血男儿。否则，他又怎会心念宫恨的安危。
　　他知道自己的功力与黑衣面具人还有一些差距，偏偏黑衣面具人又要玩阴招。在这种地方，徐开知道自己绝玩不过黑衣面具人。但到了开阔地带，凭着‘无回三式’的威力，自己定有相当的实力与黑衣面具人放手一搏。
　　十丈，十五丈。再有两丈，徐开就能进入空旷地带。那知就在这时，徐开一个倒翻，飞落马下，屈蹲在地上。持剑的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按住胸口，张嘴就吐了一口鲜血。他的嘴唇青乌，且微微发抖。‘赤炭‘长嘶一声，停一下来，掉头跑到徐开身边。
　　黑衣面具人如鬼魂般出现在街口，带着三分嘲弄道：“不要说如果我全力出手，你尚还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武功胜于我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要动脑子。不过，你的内功之深，的确出我意外。这‘阴煞指’我虽然只用了六七成的功力，但一般人早已气血凝集而死。”
　　徐开忍住翻涌的血气道：“无耻。”
　　黑衣面具人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什么是无耻？那是无能者为自己寻找的托词。”
　　徐开道：“你以为你是强者吗？”
　　黑衣面具人道：“事实是最好的证明。”
　　徐开按着胸口站起来道：“不错，现在我是败于你手。但事实只能证明你将一无所获，那怕是我死。”
　　黑衣面具人道：“生命只有一次。”
　　徐开道：“我知道。”
　　黑衣面具人道：“你既然知道，就该好好的珍惜。但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并不珍惜你的生命？”
　　徐开咯出了一口血，狂笑道：“要我命的是你，要我珍惜生命的人也是你，这可是我听过的天下最大的笑话。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你所有的心思，都将白费了。”
　　黑衣面具人道：“是吗？”他的身影突然在烈日下晃了晃，他的手已掐住徐开的脖子，残酷地道：“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一点，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徐开平静地道：“没有人要你忍耐。”
　　黑衣面具人道：“你当真不说？”
　　徐开闭上眼睛，一个字也不愿再说。
　　黑衣面具人手上的力渐渐加重。
　　“阿弥陀佛”。空寂的小镇上空突然响起重重佛音，黑衣面具人竟感到头如重击，大惊之下，松手后退。暗道：“‘天龙梵音’乃少林的不世奇学，当今少林寺中，绝对无人会此绝学。此人到底是谁？”
　　黑衣面具人一松手，徐开立即后退。他也听到了这声佛号，但这声音在他听来，竟是极其的详和安宁。而且，好像有一股涓涓细流从自己的头顶流遍全身，被‘阴煞指’所伤后产生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黑衣面具人心念急转，突然飞身翻过房子，马蹄声随即传来。只听黑衣面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徐开，老夫得不到‘无回剑法’，誓不罢休。老夫还会再找你的。”说到‘的’字，马蹄声已经极其微弱，可见黑衣面具人骑的果然也是千里良驹。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这声佛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同一般和尚口颂佛号没有两样。徐开一回头，就看见八个人。这八个人中，他认识其中六个。只是这六个人虽然穿着俗家衣服，却个个都顶道一颗雪亮的脑袋。这六个人当然就是‘云州七剑’中除了老大‘逍遥剑’范龙外的另外‘六剑’。另外两个一高一矮，高的头上顶着九个戒疤，穿一身的灰色僧袍，手持念珠。矮的一个宝相庄严，赤着双足，一身的月白僧袍。眉发白如银丝，长及腹背，颔下却一根胡须也找不到。这二人正是了空禅师和绝缘禅师。徐开虽不认识他们，但他知道这二人必是少林高僧。刚才惊走黑衣面具人的也必定是他们二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只是不明白，少林高僧怎么会来到这里，还和这‘六剑’走在一起。
　　徐开对着这群人躬身一礼道：“刚才不知是那位前辈施以援手，才让晚辈得脱魔掌。晚辈徐开，在经谢过了。”
　　绝缘禅师道：“区区小事，徐小侠何必言谢。”
　　徐开道：“不知道这位大师如果称呼？”
　　了空禅师道：“贫僧了空，这是贫僧的师叔，绝缘禅师。刚才施展‘天龙梵音’的就是贫僧的师叔。”
　　徐开一听，心下不由一惊。了空禅师是上任少林掌门，一年前自‘离恨崖’回来后，传下掌门之位，便飘然离开少林。绝缘禅师在四十年前就已失踪。这些，他当然听说过。不想今日竟在此遇上他们，而且还为少林硕果仅存的元老所救。
　　徐开再次深深地弯腰行礼道：“原来是老禅师，这就难怪那人会一听声音便逃之夭夭。”
　　绝缘禅师道：“老衲听徐小侠之前好像是说什么‘无回三式’？”
　　徐开道：“晚辈来自试剑山庄，这人正是想得到‘无回剑法’。”
　　绝缘禅师道：“试剑山庄的‘无回剑法’的确是武林一绝，难怪会遭到别人的觊觎！”
　　徐开道：“此人想得到‘无回剑法’，是为了练‘九九归元诛仙剑阵。”
　　绝缘禅师道：“徐小侠从何得知此人要练‘九九归元诛仙剑阵’？”
　　徐开道：“此人几天前去过试剑山庄，还用此阵与老神仙打了一架。不过，老神仙只用一招就将他的阵破了。而且，还杀了他带去的八个人。当时，如果他不用‘阴煞指’，他必定也逃不了。”
　　绝缘禅师的长眉微微动了一下道：“‘阴煞指’？此人难道是‘地煞’？”
　　徐开道：“不是。老神仙说，这人的功力与六十年前的‘地煞’相比，还差一截。但此人必与‘地煞’有很大的联系。”
　　绝缘禅师点了点头道：“不错。”接着又道：“徐小侠提到的老神仙，不知是试剑山庄的什么人？”
　　徐开道：“晚辈不是很清楚，但据家父说，试剑山庄就是老神仙与晚辈的曾祖父一起建立的。”
　　绝缘禅师道：“原来是他！”
　　徐开道：“老禅师认识老神仙？“
　　绝缘禅师道：“有过一面之缘，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看了看徐开的脸色，又道：“徐小侠似乎已经受了伤？”
　　徐开道：“不敢有瞒老禅师，晚辈刚才就是被此人的‘阴煞指’所伤。”
　　绝缘禅师道：“‘地煞’的‘阴煞指’虽然稍逊于‘天罡’的‘血河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血河掌’是使中者全身的血管爆裂；‘阴煞指’是使中者全身的血液冻结。此人能练成‘阴煞指’，内力必定已非同一般。而徐小侠竟能受此指力，可见内力与此人也相去不远。徐小侠年纪虽然不大，却有此修为，试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徐开道：“老禅师过誉了。”
　　绝缘禅师道：“徐小侠此行，欲往何处？”
　　徐开道：“不敢有瞒老禅师，晚辈有一好友，名叫宫恨，了空大师当然也知道其人。他在江湖上结怨太多，更重要的是他怀有‘归元谱’，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江湖上人心险恶，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所以，晚辈想赶去与他在一起，尽一份心力。当然，以宫恨的武功心智，或许根本就用不着晚辈如此。”
　　绝缘禅师道：“宫恨之事，了空师侄也向老衲提及过。在这混沌江湖，有这样的人，也可算是天下苍生之福。只是杀孽偏重了一点。”接着又道：“徐小侠可否将手伸给老衲看看？”
　　徐开知道绝缘禅师必有深意，便将右手伸到绝缘禅师面前。
　　绝缘禅师一将手搭在徐开的腕脉上，徐开立即感到一股热流如洪水般涌进自己的体内，流到四肢百骸。体内那点因‘阴煞指’造成的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徐开知道绝缘禅师正将佛门的无上内力灌输在自己体内。他本不愿受人恩惠，但却无法挣脱。
　　过了一会儿，绝缘禅师慢慢松开手，缓缓喧了一声佛号。
　　徐开道：“老禅师如此厚待晚辈，晚辈无以为报，请受晚辈一拜。”说完便拜了下去。
　　绝缘禅师用手轻轻一抬，徐开便再也拜不下去。绝缘禅师道：“徐小侠不必多礼，凡事都因为一个缘字。缘起而生，缘尽而灭。今日之事，便是因为老衲与徐小侠有缘。”
　　徐开道：“老禅师乃得道高人，是徐开俗气了。”转头又对‘六剑’道：“几位庄主怎么……”
　　老二‘追风剑’玉方桥道：“徐少侠，贫僧法号了缘。”说完喧了一声佛号。其它‘五剑’也跟着喧了一声佛号。
　　徐开终于明白他们为何都光着头了，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都出了家，相信他们一定是遭受了某种变故。但这是别人的事，他也不好多问。向绝缘禅师和了空禅师行礼道：“老禅师，了空大师，晚辈还要去追赶宫恨，就先行一步了。”
　　了空禅师还了一礼。绝缘禅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徐小侠，望你好自为之。”
　　徐开道：“晚辈谨记。”接着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绝缘禅师默念了一声佛号，带着众人向徐开消失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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