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流浪的日子有喜悦也有艰难。
　　如果遇到大雨或者天气不好，他们只能躲在马车里，每个人手里捧着脸盆饭碗等容器接水。这一天没有收入，他们会为了晚餐发愁，有时只能喝两口水，裹紧腰带早点睡觉。

　　安息的秋天，就在树叶从绿色变成红色和黄色中溜走，在冷雨冷风和晴朗旭日的交替中度过。深秋了，天气渐冷。独孤稔感觉到衣衫单薄。胖丫头把她一件马甲给了她御寒。但舞蹈时穿的纱裙很单薄很透，独孤稔为了更好的效果，不愿意在纱裙里套上厚马甲御寒。这样坚持跳舞了几天后，她冻病了。

　　安吉拉很着急，去附近的村落找大夫，却因为付不出诊金被赶了回来。老头子很愤怒地想把马典当了给独孤稔看病，却被独孤稔死死拦住了。
　　“如果没有马，就到不了长安了。”她说，有气无力。
　　所有人都沉默了。长安，是他们流浪的终点，是他们幸福的希望。

　　流浪剧团的收入渐渐减少。一方面是因为独孤稔病了，老头子和安吉拉坚持不让她再穿着单薄的纱裙跳舞了；另一方面，是时入深秋了，人们也开始储备钱粮，等待着熬过毫无收入的冬季，所以不能慷慨解囊了。
　　天气冷了，大家都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只能尽可能地待在马车里取暖。每次晚饭后，如果时间不太晚，大家就会缠着独孤稔，让她讲讲以前在长安的见闻。

　　独孤稔把曾经在未央宫的经历，改编成了“以前去长安的一户人家做过婢女”的故事。讲的多了，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她告诉他们，长安很繁华，市场有许多本地的和外来的物品；长安有许多富豪人家，还有一个宏大华美的未央宫。那些妃嫔们，还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们，都穿金戴银，貌美如花。还有许多将军，强壮有力，连匈奴人都打不过他们……

　　她知道的长安，并非如此。可她也知道，“到长安去”对流浪马车来说，是支撑度过所有艰难困苦的信仰。所以她尽力把美好的长安描绘给他们听。

　　不能卖马，又没有钱给她看病。胖丫头每晚都抱着独孤稔睡，让自己胖乎乎的身体温暖她瘦弱的异邦姐妹。但独孤稔还是病得愈发昏沉，整日嗜睡，连稀粥都喝不下。夜里她发烧厉害起来，神志都恍惚了。

　　一天早上，安吉拉决定再去附近村落里找找大夫，他想恳求大夫告诉他能用什么草药给独孤稔治病，他自己去挖。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个小村落外的小树林里，穿过树林就是村落。当他穿过小树林，走到村落入口时，他看到了一个骑马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灰蓝色的长袍，是汉人服装的款式。胸前戴着简单轻便的银灰色铠甲，腰间悬挂着一把入鞘的宝剑。男子面容沉静，一双眼睛却灿若寒星。他似乎在村落入口等了很久，看到安吉拉一出现，目光就牢牢地盯在了他身上。
　　安吉拉站住了。
　　“她生病了是吗？”男子径直问。

　　“谁？阿稔？”安吉拉反问，随即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汉语。自从独孤稔来了以后，他们每天都和她学一点汉语，以便到了长安后，能和当地人日常交流。
　　男子从怀中拿出两个金币，递给安吉拉，“拿去，给她看病。”

　　安吉拉不敢置信，他为了找钱给独孤稔看病犯愁了那么久，钱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你，你是？”他不敢接。
　　“她的一个朋友。”男子说，把金币不由分说塞到安吉拉手中，“拿着钱给她看病，买些好吃的，一定要照顾好她。但不要说是我给的。”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安吉拉咕哝着，还是接过了金币，不管怎样，他们的确需要钱来救独孤稔的命。

　　“还有，过两天我还会给你钱的。但你要告诉我，她的情况；还有对她保密。”男子说。
　　“那我上哪儿去找你？”安吉拉问。
　　“你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的。”男子回答。

　　“你会不会把她买走？”安吉拉总觉得这钱拿着不放心，唯恐有一天男子突然说：你们花了我很多钱，所以我要把独孤稔带走作为抵押。
　　男子摇摇头，“这钱不会问你要回来的。放心吧，赶紧去抓药。”

　　安吉拉犹豫了下，觉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给独孤稔看病要紧。于是朝村落的大夫家飞跑过去，手心里攥着两个金币，开心地要飞起来。
　　钱果然是万能的。

　　望着安吉拉飞跑的背影，佩剑男子这才舒了口气。也不知道独孤稔能不能熬过去，他忧心忡忡地想着，思绪回到了半个多月前。

　　南宫诀和上官晏颇费了些周折多方打听，才从奴隶贩子那里打听到一个眉目相像的异邦女子可能是独孤稔。但她已经被转手了。所幸那个矮胖墩的买家在奴隶市场附近的市井一带有人知晓，找到了他，又从他那儿得知独孤稔在某个大宅院附近消失了。然后他们又找上了大宅院的人，终于从窈娘那里知晓，安图公子把独孤稔强行带走了。

　　“很抱歉，我们没能保护好她。”窈娘听说他们是独孤稔的朋友，一个劲道歉，“我们很担心她，听说安图公子非常残忍，我们去打探过消息，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南宫诀和上官晏听到这里，心就沉了下来。以独孤稔的心性，恐怕不太肯委曲求全，惹怒了安图公子，怕是尸骨无存了。

　　尽管如此，南宫诀临走时还是给大宅院留了一笔钱，“谢谢你们收留她。这算是给你们的报答。还有，如果万一她回来找你们，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窈娘千恩万谢。
　　当晚，南宫诀和手下就翻进了安图将军府。上官晏没有跟去，他毕竟是大汉都尉，有官职在身，若是惹出麻烦，会牵涉到外交纠纷。

　　南宫诀是无所谓的：匈奴人的作风本来就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
　　他带着几个身手高强的手下，找到了熟睡中的安图公子，一顿暴打，打断了他两根肋骨，让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将军府。接着，挟持着他去找了老将军。

　　老将军看到他们就大惊失色，“匈奴人？你们，你们为什么——”
　　“独孤稔呢？”南宫诀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
　　“谁？”将军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名字。

　　南宫诀不耐烦地让手下翻译并解释，“你儿子之前从大宅院那里强抢了一个女孩子，后来把她怎么样了？她人在哪里？”
　　“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安图公子惶恐地回答，“我后来把她放了。”

　　南宫诀冷笑，“不说实话，割一只耳朵下来。”
　　安图公子的嚎叫声回荡在书房里。

　　“他没有撒谎。那个女孩子没有遭到太大的伤害，只是打了几下而已。”老将军慌忙回答，心痛地看到平日里也算英俊的儿子在残忍的匈奴人手中伤痕累累。他曾经和迁徙到安息的匈奴人交过手，知道他们是多么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父亲、妻子都可以杀掉的种族，何况对待敌人。
　　于是安图公子又被打折了一条腿，算是还报他对独孤稔的打骂。

　　老将军不敢隐瞒，把如何发现那颗狼牙，如何辨认出上面的匈奴字符，如何害怕报复所以才把她放了的经过说完，南宫诀才相信他没有撒谎。
　　“放过我们吧，匈奴人。”老将军求饶。
　　南宫诀沉思着，“我听说，你儿子在安息都城里jian杀了不少女子。他如此荒淫无道，留着孽根总是个祸害。”
　　他吩咐，“阉了他”。

　　“不不！”安图将军和儿子一起惨叫起来，他不得不豁出去老脸求饶，“大人，我已经把实话告诉你了。求求你饶了我儿子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他不是个男人了，以后会被所有人耻笑的，他会活不下去的！”
　　南宫诀理也不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我最后发现她死了。我还会回来，烧了你全家。”

　　匈奴人的刀很快，手起刀落。安图公子哼了一声，下面暴射血花，立刻昏死在一大滩血泊中。
　　“天哪！”老将军涕泪横流，抱着儿子大喊，“来人啊，叫大夫啊！”
　　南宫诀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上官晏早就听到将军府中惨叫连连，有些不忍，但咬牙守在外面，直到南宫诀带着满身溅了血迹的手下大摇大摆地出来。

　　南宫诀把独孤稔在安图将军府的经历告诉了上官晏，“现在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了。”
　　上官晏隐隐不快，“你为什么要送颗狼牙给她？你什么时候送的？”

　　南宫诀很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再说了，我喜欢送，她愿意收，关你什么事。她早晚都会是我的人。”
　　上官晏断然否定，“她曾经是皇上的嫔妃，现在是楼兰的王后，她不是你的人。”
　　“所以呢，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是你的人！”南宫诀还嘴。

　　两人在夜色中逡巡，无望地望着四周，边走边斗嘴，闲着也是闲着。
　　上官晏又幽幽地说，“你不该送个信物给她。上面既然有匈奴的字符，那么任何人发现了这颗狼牙，她都逃脱不了嫌疑。”

　　“可是要不是我送了她那颗狼牙，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死在安图将军府了。”南宫诀毫不客气，“再说了，你别装聋作哑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她和我有关系。否则当初你为什么把她绑上城楼威吓我？我可警告你，这次如果能找到她，我就直接带她走。你不许杀她，否则我和你没完。”
　　上官晏嘟囔了一句，“谁说我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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