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羌裕，你觉得，汉皇，对我们楼兰人怎么样？”阿末问。
　　“切！”羌裕撇了撇嘴，“还能怎么样，连我们的王子都被弄到掖庭去做公公了。”
　　“是啊。汉皇，其实是个非常不讲情义的人，也很看不起我们楼兰人。”阿末说，“虽然我们现在都入了汉籍，可在这未央宫里，还是处处低人一等，被人鄙视。何况，只要汉皇和匈奴人开战，就还会迁怒于我们。我们楼兰人，是永远得不到汉人的信任的，也根本无法依靠汉人。”

　　“我不想依靠汉人。”羌裕有些忧伤，“当初，本来就是楼兰王强行送我们来大汉的。我一直很想回家乡去。”
　　“我也想。我的人生梦想，就是有一天，带着这里所有的楼兰同胞，顺利返回楼兰，建设好我们自己的国家。再也不受汉人和匈奴人的欺负！”阿末扶住她的肩膀，双眼炯炯有神，一篇谎言说得以假乱真。
　　“阿末哥哥，”羌裕深情地仰望他，“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盖世英雄。”
　　情难自禁，阿末忍不住和羌裕热吻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两人的冲动慢慢平息下来，阿末才又说道，“可是，如果独孤稔生下了汉人的孩子，你说，她还会跟着我们一起回楼兰吗？”
　　“这……”羌裕被问倒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也许，她会回去，也许，她会留在长安。那，那我们也不能强迫她回去啊。只要她过得好，留在汉皇身边也行。”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阿末摇摇头。

　　“你可知道匈奴人，曾经和大汉和亲过？”阿末问。
　　羌裕迷茫地点点头，“我在楼兰时听说过—不过，这和阿稔姐姐有什么关系？”
　　阿末长叹一口气，“匈奴右贤王的母亲，也就是现任单于的第二任阏氏，就是大汉的南宫公主。她自从嫁给了匈奴人，生下了右贤王以后，她可做了什么事情，是对大汉有利的？或者是阻止匈奴和大汉开战的？”
　　“这，我不知道啊。”羌裕不解地摇摇头。
　　“哼，她自从嫁给了匈奴人，就完全为匈奴人着想了。连她生下的儿子，本来是汉匈混血的孩子，可却成了右贤王，一心一意帮匈奴人打大汉。”阿末佯装讥讽道。
　　“啊！”羌裕忍不住惊叫起来，“难道，难道阿稔姐姐以后也会这样吗？”

　　“女人啊，都会因为孩子而失去理智的。”阿末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如果独孤美人生下了汉皇的孩子，她的孩子就会像右贤王一样，不仅能封为汉朝的皇子，而且长大后也会一心一意地为大汉着想。倘若他们有一天要利用楼兰，就会从独孤美人那里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而独孤美人为了她自己的孩子的荣华富贵，也不惜牺牲我们楼兰国。”
　　“不，不，不会这样的。”羌裕顿时焦急起来，心慌又难过。阿末描绘的那么可怕的前景忽然如浮雕般逼真可见。
　　“会的。女人都会为了孩子而放弃理智放弃国家放弃同胞的。”阿末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低语，跗骨魔音似的，加深这可怕前景的印象，“如果她生下了孩子，你就会永远失去你的阿稔姐姐……”

　　羌裕忽然小声抽泣起来，“我不要这样，我要我的阿稔姐姐，她一直对我很好，她不能变成楼兰的叛徒……”
　　阿末用力抱紧她，亲吻她的额头，“乖，我们都不想的。所以，我们得想想办法……”
　　两人在花房里一直小声讨论到丑时过了，羌裕才又冒着寒风独自溜回了采薇榭。

　　第二天，羌裕有些鼻塞头沉，和独孤稔告了假，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没想到独孤稔却挺着肚子找来了。
　　她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摸摸羌裕的头，“你这孩子是着凉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转头就叫人去传太医，被羌裕制止了，“姐姐，我只是个奴婢，太医不给看的。”
　　“可你是我的姐妹啊。”独孤稔坚持。
　　最后还是飞琼去掖庭令问来了驱寒治病的方子，给羌裕熬药去了。

　　独孤稔的手一直抚摸着羌裕火烫的额头，带着在屋外寒风中浸染的微凉，让羌裕昏沉的脑袋感到舒服了些。她抓住独孤稔的手，含糊不清地问，“姐姐，你会一直做我的姐姐吗？”
　　“当然会了，你就是我的妹妹，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
　　“那，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回楼兰了，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吗？”
　　“会，楼兰是我们的家。我很想念楼兰，很想回去。”
　　“那，你的皇儿呢？”
　　“我的皇儿？”独孤稔愣了愣，突然明白了羌裕的意思，顿时静默下来。

　　屋里亲热融洽的气氛忽然尴尬起来。独孤稔思索着，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眼神闪烁着，避开了羌裕热切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以后，都会回去的罢。你先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养病啊。”说着，她又叮嘱了侍女几句，要她们好好照顾羌裕，就离开回去了。
　　羌裕望着她已经开始臃肿的背影，默默地把被子扯上来蒙住了头。

　　冷清了许久的后宫，即将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不仅让大部分人雀跃不已。而在椒房殿里，卫子夫既兴奋，又带着些许不安和焦灼。
　　“一个居心叵测的楼兰女人，也好意思给皇上生孩子。”她身边的嬷嬷茹华嘀咕。
　　卫子夫正色道，“嬷嬷，无论她是从哪儿来的，现在都是皇上封的美人。她的孩子，也会是皇子或者公主。”
　　“喏。”嬷嬷不敢再公然声张轻鄙之情。

　　其实卫子夫心里的复杂情绪，又怎是身边奴仆一句鄙视之言就可以概括的。
　　刘彻已有五子，分别是太子刘据，齐怀王刘闳，燕刺王刘旦，广陵历王刘胥，昌邑王刘髆，还有赵婕妤生的刘弗陵，尚年幼，未封地。
　　按理说，前四子实力已定，刘弗陵还小，如果再来一个小婴儿，很难对大皇子们构成任何威胁。何况独孤稔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外戚傍身，就算生了儿子也没人帮她抢权势。
　　可是卫子夫隐隐感到不安：
　　她发觉皇上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疏远刘据。

　　上次刘据和尝归交好，结果楼兰王送礼给匈奴右贤王一事触怒了皇上，当机立断把楼兰人都送进了永巷，后来又发配到各宫室为奴。卫子夫果断地杖毙了安丰，以免给皇上留下更多的把柄。
　　起初她以为皇上不喜楼兰人，所以对刘据有了意见。可等到独孤稔受宠，她渐渐明白并非如此。如今独孤稔怀了孕，皇上却对刘据若有若无地有所排斥，至今没有给他真正的实权来协助打理朝政。
　　如果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打算重新考量，那么未来的皇冠落到谁的头上，还真说不准。
　　一想到这里，卫子夫就冷汗涔涔：难道一切会重新洗牌？

　　过了孕三月，独孤稔胖了些。原本尖尖的下颌圆润了些，两颊也不如以前清瘦，丰腴而白嫩起来。她如今还最喜胡辣羹，喜欢喝加了搅匀的鸡蛋、切碎的菜叶和陈醋以及麻椒粉的汤羹，一喝能喝一小脸盆那么多，还能再吃两个烙饼、小半只烧鸡，才打个饱嗝。

　　刘彻听了很高兴，吩咐下去，“美人无论什么时候想吃，厨房就随时给她做。”
　　这份特殊的待遇，是当初的卫皇后和钩弋夫人都不曾得到过的。那时的卫皇后和钩弋夫人即使怀孕也要保持矜持和优雅，只是私底下让身边人多弄些食物。独孤稔没有汉家女子的顾虑，怀孕了容易饥饿，干脆放开了肚子使劲吃，反而博得皇上一笑，觉得她憨态可掬。

　　椒房殿和云光殿都隔三岔五地送些美食过来，据说都是皇后和钩弋夫人亲手做的。有红豆糯米糕、凉糕、酱肘子、卤鸡翅等等。
　　“都扔了吧。”独孤稔冷漠地吩咐下去，“我，我没什么胃口。”
　　飞琼和云绡一愣，捧着食盒舍不得，“美人，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吃食。而且皇后和钩弋夫人送来的，扔了会让她们生气的吧。”
　　独孤稔想了想，觉得有理，说，“那你们都吃了吧—你们吃了应该没事的。”

　　飞琼和云绡高高兴兴地分了，还特意给羌裕留了一份，知道她最爱吃零食。
　　飞琼把食物送到羌裕房中，又摸摸她的额头，“这些给你。你的烧已经退了，应该有胃口吃东西了吧。”
　　羌裕已经起来走动了，就是几天都吃得简单清淡，略微清瘦了点。她望着这些食物若有所思，问飞琼，“美人姐姐为什么不肯吃这些食物？”
　　飞琼咬了一口红豆糯米糕，含糊不清地说，“她说没胃口。”又瞥一眼外面，凑到羌裕耳边小声嘀咕，“其实是怕人家放了什么堕胎的东西。”
　　羌裕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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