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

　　活复节结束后的第三天，俩人正式确立了关系，恋情刚开始都是甜蜜的，所有的相遇皆是命中注定，有因就有果，有得必有失。头次恋爱的柳清荷显然掉入了恋爱制造的甜蜜泡沫中，可柳清荷并不知道，泡沫的存活期极其短暂，在阳光底下一晒就会消失，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她对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无条件付出，恋爱中的人会渐渐失去自我，沉迷在对方给的幻象中，一切以对方为中心，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对方的影像，柳清荷亦是如此。那时，汪思远就是她的天，为他付出了所有她能给的，包括□□，初经人事的二人享受着□□上带来的刺激和欢愉，浑然不知该做上防预措施，俩人最后的美好时光停留在出事前一天晚上：
　　上元节赏花灯逛夜市，三人晚饭后就从书院里出来了，柳爽走在最前面，眼前的繁华景象着实把他惊呆了，游人密集声如浪潮，万盏花灯高悬栏顶，女子罗裙信步婀娜多姿，孩童老妪乐悠赏玩，街市上灯火通明商贩琳琳，新朝盛世，何其昌隆，能够见证一个朝代最为顶盛之时，是何等荣幸，柳爽站在街道两旁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与激动，他所在的朝代没有暴动，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有所作为，官员也各司其职，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盛世景象吗？
　　“长久，无妄。”感叹片刻，柳爽缓慢念出这两个词，他希望这份繁荣盛世能一直保持到永久，没有无妄之灾，每一位新朝子民都将居乐永定，顺遂太平。

　　杂耍艺人站在晃动不安的独轮上，左肩扛着竹竿右肩顶着几十个瓷碗，每晃动一下瓷碗就会被抛向空中最终准确无误地落在右肩的竹竿上，看得叫人啧啧称奇！
　　恰逢上元节画馆做“永恋”活动，画师给在场的恋人免费画画像，前提是得在一起三年，一旦有符合要求的恋人在完成画像后画馆会赠送浔楼的画笔和宣纸，再把画像画成两份，一份给恋人留作纪念，一份会永久挂在画馆的展厅内，应承“永恋”的主题，柳爽是浔楼的头号热爱者，可以说到了痴迷的地步，浔楼乃是常安城未央宫御用画室，掌事画家双无意年幼成名，一副新朝山水图奠定了其在新朝的画届地位，双无意的绘画风格新奇写实，在风景排列处理上恰到好处，人物绘制得惟妙惟肖如同见到真人般。自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后拜师学艺的人与日俱增，双无意门下收有弟子八千，浔楼的画笔采用特有秘方人工制成，画能一展千里通畅顺意，写能行云流水不断墨，且画纸供料于文书阁红树浆历时百道工序制之，传承于上古制纸工序，薄厚种类千百种，能满足所有纸张要求，作画或书写千年不掉颜墨，只供给于浔楼，外人不得随意取之，只有在节假日会下发于新朝画馆中作为奖赏，笔墨纸砚若比上乘，当属常安未央宫浔楼。
　　双无意自接手浔楼掌事以来，门下弟子只增不减，纵使浔楼享有分楼三千座也终归面积有限容不下每日前来拜师学艺的弟子，为了解决此问题同时也考核门下弟子有无精进，双无意定下约归，无论何人何等身份都能向浔楼送来自画卷，每日收取一千份，由八名里定司进行评阅，若有上乘画卷能超越八千弟子所画之物便能照排名取代其位入浔楼学艺，双无意虽有弟子八千却不都是一个个亲自教学的，能跟着他在浔楼主楼贴身绘画的只有八名画仕，这八名画仕是他亲自从众多弟子中经层层选拔挑选出，亲自授艺教学，再由这八名画仕教到下一层等级的学员，画仕-画司-画耘-画普-画新，浔楼按画艺程度为学员分类，以便集中管理教学，一千名学徒里出一名画仕，一千比一的几率，难易程度可想而知，能被选中的绝对是画艺精湛的天才型画者。
　　浔楼自开楼收徒以来至今已有众多学徒临摹参拜却不得其精髓，柳爽平日里也爱作画，这么多年来送去阙楼评定的画少说也有千百张了，无一张入围前八千的，更别说是前八名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拿到浔楼的画笔和纸张怎么可能会放弃这难能可贵地机会，这是他离浔楼最近的一次了，虽不能进浔楼得到画仙的亲自追点，能与浔楼沾上边儿已是他莫大的荣幸，于是打起身旁的二人地主意，怂恿道：“你俩儿在一起快三年有余，未留下一同相伴的画像，这不正合适吗！何不在一块儿画个像，就当作是你倆儿相恋三年的见证！”
　　“哎呦就别犹豫了！今天过节也是我生辰！你倆儿得听我的！”清荷与汪思远互相对望，见二人迟迟不回应，柳爽上前把牵起俩人的手，一左一右，拉到画台前，按坐在椅子上，为二人报了名，把他俩安排得明明白白，清荷还在纳闷，刚才还在开开心心地逛街赏花灯怎就来画起画像了？小吃那么多她还没吃够呢！
　　“对了！笑一个！再坚持坚持！待会儿我柳小仙请你们喝宝应阁的五琼浆！诶清荷你可别用这眼神儿看我！咱不差钱啊！不差钱！随便喝！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您喝得尽兴喝得开心就是我柳小仙最快乐的事！”柳爽极力安抚清荷的情绪，他也不知道画师画得如此认真，按理说一副画像至多一个时辰就够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未画完，清荷的屁股早已坐得毫无知觉，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听到柳爽说要请她喝酒眼睛瞪得老大，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还是他柳爽得绝症了？要说和他相识多年别的不多说另她感触最深的就是一个“抠”字，他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抠的一个男子了，他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柳爽的抠已是大伙儿公认的事实，小到芝麻蒜皮米粒儿针线都能斤斤计较满打满算，相识三年她几乎没见过他掏过钱，倒是她和思远一直在往外掏，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与他借墨汁，他能按滴数借你，并且你还必须一滴不剩地还给他，好几次夜晚肚子实在是太饿找他要倆儿馒头都能向她收钱的人“抠王”这一名称完全坐实，且坐得稳稳当当丝毫不用担心他会从宝座上坠落，因为无人再能超越他了！柳爽的抠，是抠得理直气壮，抠得明明白白！今天可算是有生之年系列了，能喝到他请的酒，就算醉死她都要喝！
　　“这幅画你倆儿收好啊！这可是你倆儿爱情的见证啊！哈哈！点！给我随便点！别客气！清荷你还想吃啥都给我买去！今儿个哥几个敞开来吃喝！”柳爽直接把钱袋儿扔给清荷，随她自由发挥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他现在眼里只有手中的浔楼画笔，可把他高兴坏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浔楼纸张和笔墨终于到手儿了！
　　清荷虽对酒精过敏但难得有屠宰柳爽的机会怎能放过，她要把过往三年被扣走的都吃回来，没成想刚闻到那酒味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跑到茅厕吐了个天昏地暗，可能是真的不宜喝酒最近严重到连闻都不能闻了？清荷尝试几次均到嘴边就失败，她怕强行喝会喝出事跟自己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很不情愿地点了几盘小菜嘟着嘴吃了起来，看来今天不宜饮酒，算便宜他了！哼！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他！不对！还有没有下次了？？？下次又是何时？十年？还是就再无机会了？！经这么一想清荷又加了几盘菜埋头苦吃起来，既然喝不行她吃总成了吧！吃垮他吃垮他！

　　柳爽和汪思远举杯畅饮，未注意桌边的菜盘叠得有小山高，先前课业压力大太快到期末结业考大家都待在学院认真复习，难得有时间，自然得好好聚一聚。
　　“嗝！爽啊！回去后你得挂念我们啊！开院了我会给你带南疆特产的！我们那儿好吃的可多了！”清荷肚子涨得快爆了，起身抽去腰带，肚子吃得鼓囊囊，再勒下去快无法呼吸了，上元节后再有一礼拜学院就要放暑假了，清荷本能回南疆柳府探亲，因汪思远的缘故决定留在杭州陪他，老汪成绩优异被千岛湖的官府选上作长乡顾问，为期三月，对他有极好的发展前途，思虑再三决定与他一同前往。
　　“你倆儿可是我最看好的一对了！结业后定是要结为连理的！我柳小仙儿可先预定伴郎的位置啊！谁也抢不走！萨莉那老娘们你别管她！她那下巴尖得都能削西瓜了！她要是再欺负你就和我说！我柳小仙儿一定好好收拾她！敢欺负我家清荷！不要命了是不是？！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不对！你年纪比我大！不管了！有啥事哥罩着你啊！清荷，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穿的那身白纱罗裙，可美了！像仙女儿似的，咱倆儿离恋人就差那么一步之遥，要不是老汪先下手为强咱倆儿说不定有戏！还有老汪！革命友谊不用说！咱三儿的情谊不必多说啊！都懂！相识即是缘分！让咱们干了这杯友谊的烈酒！”柳爽兴许是喝大发了，竟说些土味的话，脸直红到脖子根儿，眼睛直接是找不到焦距瞎转悠着，柳爽皮肤本就不好，身体热气太多导致面部有许多痘痘，这酒一喝更为明显，红里透黑滑稽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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