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

　　徐开骑的绝对是一匹千里神驹，一身毛色赤红如炭，无一根杂毛。这是十年前徐宫南从大宛带回来的，要是平时，谁也别想碰他这宝贝，但是他却让徐开骑着它去找宫恨。
　　试剑山庄留有祖训，凡属于试剑山庄的人，都不得参与江湖中事。徐宫南却允许徐开前去找宫恨，希望能对宫恨有所帮助，并把试剑山庄的剑法——‘无回剑法’中的最高三式传给徐开。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违背祖训，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试剑老人也不知道，但他却没有问。试剑山庄虽然从上到下都将他视为尊长，无不尊敬。在很多时候，虽然他说的话的力量甚至超过徐宫南。但他总感觉自己是一个下人身份，有很多东西他总觉得不便插手。
　　试剑老人虽然不问，但徐宫南却要说。因为无论试剑老人怎样想，他却是一直都将试剑老人视为他的长辈，极尊敬的长辈。“徐老，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试剑老人道：“庄主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徐宫南道：“有一件事，徐老一定不会知道，因为这件事连先父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除了我，就只有总管福伯知道了。但福伯所知，也只是一星半点。”
　　试剑老人道：“不知庄主所说的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徐宫南道：“徐老必然还记得在三十年前，先父应长白二仙之邀，徐老与先父一同赴约的事吧？”
　　试剑老人道：“当然记得。庄主要说的事与这件事有关吗？”
　　徐宫南道：“有一点。三十年前，徐老与先父离庄的当天晚上，十几个黑衣人夜袭了山庄。这些黑衣人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极其怪异。”
　　试剑老人道：“然后呢？”
　　徐宫南道：“这些黑衣人当然是为了‘无回剑谱’而来。徐老与先父在的时候，他们当然不敢来。徐老与先父一走，他们就来了。当时庄中无一人是他们的敌手。我的武功比开儿未练‘无回三式’的时候还差一截。这些人好像早就知道‘无回剑谱’放在什么地方，直接闯入密室，抢走‘无回剑谱’。”
　　试剑老人神色一动道：“那现在庄中的‘无回剑谱’又是从何而来？”
　　徐宫南道：“徐老可还记得三十年前在江湖上一现侠踪，便销声匿迹的‘飞雪剑客’——宫逍潇？”
　　试剑老人道：“当然记得，此人的剑法之高，绝不在‘无回剑法’之下。难道这件事又与宫逍潇扯上关系了？”
　　徐宫南道：“黑衣人拿到‘无回剑谱’之后，又要对庄中的人下手。就在这时，一个银衫剑客从天而降。黑衣人的武功虽然怪异可怕，但还是无法与银衫剑客手中的长剑相抗衡。所以，他们就用庄中的人要胁宫逍潇，宫逍潇只好让他们离去。当宫逍潇得知他们拿走了‘无回剑谱’，便对我说，他一定帮我找回‘无回剑谱’。四个月后，宫逍潇果然带着‘无回剑谱’回来了。据他所说，他一直追到大宛，找到这些黑衣人的老巢，才夺回‘无回剑谱’。这些黑衣人属于一个叫‘回魂教’的教徒，‘回魂教’因为他也从此烟消云散。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绝色女子。他与这女子成亲以后，就在江湖上消失了。我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感谢他，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就像江湖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再也找不到他了。直到十年前，我想，他妻子是大宛的，也许，他们是去了大宛。我就赶往大宛，希望能找到他。遗憾的是，我历尽千辛万苦，虽然找到他的妻子，却再也无法找到他了。”
　　试剑老人道：“为什么？难道他已经死了？”
　　徐宫南道：“不错，我找到他妻子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试剑老人道：“宫逍潇现身江湖的时候，同现在宫恨的年龄差不多。照此推算，他那时也不过三十来岁，四十不到。而且他的武功修为又极高，怎么会死呢？”
　　徐宫南道：“据他妻子所说，他们成亲后就去了大宛，在第四个年头生了一个儿子。他妻子说，那天宫逍潇特别高兴，亲手用一块铁竹刻了一个宫字吊在儿子的身上。他那天还喝了很多酒，所以他就醉了。可是他这一醉，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妻子请了当地的名医检查，发现他原来早在四年前就中了一种慢性剧毒。根据中毒的时间推算，也就是在他瓦解‘回魂教’的时候中的。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被‘回魂教’的人下的毒。谁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毒会在他刚得儿子的时候发作。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中毒而死。为了防止这种毒可能漫沿，他妻子便将他的尸体烧了。当时，他妻子本想随他而去，但看到他们刚出生的儿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三年后，他妻子想把他的骨灰送回中土，不想，却在半途上遇上贼人。他妻子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寡不敌众，最后，不但身遭凌辱，连儿子也被抢走。丧夫、失子、失身，一连串的打击，使他妻子已不想再活下去了。幸好就在她准备随她丈夫而去的时候，一个老人来到她面前，问明缘由后，就让她回去安心等候。告诉她说，自己一定会帮她找到儿子。他妻子心念儿子，便打消了死的念头。他妻子本是习武之人，看出这位老人是一位身怀绝技的绝顶高手。便对老人说，她儿子姓宫，本名宫乐。他们夫妻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一辈子快快乐乐。她对老人说，但现在如果他能为自己找到儿子，就给他改名为宫恨。请求老人传授武功给他，让他杀尽天下所有的坏人。然后将儿子所有的特征告诉老人，带着骨灰，又返回大宛。十年前我在大宛找到她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她思念丈夫儿子的原故，已经变得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区别。”
　　试剑老人道：“那庄主何以断定现在的这个宫恨就是宫逍潇的儿子？”
　　徐宫南道：“三年前，宫恨出道江湖之时，我就想办法去证实过，已经有所怀疑。这次开儿回来，向我详细的说了宫恨的体貌特征，简直就同三十年前的宫逍潇一模一样。所以我敢肯定，这个宫恨，必定就是宫逍潇的亲生儿子。宫恨的脸色枯黄，我想，一定是受了宫逍潇所中之毒的影响才会如此。”
　　试剑老人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庄主会违背老太爷的遗训了。”
　　徐宫南道：“无论是先父还是老太爷，如果他们现在还在的话，如果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他们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试剑老人道：“不错，照庄主所说，一切皆因试剑山庄而起，试剑山庄理当为宫家做点事情。毕竟，我们欠他宫家的实在太多了。虽然，以宫恨的武功，我们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大忙。”停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开儿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徐宫南道：“‘赤炭’日行千里，毫不为过。清远县‘老龙潭’距此也不过两千多里路程。若是放马狂奔，最多明日下午就到了。宫恨带着两个女人，脚程一定不会有多快。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后天下午，开儿就能追上他了。”
　　试剑老人道：“开儿这几日来，武功虽然突飞猛进。但‘无回三式’却仍然还是无法灵活运用。同黑衣面具人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截。黑衣面具人对‘无回剑法’虎视眈眈，庄主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徐宫南道：“怎么能不担心呢？但我徐宫南又岂能如此自私。正如徐老所说，无论我们是否能帮上忙，都是我们试剑山庄回报他们宫家的时候了。开儿机智聪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过了一会儿又道：“我也应该去一趟大宛了。”
　　试剑老人道：“庄主，现在试剑山庄正值多事之秋，庄主实在不应该离庄。”
　　徐宫南道：“徐老，这么多年来，试剑山庄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有您老人家在才得以安宁。我虽身为庄主，却无力保护试剑山庄。徐老，我走以后，试剑山庄就劳您老多费心了。”
　　试剑老人道：“庄主，老奴早与试剑山庄共荣共辱。保护试剑山庄是老奴的份内之事。对了，那庄主何时动身？”
　　徐宫南道“就明日一早吧。明天一早，我先去‘流萤马场’。此去大宛，万水千山。如是普通马匹，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几片顽强挣扎到最后的枯叶乘着秋风飘飘扬扬落进了院子，徐宫南似乎又回到了往事之中……
　　九月初一，徐开来到柳家屯的时候，正好是中午。这深秋的烈日似乎要将大地烤为焦炭，无情地肆虐大地。远远望去，大地和街道两边的房屋都像在升腾着火焰，就像是在烈日中燃烧。一匹已经没有四肢，身体已被咬烂、已经开始腐烂的死马发出阵阵恶臭。马尸边，一条不像狗的死狗静静地躺着。
　　这条狗说它不像狗，是因为它本来已经瘦得不能再瘦了，瘦得已经除了皮子，就是骨架了，可它的肚子却圆鼓得和一个球没有任何区别。猛一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无论谁，看见这种情形，就知道这条狗绝不是被饿死，而是被撑死。也许，这条狗知道自己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已饿得太久，所以，它要在临死前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那怕是撑死，也比饿死要强。
　　其实，何止是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街中心，烧尽的柴灰虽然早已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但两堆柴灰的痕迹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一些尚未烧尽的木材，一根肉已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马腿骨。
　　徐开自语道：“如果宫恨他们从此经过，应该是在三四天以前了。”抬头望了一下像是在发怒的太阳，暗道：“宫恨他们就算是四天前经过此处，爹说他带有两个女人，他们的脚程必定不会太快。以‘赤炭’的速度，最多再过两天，就能够赶上他们。两天后，他们最多也只能走到清远县的‘老龙潭’，同爹计算的刚好。现在烈日当顶，不如休息一下再走。”
　　徐开翻身下马，将‘赤炭’牵到残檐阴凉处，自己也找了一块阴凉之处坐了下来。拿出水囊，正想喝水，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立即站了起来，走到街中心，右手已搭在了剑柄上。
　　热浪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果然不愧是试剑山庄的人，如此机警敏锐。只是不知道试剑山庄的剑法，你学到了多少。”说话中，一个黑衣青铜面具人已从徐开刚才坐的那间屋子中走了出来。
　　徐开刚才坐的地方并没有门，连窗户都没有。虽然檐角塌了一半，但墙板依然结实。可黑衣面具人走出来的时候，那块墙板就同一张纸没有任何区别。
　　徐开道：“又是你，看来，老神仙好像并没有伤到你。”
　　黑衣面具人道：“我可不想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试剑老人的功力，早已远非我所能及。‘九九归元诛仙剑阵’虽然还差一种能领导全阵的剑法，但其威力绝非江湖上所畏的一流高手可以想像的。试剑老人竟能以一剑之威，破阵杀人。若非我早有准备，恐怕我已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不过，我只要得到‘无回剑法’，练成九‘九九归元诛仙剑阵’，别说是试剑老人，就是加上宫恨，要杀他们，也不在话下。”
　　徐开冷笑一声道：“大言不惭，想想你是怎么狼狈而逃的。再说，你以为你能从我这儿得到‘无回剑法’吗？”
　　黑衣面具人道：“你说呢？”
　　徐开道：“你妄想。”
　　黑衣面具人道：“你马上就会知道结果。别以为自己学了‘无回三式’，就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当然，若非我已经知道你学了‘无回三式’，我还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边说边走向徐开。
　　徐开突然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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