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蕙质兰心

　　郑氏上前迎人时，聂欢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叫她愣住了，她看到江襄蔻在来人身边对她眨眼，聂欢双微微一笑，倒是知道了郑氏口中的这位贵客是谁。

　　熙王妃。

　　聂欢双对江襄蔻点头致意，跟着母亲去了已聊起来的夫人那边。

　　“阿莹姗姗来迟呀。”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的夫人高氏，身边是面上清冷的尚书夫人柳氏，都是常在圈子里走动的，渐渐也处出了几分真情。

　　徐菡莹脸上松懈几分，调笑道：“浑说什么，分明是前后脚的功夫，你当我不晓得。”

　　说完回头对聂欢双两人说：“你们自玩去吧，跟我们这些长辈在一起倒叫你们不自在。”

　　两人齐齐向在座的夫人行礼告退。

　　转身时聂欢颜依稀能听见夫人们讨论她的声音，她余光瞧了眼身侧的大姐，抿紧双唇，聂欢双看上去很轻松，像是来参加一个茶话会似的，可是她也确实不需要承受那些夫人打量挑剔的眼光。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聂欢双仿佛也是头一回，不过她们俩的境况倒是不同。

　　聂欢双是不乐意耽误看书时间来这种场合，而她，母亲不带她她是进不来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羡慕聂欢双，幼时她没什么感觉，稍大些她就觉察出了嫡庶间的差别。嫡女吃穿用度一应皆是上等，而她只要不出岔子便好；嫡女可以凭着心情做事，可她却要讨好旁人，连用膳都不允许跟祖母一起。无数次，她都在失望，羡慕，自己为什么不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是庶女。

　　聂欢颜正走神，身旁一阵调笑唤回了她的思绪，原来是江襄蔻跑了过来，一下抱住聂欢双，吓了聂欢双一跳，此时两人正闹着。

　　她看了眼周遭的贵女皆看着两人，心底升出一股烦躁，上前一步，柔声问道：“姐姐，这位姐姐是你的朋友么？”

　　聂欢双顿了顿，停下与江襄蔻打闹，看着柔弱的妹妹，给两人介绍：“这位是长乐郡主。郡主，这位是我庶妹，聂欢颜。”

　　聂欢颜手猛地一颤，眼中恼怒一闪而逝，盈盈行礼，“欢颜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一般嫡女都不太喜欢庶女，谁家里没个把家闹得乌烟瘴气的侧室呢，阖家欢乐的少的可怜。所以，江襄蔻一听到庶妹这个词，心中顿时想到自己家中那个作天作地娇纵不已的庶妹。

　　江襄蔻不好不理睬，只淡淡地点头。

　　聂欢颜捏紧手指，只能笑笑。

　　一身穿嫩绿曳地长裙的女子摇扇上前，“郡主今日怎么赏脸来了这花会，好些日子见不着郡主，还有些想呢。”

　　江襄蔻挽着聂欢双的胳膊，看过去认出是谁，当即不客气地说：“柳潇潇，你不嫌弃我就了不得了，还说想我，骗谁呢。”

　　柳潇潇脸上笑容丝毫未变，看着江襄蔻像是看个调皮的孩子，“郡主误会了，潇潇怎会看不起您呢。不过您身旁这位姑娘倒是头一回见，长得可真俊俏。不知郡主可否向大伙介绍一番。”

　　江襄蔻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拂了她的意，“这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聂欢双，素有第一才女之称，也是我的好姐姐，你们待她要如待我一般才好。”

　　“郡主说的哪里的话，第一才女名头大，咱们早就想见识一番了，如今可算见着了。”

　　“是极是极，聂姐姐生的美貌，还脑子好，这怎么养的，可真叫人羡慕。”

　　“哈哈，就你这榆木脑子能跟聂小姐比么。”

　　“还说我，你不也与我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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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在一起的女子们七嘴八舌的热情奉承着，唯有聂欢颜一脸腼腆与有荣焉地笑着，而柳潇潇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上已淡了几分，眼神中对聂欢双充满审视。

　　场面一下热闹起来，江襄蔻见此也是高兴，带着聂欢双去旁边说悄悄话，而聂欢颜无法跟上，也同其他人说起话来。

　　“昨天没听说你要来呀。”聂欢双笑看她。

　　江襄蔻扭扭捏捏道，“我喜欢姐姐，想见姐姐，这才央了母亲带我过来。”

　　聂欢双笑着捏她的脸，“这下可如愿了。”

　　江襄蔻嘻嘻嘻地笑，眼眶又微微泛起红，她察觉到眼睛痒，嘟嘴揉了揉，叫聂欢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江襄蔻羞恼，用力跺了跺脚。

　　柳潇潇一直分神注意着，见江襄蔻和聂欢双果真情谊深厚，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她重新扬起笑容朝两人走去。

　　“两位妹妹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聂欢双与她不熟，只淡笑唤了声柳姑娘，倒是柳潇潇自来熟地嗔笑，“我年岁比聂妹妹大，托大自称一声姐姐，我可是真心与妹妹相识呢，妹妹可别拒绝我。”

　　聂欢双看她一眼，“柳姑娘聪慧美丽，欢双哪有福气叫您姐姐。”

　　柳潇潇没成想她竟如此回话，笑容微凝，正想再说些什么，刚张口，聂欢双抢先道：“柳姑娘，那头有人在喊你呢，瞧着像是有事，不如过去瞧瞧？”

　　柳潇潇狐疑，侧头看去，确实有人叫她，她只得先过去。

　　她一走，江襄蔻就气哼哼地说：“姐姐你别跟她玩，别瞧着她落落大方人挺好的样子，傲着呢，瞧你有用才来睬你。还有还有，昨天我说的那个背后笑我的就是她，她当我瞧不出来，哼，本姑娘什么不知道。”

　　“行，那我便不跟她玩，只跟你玩可好。”

　　江襄蔻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既是花会，那自然是要赏花的，夫人们赏的是她们这些娇花，而她们这些贵女自是赏明艳动人的鲜花。

　　哪怕这场花会有其他目的，御史夫人依旧布置安排得很好，时令的鲜花摆放整齐，偶有名贵品种掺杂在内，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庄子里还有各色鲜花饼和鲜花晒干-炮制的花茶，吃下去满嘴花香不说，还不腻味，可以说是极为成功了。

　　聂欢双和江襄蔻两人，一个有婚约在身，一个身为郡主自不愁嫁，两人悠哉悠哉逛起花来。

　　“这怕是费了大气力，瞧这些兰花，养的真好。”江襄蔻突然指着一个矮盆问：“聂姐姐，这是什么花？瞧着跟草似的，还长在石头缝里，可真稀奇。”

　　聂欢双上前细细辨认，开口道：“我从书中见过，仿佛是——”

　　“是白皮月界。”

　　聂欢双吞下未说完的话，和江襄蔻两人齐齐望向出声处。

　　只见柳潇潇身旁站着位姑娘，她穿着件白色蕾丝纱裙，肩头还微透，此时正含笑看着她们，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又洒脱。

　　她往聂欢双她们这头走，边说：“白皮月界形如松，却比严松更为柔软梦幻，是多蕊中十分经典的品种，而它也并非从石头缝中长出，只是块茎形似而已。”

　　江襄蔻半信半疑地戳了戳，发现确实不如石头般坚硬，反而能感受到植物的弹性，于是小声问聂欢双：“姐姐，她说得对吗？”

　　“跟我在书中所看无二。”

　　女子面对江襄蔻的视线大方的行了一礼，后又对聂欢双笑道：“燕京第一才女聂欢双，久仰大名，我是温仪。”

　　聂欢双恍然，“当不得第一才女之名，倒是方才温小姐的解说很是精彩。”

　　温仪说：“这有何难，若不是我抢先开口，想必聂小姐已经和郡主说了这白皮月界的来历。”

　　两人相视一笑。

　　江襄蔻瞪大眼，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别说她，有好些贵女看着这一幕都在说悄悄话呢，大抵都是觉得名气在外，又并列第一，关系应该是不好的，却没想她们二人头一回见面的场景是如此温和。

　　短短几句话，她们二人已对彼此有了轻微的了解。而温仪本身风头就盛，想找她搭话的大有人在，之后两人不过寥寥说了几句便分开。

　　御史夫人组的这场花会举办的很是圆满，各家夫人走时都是笑意盈盈的，可见对花会极为满意。

　　国公府不像那些个和姨娘侧室搅得见一面就斗红眼的人家，相对来说洛惜惜和姜胭脂都算是听话，便是姜胭脂想蹦跶，刚进门时的一记也叫她安稳了些许，因此这次出门三人乘坐的是同一辆马车。

　　徐菡莹问：“玩得如何？”

　　聂欢双说：“御史夫人筹备的花很是漂亮，茶水糕点也很好吃。”

　　这番话逗笑了徐菡莹，左右她女儿也无需操心婚事，成日里在房里憋闷着看书，这般出来赏花也不错，玩玩也好。

　　徐菡莹转而把目光放到庶女身上，问道：“欢颜呢，玩得怎样，可有交到相好的朋友。”

　　聂欢颜笑得腼腆，“回母亲，有几个比较说得来的。”

　　徐菡莹点头，没有多问。今日大家都累着了，从庄子回府还远着，一时无言后三人闭上眼小憩，马车踢踏，三人赶在晚膳前回了国公府。

　　聂欢双和母亲要去福南堂和老夫人一起用膳，聂欢颜和丫鬟一起回海棠苑。

　　两日后，徐菡莹整理好名单，把聂欢颜叫到了正院。

　　“母亲。”

　　“想必你也知道前日的花会是各家夫人相看闺女，你是我国公府的孩子，品貌身份不差，虽是庶女也是有夫人看中了你的。”

　　聂欢颜适时低头，少女带羞，听见这种话总是难为情。

　　徐菡莹继续说：“现如今这几家都看中了你，想替自家的孩子探探口风。我已给你筛选过一遍，觉得这三位不错。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庶二子方德，年十六；一个是大鸿胪庶子汪小巍，年十八；还有一个与工部尚书夫人娘家妹夫有关，她妹夫在地方任知府，想为她嫡亲侄子任君乐说亲。人选便是这三个，你好好想想，也可同你姨娘商量，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时日还早，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到时我再找人说合。”

　　聂欢颜恭顺道：“但凭母亲做主。”

　　徐菡莹摆手，“你还是回去和你姨娘商量商量，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吧。”

　　聂欢颜行礼告退，路上阿荷望着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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