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魂

　　安慰的不全在点上，迟妩只觉那种不安还是弥漫地飞速，心底的迷茫全然未消褪分毫，她不知该将这份心思说与谁听，只能偷偷将它藏好，自己已是这样了，又何必再让周遭的人跟着伤情，遂尝试着将那点情绪敛起。

　　她平静下来，鼻尖的那点红也慢慢褪去，嘴角也勾出个极妙的弧度，“你们说的对，不该这样。”

　　常曦还道是自己刚刚的宽慰起了作用，笑着拍腿道：“这才对，迟妩姐姐，就是要这样多笑！”说着还用手括住两边嘴角，往上提。

　　云起看迟妩这样，忍不住轻捏她的脸，平素她脸上肉便多，就算这段时日消瘦了些，也依旧凑手，“又哭又笑，怕不是个傻妞。”

　　迟妩也不免被这二人感染，心中那点愁也散去些。

　　桌上净是些成婚时所需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常曦望着桌上，琢磨道：“该再添些首饰什么的，姐姐还缺什么，明日一道去看看。”

　　迟妩一向对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不在意，看着桌上各种花样的金银之物，只觉脑袋都大了，“已经这么多，不缺的。”

　　常曦立即否认，“那可不行，这成亲是大事，多得少不得，姐姐明日一定要陪我去的。”

　　迟妩知道，再说下去常曦也有一千个理由哄她，拒绝没有意义，只得道：“都听你的。”

　　达到目的，常曦也没再缠她，知道师兄妹二人定有衷肠要诉，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迟妩姐姐，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聊着。”

　　语落便见她麻溜地出去，还替他们合上房门。

　　云起知她现在面上情绪阴晴着，心里的那点主意却是不会再变。刚刚也见过那阁主，即使他不想承认，可萧览月的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神情，直到此刻都在他脑中清晰着，他知世间也寻不出二个。

　　萧览月有副绝伦的皮囊，也爱含着笑意，只是在他的眼底，云起依旧悟不到暖意，只有对着迟妩，那眼底才有了些回温。

　　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这眼神的意味，他得承认，萧览月的一切对于迟妩来说都是上佳的选择，佳得不能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样的眼神让云起心惊，他知道，一个人男人若本就冷心，唯独对一女子如暖阳，本该是好事。只是对上霄魂阁主这样的人物，又该另谈，这样的人，认定的事，就会将其锁住，连手段都不用使，不费吹灰之力。可若一天，迟妩让他失望了，他的那点信念遭到了动摇，狠起来，迟妩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越想越心焦，见迟妩望着他，目光仍似儿时那样，心道她平日里呆呆的，怎会就瞧上了这样的人？“阿妩，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已经决定了，不会后悔？”

　　迟妩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有此一问，却看见了他眼中的焦虑，知道自己师兄的操心病又犯了，不得到她回答绝不会罢休，只得盯着他的眼，认真道：“嗯，不会。”

　　以后的生活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她不会后悔，这是她的选择，没有这个选择，师父也许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其他？那时候才该她后悔。

　　云起见她决然的态度，心道罢了，遇上这样的人，是火坑也得跳，对着这份情感自我陶醉都来不及，哪还管旁人的劝阻？

　　“不会最好，师兄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师父也一样，你既已做出选择，我们自然会尊重。”

　　“谢谢师兄。”他能答应，迟妩自是心里舒畅些。

　　“你同我说这些做甚？若无他事，三日之后，我会请师父他们下山，见证你大婚。”

　　迟妩忙道：“不必了，师父身子还未大好，这样…”

　　“你的大婚师父怎能不在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自是要代替你父亲，亲眼看着你嫁人才能安心。”

　　父亲？这个词听上去已有些陌生。

　　若是阿爹泉下得知，她此番就要嫁人，不知是开心还是忧心。

　　“那就一切听从师兄你的安排。”

　　云起道：“我自会安排，倒是你，这几日还不抓紧忙活，你以为三日还远不成？眨眼就过去了，嫁衣你也不试，你怎知就合身？你当自己是衣架不成？那些首饰什么的的明日就好好去挑挑，做什么也不能亏待自己，况且还是成婚这种事……”

　　迟妩听他叨了老半天，觉得自己这师兄真是有了老妈子的架势，从前便发现了他这潜质，只是从听到自己要嫁人后便越发严重。

　　若不是真的疼她，一个大男人操这些碎心做什么？固，只得继续洗耳恭听。

　　“还有你这性子得改改，别总让人觉得软柿子好捏，你自己平日里也硬气些，姑娘家性格软些自然是好，可不代表就得一应忍让，越是这样，越……”

　　他看向迟妩，突然道：“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迟妩笑着摇头：“没有，师兄说的都很在理。”

　　看她这模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算了，你自己悟去吧，我也不再说了，省得在你面前成个啰嗦的妇人。”

　　见夜已深，想着也该回去了，“我今日就先回去，三日后，待你穿上红袍时，我和师父还有师兄弟们自会来见你。”

　　迟妩欲挽留他，“这么晚了师兄你就别回去了，路上不安全。”

　　云起笑道：“什么不安全，我夜行的时候还少了？况且还有马车候着。你就别操心我了，自己先好好歇下，这几日有你忙的。”

　　迟妩拗不过他，“那行，回去时师兄你注意着些，天色这么暗，别走错了道。”

　　他笑着轻哼， “你当你师兄是几岁小孩？会犯这种迷糊？不过倒是得提醒车夫眼睛擦亮些，别走山路时掉沟里。”

　　他话里有话，迟妩不禁道：“师兄还掉过沟里？”

　　不是什么光彩事，被迟妩识破，面上有些挂不住，“说这些干嘛？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言罢，摸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她有时在想，自己的脑袋摸上去是不是很圆范，不然怎么人人都爱做这事儿。她自个儿抚上发顶，重重揉了几下。

　　常曦刚好进来，见她这般痴傻的动作，以为她魔怔了，慌道：“姐姐你在做什么？”

　　迟妩忙将手放下，对着常曦摇头：“没什么。”

　　常曦瞧她神态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将才熬好的安神汤递到她手上，“姐姐快些喝了吧，这个喝了好入睡，明日还有一大摊事要忙活。”

　　迟妩觉得此汤也是来得及时，这种时候她难免胡思乱想，喝完后便上了榻。

　　她睡觉还算踏实，只是更深露重，怕她夜里着凉，常曦还是替她捋了捋被角。

　　安神汤果然是良物，一盏茶的功夫便让迟妩见了周公。
　　.

　　一觉睡到天亮，自是神清气爽，迟妩心道，睡眠果然是重要的。

　　只是她刚推开房门，打算出去溜达一圈，谁知常曦早已候在门口，见着迟妩，冲她痴痴一笑。

　　明白她的意图后，便被牵着上了街。

　　一路下来，二人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盒，迟妩心累道：“常曦，这会不会夸张了些？”

　　常曦却似未闻，瞥见了新目标，眼睛一亮，“这家，迟妩姐姐！”

　　迟妩惊道：“别了吧，我们已经抱不下了。”

　　常曦立马有些丧气，垂下头，迟妩瞅瞅她，叹气道：“最后一家。”

　　闻言，她立马抬起头，笑道：“好的！”

　　待她们回到霄魂阁，天色已至黄昏，迟妩难以相信竟就这样同她买了一日的东西，心道这成婚真不易，这点小事都捣腾这么久，那筹备其他的不是更麻烦？

　　好在那些轮不到她来操心，萧览月一句话，顶她跑千趟。

　　提起他，倒是想起今日下来，整个霄魂阁都没见到他人影，“常曦，怎么不见你们阁主。”

　　常曦打趣她：“昨日不是刚见过吗？姐姐可是想我们阁主了？”

　　迟妩打了个寒颤，只觉起了一身鸡皮，常曦这姑娘就是这样，说什么话也不觉得臊，迟妩已经习以为常，还未等自己驳她，便听常曦道：

　　“后日姐姐便能见着阁主了，这是习俗，成亲前两日不应相见，我也不知阁主去了哪儿。”

　　对于萧览月这个未婚夫婿，迟妩对他几乎没有半分的了解，甚至可以说，除了他的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可她的一切好像都被握在他的手中。

　　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让她有些忐忑，她连情爱的滋味都未尝过就要步入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她跨过的长长一段也许是他走过无数次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公，她仍未想好婚后应如何面对他，又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不敢抱有希望，可不代表她心里从未有过期待，这种感觉让她不好受。

　　无情则刚，她希望自己是那样的，日后，夫妻间能相敬如宾已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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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晃神着，两日便过去了。

　　红盖头覆在她头上那刻，所有的想法都开始远去，她满心满眼都只剩眼前的这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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