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

　　马车外，上官晏带着护送的将士们，早已经把山贼杀了个七零八落。而远处也有得得马蹄声渐渐靠近，尘烟扬起，似乎是一大群兵马赶来。这是上官晏提前通知过的天水郡的驻扎官兵，前来接应。
　　上官晏戍边多年，这条丝绸之路来往无数次，对此地的地形耳熟能详。前两年开始，此处开始聚集一些山贼，人数不多，却借着一线天的狭道打劫来往客商。上官晏早已风闻，只是这里不是他管辖地，或是他自己要事在身，不便出手。

　　但这次护送队伍因为带着独孤稔和尝归，行进缓慢，又带着些箱子包裹，箱匣颇为沉重，大概会引起山贼的注意。上官晏在进天水郡之前，就料想到了会遭遇山贼，于是将计就计，暗中联络了天水郡的官兵，准备合力剿杀。
　　果不其然，刚进入一线天狭道，山贼就推落巨石，阻挡了去路，又从后侧和两旁夹击，形成围困之势。

　　那知上官晏早有准备，带着训练有素的手下将士二话不说就四面突击，再加上天水郡官兵的援兵赶来，反而把山贼倒困在一线天。
　　一个时辰不到，上官晏已经把雪亮的残虹剑架在了盗贼首领的脖子上。可他此时心念电转，犹豫了一下。

　　他想起了皇上的密旨。
　　皇上要求他在路上，借机杀了独孤稔，为大汉免除匈奴细作的后患。
　　若他想遵照密旨行事，此时正是绝好的机会，既不用亲自下手，也可以尽早完成任务，轻轻松松回玉门关去。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细柔的女声，
　　“上官都尉好功夫，难怪可以在玉门关一夫当关。”
　　独孤稔不知何时走下了马车，竟然提着华贵的裙子，踩着满地血流满面的尸体走到了他身旁。

　　“美人下来干什么？”上官晏冷冷地说，手中的剑还是架在盗贼首领脖子上没有松开。
　　独孤稔的回答听起来颇为轻松，“哦，有功夫这么好的都尉在，奴家有什么好怕的。莫非还怕这贼子从都尉的剑下溜走不成？”

　　她表面上是在夸赞他，实则是在监督他。上官晏心里明白，这丫头的警惕性不低，她可能猜到了借刀杀人的法子。
　　上官晏吩咐赶上来的天水郡官兵把盗贼首领捆成五花大绑，才把残虹剑收了起来，让人押送剩余的盗贼到天水郡受审去了。自此一线天狭道处宁静安全起来。

　　清理好前方的碎石，上官晏请独孤稔重新上了马车，看也不看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美人放心，末将一定会护送你和尝归王子安全地回到楼兰。”
　　独孤稔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搭了一把，借力踩上了马车，同时低语道，“那都尉可要说话算话哦。”
　　上官晏望着重新拉上的车幔，欲言又止。他心中其实自有打算。
　　于是这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第二天傍晚，探亲护送队行进到了一片小树林附近。树林连着连绵起伏的丘陵，林子旁有条小溪，潺潺流动。
　　上官晏吩咐队伍就地扎营，搭灶生火做饭。一小堆一小堆红艳艳的篝火在草地上盛开，蒸腾起热气，捂热了饭菜，温暖了肠胃和人心。火光跳跃在人们的脸上，驱散了饥饿和疲劳。护送队的士兵们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独孤稔拉着尝归笑盈盈地从马车上下来，捧了两大坛子的美酒，给护送的兵士倒酒。士兵们受宠若惊，纷纷站起来。
　　久闻盛名的独孤美人，前几日还是皇上的枕边人，今天却亲自给他们倒酒。美酒倒映着美人的绝世容貌，让士兵们不饮自醉，轮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独孤稔也陪饮一小口，不过一个时辰，也饮得双颊桃红，眼波流转。当她捧着酒坛子走到上官晏面前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一张小巧的俏脸被酒精烧得燥热，深琥珀的双眸却如空山沉渊，清亮中透着冷冽的寒意。

　　她摇摇晃晃地给上官晏倒了一杯酒，淋了少许在他手上，又笨拙地直接扯了自己的衣袖去擦，柔软温暖的小手像小猫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擦过，痒痒的。
　　上官晏慌忙缩回了手，说，“不碍事，我自己擦。”
　　独孤稔也不坚持，只握着酒杯，歪着脑袋，醉眼饧饧，笑道，“上官都尉，这一路上，有劳你辛苦护卫，余下的路程，还要靠你照应。奴家在这里敬你一杯薄酒，略表谢意。”

　　二人同时一饮而尽。上官晏只觉得这酒似乎比起建章宫中豪饮的还要浓烈，一杯下肚，眼前都有轻微的眩晕，只看到她笑靥如春波荡漾，让人想不管不顾一头栽进去。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此时几个士兵过来凑趣，拉着他继续痛饮。上官晏盛情难却又喝了几杯，顿时觉得不胜酒力，连连挥手，让大家适可而止。即使如此，士兵也大多醉意昏沉，只觉得头脚发软，只想躺倒就睡。上官晏勉强撑着，直到清点人数，安排分班值夜，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倒头就睡。
　　独孤稔早已拉着尝归回马车上去了。不一会儿，马车里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月光如水，时间无声无息，静静地流逝过半。大约今夜太放松，大家都睡得很沉。连值夜的兵士也喝了一点，此时困意上来，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迷迷糊糊起来。
　　睡得正香的尝归被轻轻地推醒了，“尝归，尝归，你醒醒……”

　　尝归睁开眼睛，看到独孤稔一双清醒的大眼睛在他眼前晃动。她不由分说递过来一个严实的小包裹，说，“尝归，你逃吧。”
　　尝归剩余的困意被吓得一干二净，一骨碌坐起来，害怕地问，“阿稔，你，你说什么？”

　　独孤稔伸手掩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尝归，趁着上官晏喝多了两杯，你快逃吧。”
　　“为为为什么？”尝归还是追问。
　　独孤稔叹气，“你糊涂了？还是你提醒我的。此次探亲护送，凶多吉少，就算上官晏愿意把我们安全地送回楼兰，你以为你能和尉屠耆还能像亲兄弟一样拥抱言欢吗？”

　　几句话就让尝归恐慌无比。当初他不肯回楼兰，就是怕弟弟尉屠耆对他不利；如今在路上都感觉到上官晏对他们不太友好，总是抱着冷冷的态度，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动物的求生本能让他和独孤稔都深深怀疑，他们也许不能平安地回到楼兰并好好活下去。

　　“可是，可是，逃，往哪里逃？”尝归茫然无措。
　　独孤稔掀起了车幔的一角，望着黑魆魆的树林，对尝归说，“白天我眺望过，穿过这片树林，朝南走，是一片村庄。你如今汉文说的也不错了，对汉地的习俗也了解。你回到中原地带，从此隐姓埋名，找个偏僻的小山村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吧。”

　　“可是，阿稔，你怎么办？”尝归又是感动又是悲伤，“我走了，他们会难为你吗？”
　　独孤稔轻蔑地摇了摇头，“你放心，你一直在我的马车上。你溜出去后，我只说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瞒过几日，等你走远了，他们就找不到你了。至于我，呵呵，好歹我也是这次回楼兰探亲的独孤夫人，上官晏能把我怎么样。”
　　尝归还要说些一起走的傻话，独孤稔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叮嘱了他几句就先跳下了马车。

　　她找到离马车最近的守卫，借口自己白日掉了只耳环，引着他们，离马车越来越远。趁着他们俯身在地上东翻西找，尝归悄悄地掀开车幔，从另一面跳了下来，抱着独孤稔为他打点的包裹，迅速闪身进了小树林子，眨眼间，就隐身在黑黢黢的昏暗中了。
　　独孤稔带着几个守卫耗了大半个时辰，才娇嗔着说算了，又回到了马车上。几名守卫并未发现异常，各自回归岗位。直到东方鱼肚白，车队缓缓启行，一切如常。

　　但走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上官晏突然喊停。所有人都不知为何，只是紧张地停留原地待命。
　　上官晏径直走到了马车边，隔着车幔仰面问询，“独孤美人，今日可安好？”
　　“嗯，奴家安好，无事。”独孤稔在马车内回答，并未露面。

　　上官晏又问，“尝归王子，可安好？”
　　“也安好无事。”独孤稔不假思索地回答。
　　上官晏却并不就此作罢，继续问，“今日天气晴朗，美人和王子不妨出来透透气，马车内过于狭小，总待在里面也憋气。”
　　“我们困了，想再小憩片刻，上官都尉照常赶路即可。”独孤稔如此回答，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上官晏，是不是起了疑心了。

　　她坚持不肯和尝归一起露面，上官晏似乎无奈，于是吩咐车队继续前行。可他却独自策马掉头而去。去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就提溜着浑身泥泞的尝归回来了。
　　“你？！”独孤稔看到尝归竟然被带回来了，瞪圆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尝归一脸迷茫恐慌，被上官晏押送着，无可奈何地爬上了马车，依旧蜷缩到了角落里，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
　　上官晏不曾为难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独孤稔，略微靠近了些，勾了勾手指，说，“美人请移步说话。”
　　独孤稔翻个白眼，只好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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