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

　　秋风萧瑟，万籁俱静。
　　天上虽有星光闪烁，大地却是一片黑暗。
　　任小刀就站在秋风中，就站在黑暗里。
　　他的人已溶入黑暗，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溶入了黑暗。
　　他手中的酒壶已空，他的人也似已醉，但他的眼睛却如星光般闪烁。
　　纵然他的人已醉，但他的眼睛还没有醉。
　　他的人纵然已溶入黑暗，但他的心依然光明。所以他今晚才会站在这里。因为他知道今晚有一群山贼在‘流萤马场’盗马。‘流萤马场’的马，素来都经过精挑细选。只要是‘流萤马场’的马，都可以算是一等一的良驹。这些马虽不全都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良驹，但一天跑上五六百里，绝不是问题。任小刀虽不是什么大侠，但他却乐意做一些侠义之事。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就需要一匹千里良驹，至少是一匹一天能跑上四五百里的好马。因为他觉得现在有一件事他必须去做，而且非做不可。
　　更鼓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三更已到。这时，秋风又起。
　　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人，更鼓声仿佛是乘着秋风而来。
　　这里远离城镇，怎么会有更夫打更？
　　这里是荒山野岭，这里有的只有荒坟与白骨。难道这更鼓声是这荒野鬼魂所为？
　　难道是这里的这些孤魂野鬼提醒任小刀三更之时，已不该人类活动。三更之时，理应属于他们鬼类的活动时间。
　　乱石间突然跳起一窜鬼火，通常只有在盛夏之夜才会有鬼火出现。这已是深秋，这里的白天虽然依然酷热难挡，但在晚上，却冷得你想要穿上三件棉袄。这种温度，怎么会有鬼火？
　　这是不是这些孤魂野鬼见任小刀久久不肯离去，已然动怒，向他发出的严厉警告？
　　几只蝙蝠振动着双翅从任小刀的身边疾飞而过，它们是不是这些鬼魂的化身，准备着要对任小刀伺机而噬？
　　星光闪烁，任小刀的双眼也如星光般在闪烁。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就算有鬼，也绝不可怕。但这个世界上却有很多人像鬼，而且，比传说中的鬼要可怕上几百倍。他们可以在‘阴阳两界’任意穿行，他们人鬼难分。
　　又有三声更鼓声传来，难道真有鬼魂？任小刀的身影突然潜入乱石之中。
　　更鼓声是任小刀与丐帮弟子约定的暗号，更鼓声响过两遍，就证明这些山贼很快就要来了。那些鬼火也是丐帮弟子所为，与任小刀一起行动的有三个丐帮弟子都不过十三四岁，他们都还童心未泯。任小刀也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大孩子都爱搞一些恶作剧。孩子偶尔搞一点恶作剧本就无伤大雅，更何况这恶作剧本就是针对那些山贼。
　　荒草在夜风中发出最后的凄鸣之音，宛似冤魂的低诉。
　　乱石荒草间，秋虫断断续续地唱着无奈的悲歌。
　　死亡就在面前，无法阻挡的死亡。
　　秋虫的悲歌就是死亡的哀乐，只是不知道这悲歌是秋虫为自己而唱，还是为了即将发生的死亡而唱。
　　凌乱而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绝不像马蹄声，但任小刀知道这种声音必定是马行走时发出的。因为他知道，任何有经验的盗马贼都会将盗得的马在马蹄上绑上几层厚厚的布。这样，马行走起来，声响就极微小，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突然传来一声夜袅的声音，怪异而可怖。一团幽蓝的鬼火突然在任小刀前面不远处跳起，忽大忽小，闪烁不定。
　　任小刀的周围都是白骨，他就踩在白骨之上，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歉意。这些人生前必定过得极凄惨悲凉，否则，死后又怎会被丢弃在这荒效野岭，任由虫鸟野兽的啃食。剩下一堆白骨，现在却又被自己践踏。若真有鬼魂，他们在九泉之下又岂能安眠。
　　声响越来越近，一个声音道：“大哥，前面就是‘白骨岭’。那儿白骨成堆，听说那儿夜半三更之时经常闹鬼，好像就正是这个时间。大哥，您看，前面那不是鬼火吗？要不，咱兄弟换条道走？”这人似乎真的已看见了鬼，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刘二，你他娘的怎么恁地胆小。”另一个粗大的声音道：“老子当初怎么会收留你他娘的这个胆小鬼。这话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被道上的朋友笑话我‘七巧剑’耿龙飞是个草包，居然会相信有神鬼之说。”
　　先前那声音带着媚笑道：“大哥您武功盖世，神鬼难近，当然不怕。小弟那点狗屁本事，怎么能和大哥相提并论。各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里离‘流萤马场’已有十几里，何况这里是荒郊野岭，在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有人。所以这些山贼已不怕会惊动别人，最少有十四五个声音齐声道：“刘二说得没错，大哥一身武功，天下无敌。”
　　叫刘二这人的声音又道：“以大哥之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谁敢阻挡。我们兄弟能跟着大哥混，也算是祖上积了德了。”
　　粗大的声音得意地干笑两声道：“刘二，你他娘的别的本事没有，拍马屁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不过，老子爱听。”
　　任小刀本想等这些山贼走近一点再现身，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的身影就像夜间飘荡的鬼魂一样自乱石间掠出。他的声音也像地狱般幽深而阴冷：“你们都错了，你们跟着他混，绝非你们的祖上积了德。相反，是你们祖上做了太多的缺德事，报应到你们的头上。如果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七巧剑’耿龙飞是谁，你们从来都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我保证，你们的日子也许会过得苦一点，但你们的命一定会比现在长许多。耿龙飞的武功对你们来说，或许高不可攀。但在江湖中，最多也不过是一个三流角色。这样的武功，自保尚且不足，又如何能保住你们？真是可悲啊！”
　　刘二的声音道：“鬼啊……”接下来的声音就像是许多马在调头。
　　耿龙飞大声吼道：“慌什么，老子不是还在吗？”
　　刘二道：“可那东西……”
　　耿龙飞道：“你他娘的真是猪，什么那东西，那是一个人。你刚才不是说老子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吗？一个人就把你吓成那样，真他娘的丢老子的脸。”
　　耿龙飞一吼，其余之人才安静下来。
　　任小刀道：“耿龙飞，如果你是他们，你也绝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耿龙飞道：“你他娘的是谁？别以为你半夜三更从一堆白骨里走出来，老子就会怕你。你刚才也应该听见了，老子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识相的，就赶快滚开。否则，惹恼了你家耿爷，让你变成一只真正的鬼。”
　　任小刀道：“耿龙飞，我本来以为你只不过是喜欢听别人吹捧你，喜欢戴高帽，没想到你同你手下的这些喽啰一样无知。你以为凭你的那几招‘七巧剑法’就能纵横江湖，天下无敌吗？”任小刀手中的酒壶突然带着厉啸声破空飞出。
　　一缕剑光在星光下闪过，接着就是‘砰‘的一声脆响。
　　“哈哈哈……敢挡老子的道，老子还以为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如此。”耿龙飞狂笑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既然你想做鬼，老子今晚就成全你。”一团剑光在微弱星光的映射下奔向任小刀。
　　天上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剑光似乎也在不断地闪烁，闪烁的剑光转眼就来到了任小刀的面前。就在这时，任小刀的手微微动了动，一点寒光自他的手中射出。寒光穿过剑光，一隐而没，剑光在瞬间息灭。人体落地时的沉闷声和金属落地的脆响声几乎同时响起。十六只火把也几乎同时燃起，呈一个圈状。深暗的夜幕瞬时通明。
　　十六个丐帮弟子手持火把将一干山贼团团围住。地上伏躺着一个人，一把剑。
　　一个一身黑衣，腰带和袖腕上镶着长方形的黑亮铁甲片，身长足有七尺有余且身材魁梧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七巧剑’耿龙飞了。剑却是一把只有一尺二寸长，小巧轻盈的短剑。
　　这些马果然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蹄子上果然都绑上了布。总共有二十三匹马，二十三匹雄健威猛、引颈欲嘶的俊骑。马上却只有二十二个人，二十二个惊恐莫明、不知所以的人。
　　任小刀走到耿龙飞跟前，蹲下身子，伸手将耿龙飞的身体翻过来，一张满面横肉的脸上，耿龙飞铜铃般的眼睛如鱼目般鼓着。想必，他一定不相信自己会就这么样死去。甚至，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能够闭上眼睛。
　　耿龙飞的咽喉处有一把小小的刀柄，刀身已完全没入他的咽喉。伸手将刀拔出，任小刀又想起宫恨的话：‘无论谁，都不可以轻视自己的对手。否则，就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有时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耿龙飞今晚必死，但他若不是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他绝不会死得这么快。他之所以必死，因为他不仅仅是盗马。自他组织‘青风寨’以来，带着他手下那帮喽啰不知干下了多少杀人掠货、奸淫掳掠的坏事。此处丐帮分堂早就想为民除害的了，只苦于分堂人手不足，‘青风寨’又地势险要，耿龙飞的‘七巧剑法’也不是三角猫功夫。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任小刀对耿龙飞的事也是早有耳闻，碰巧他今日白天在欲买马之时听到耿龙飞的两个手下悄悄谈论盗马之事，便去找丐帮帮忙，。丐帮正愁没有机会，当然就欣然同意了。
　　一个背背六袋，年约四旬的中年乞丐手持火把走到任小刀面前，道：“任少侠，你看，这些人怎么处置？”
　　任小刀道：“柴堂主，树倒猢狲散。现在耿龙飞已死，他们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对他们小惩大戒，放他们走吧。”
　　中年乞丐道：“任少侠，这些人品性低劣，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这样放他们走，怕他们日后又……”
　　一个人从马上滚了下来，一滚下来就跪在地上，此人便是先前拍耿龙飞的马屁拍得最响的刘二。其余的人也跟着从马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
　　刘二跪在地上，如丧考妣地失声痛哭道：“任大侠，我们兄弟跟着耿龙飞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为生活所逼，求一口饭吃。经此一事，我们兄弟必定改邪归正，堂堂正正的做人，绝不再做半点坏事。否则，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中年乞丐道：“任少侠，不可听信此人之言。此人奸滑无比，一肚子坏水，据说耿龙飞做的许多坏事都是他出的主意。”
　　任小刀道：“那好办。”他刚从耿龙飞咽喉处拔出的刀突然飞出，一飞出，就插进了刘二的脑门，刘二一下子就翻倒在地上。
　　其余之人已是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地道：“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任小刀道：“其余之人，柴堂主就自行处理了。”接着从怀中掏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中年乞丐道：“柴堂主，在下需要一匹马，这些银票就当是买马所需的钱。烦劳柴堂主转交给‘流萤马场’的主人温天林。若有不敬之处，任某回头再向他赔罪。”
　　中处乞丐道：“任少侠，这你就大可不必了。温天林虽经营着马场，但也是武林中人。生性豪迈，豪气干云，欢结交天下豪侠。任少侠这种少年俊彦，老叫花敢断定，温天林必然早就想结交了，又岂会在乎区区一匹马？再说，今晚若非任少侠，他这二十几匹好马不也就没了。”
　　任小刀想了一下道：“那好吧，柴堂主。晚辈先走一步，此地之事，就麻烦柴堂主了。”
　　中年乞丐道：“听闻最近任少侠与宫恨走得很近，任少侠要办之事，不知是否与宫恨有关？”
　　任小刀眉头一皱道：“不知柴堂主此问何意？”
　　中年乞丐忙道：“任少侠千万不要误会。是帮主吩咐下来，宫恨无论任何事情需要丐帮帮忙，丐帮所有弟子必须全力以赴。所以老叫花才有此一问。”
　　任小刀道：“多谢了，柴堂主。此事的确与宫恨有关，但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人能代替去做。丐帮的高义，我会转达宫恨的。”
　　任小刀身子掠过刘二的时候，已将刀从刘二的脑门上拔出。围着耿龙飞骑的那匹马转了一圈，马蹄上捆绑的布已散在地上。任小刀飞身上马，向中年乞丐抱拳道：“柴堂主，后会有期。”说完，双腿一夹马肚，□□之骑已扬开四蹄，瞬间冲入黑暗。
　　马蹄声在黑暗中渐渐远去，中年乞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欣慰，喃喃自语道：“武林中若是没有宫恨和任小刀这样的人，那才真的会鼠辈横行、鬼魅丛生。”回头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山贼，眼神已变得极其的厌恶，手中的打狗棒已幻作一片乌芒击向那群山贼。骨头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来，当中年乞丐停下来时，那群山贼已倒在地上不住地□□。
　　中年叫化冷冷的道：“若非任少侠留下话来，放你等一条生路，以你们平时的所作所为，老叫化断不会让你们再活在世上。现在老叫化只不过是打断你们的一手一脚，让你们以后不能再为恶。还不快滚，是不是要老叫化将你们四肢全部打断。”
　　这些山贼一听中年乞丐之言，忙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相扶而去。
　　中年乞丐等这群山贼走远，才道：“何睿，你带几个兄弟挖个坑，将这二人埋了。其余的和我一起将马送回‘流萤马场’。”
　　叫何睿的这个乞丐道：“堂主，这二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就把他们丢在这些白骨里面喂野狼吧。”
　　中年乞丐吼道：“这是什么话，你何时听说过我丐帮做过此等让江湖人所不齿的事情。他二人生前纵然罪大恶极，但他们毕竟已付出了代价。人死帐消，这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何睿低下头道：“堂主，属下知错。”
　　“知错就好。”中年乞丐道：“天下虽然有许多人瞧不起我丐帮弟子，但我们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为人行事，一定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帮主一向对此是极为看重。否则，一年前‘离恨崖’一战，帮主又岂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何睿道：“堂主，‘离恨崖’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
　　中年乞丐道：“‘离恨崖’一战，江湖中可真是精英丧尽。总共去了两百四十七个人，除了上任少林掌门了空禅师和帮主，其余之人，尽皆命丧‘离恨崖’。”
　　何睿道：“宫恨的武功，当真如此可怕？”
　　中年乞丐道：“据帮主所言，宫恨的武功，本不该为人类所有。但天幸宫恨一身武功虽然神鬼莫测，所杀之人却无一不是该杀之人。”
　　何睿道：“那他在‘离恨崖’上所杀之人，也全都是该杀之人吗？”
　　中年乞丐道：“那不一样。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当时，除了了空禅师与帮主，其余的人都多多少少带了几个门下弟子。在如此多人的混战中，宫恨就算是神仙，也没有时间去分辨谁该杀，谁不该杀。只要是冲上来的人，就注定要死在他的刀下。”
　　何睿道：“了空禅师与老帮主没有动手吗？”
　　中年乞丐道：“他们二人本是去劝架的，所以他们一个弟子也没有带去，当然不会动手。”
　　何睿道：“帮主与了空禅师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在宫恨刀下？”
　　中年乞丐道：“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无从下手。而且，那些人也并非全死在宫恨手下。”
　　何睿道：“宫恨难道也邀了帮手？”
　　中年乞丐道：“那倒不是。你们可知道六十年前，‘天罗教’涂毒武林，是谁挽救了这场浩劫？”
　　何睿道：“这谁都知道，是‘风雷双圣’两位前辈。”
　　中年乞丐道：“不错。据帮主所言，当时‘离恨崖’上，除了他与了空禅师，还有三十几个人。这些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得一种上古奇毒——名曰‘佛心’。这种毒除了遗留于世的，再也没有人知道怎么配制了。宫恨当时就是中了这种毒，已无还手之力。这些人要对宫恨痛下杀手，老帮主与了空禅师也无法阻止。这时，‘风雷双圣’两位前辈适时出现，见此情形，盛怒之下，将这一群人悉数击毙。”
　　何睿道：“这两位前辈也不问问是非对错，就痛下杀手？”
　　中年乞丐道：“什么是是非对错？一个为天下除害的人却要遭到别人无情的围攻，难道这就是应该的吗？据说‘风雷双圣’两位前辈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就已无敌天下。但他们看透世上的人心，在江湖上闯荡一年，便隐居深山。六十年前，见‘天罗教’实在是无法无天，这才出手。宫恨的所作所为，他们必然早已知晓。想想看，这些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宫恨，岂能不让这两位前辈盛怒？”
　　何睿道：“堂主，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中年乞丐道：“这本是密秘中的密秘，但半年前洞庭湖上的丐帮大会，帮主因选不到一个合适的人继任帮主之位，整日忧郁。我便陪在帮主身边，想方设法为他解忧。后来，帮主就将他这心中的密秘告诉我。但同时也告诉我，不可将此事喧扬出去。就算是丐帮弟子，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今日我将此事告诉你们，切记不可四处喧扬。否则，以违反帮规论处。”
　　何睿及其余的丐帮弟子齐声道：“是，堂主，弟子等绝不敢外泄半点。”
　　中年乞丐道：“那就好。好了，周城、王政、许自强、许天鹏、卫东海，还有赵晓明你们三兄弟随我将马匹送还‘流萤马场’。其余的人同何睿一起将这二人埋了。”说完，当先上马。那几个丐帮弟子也跟着上马，赶着马群，朝耿龙飞一干山贼来的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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