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排扣大衣

作者:不管起什么名字都会觉得很尴尬的李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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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几天前决定兵行险招的白医生找到师兄,说自己打算亲自去一趟陷空岛,当着内鬼的面演一出戏。

      事实证明白玉堂真的是个很小心的人,小心到凡是陷空岛的通讯都会出现在他的电脑上;在所有人不得离岛、这个年代又没有飞鸽传书的情况下,接到一封加密邮件是很正常的,对此白玉堂评价——

      蠢货。

      将邮件里关于医生的说明删掉,白玉堂假造得非常好,起码对方不会发现这封邮件发送地址不对。

      小杨柳巷二号早就被外来间谍们抛弃了,从老三出现在小杨柳巷的第一天,那个地方便只是个烟雾弹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假装不知道,甚至老三仍然非常敬业的时常过去溜溜,而演这出戏正是为了让外方相信他们的重点仍在小杨柳巷。

      十七天前,白玉堂进医院的第一天,他还在昏迷中。

      单人诊室里,白医生拍拍中年男人的肩,夸他做的不错;男人接过医生手里的银行卡和密码条,双手合十谢了老板大方便离开了。

      目送男人渐渐走远,白医生冷笑: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策反。

      呼出一口浊气,白医生脸上漏出一个天真到残忍的笑——我让你们也尝尝被同胞出卖的滋味。

      小和尚永远相信这个世界上一报还一报,天不来报他来报。

      这个夜,陷空岛上如往常那般静谧,除了西南临山一侧的建筑物。

      佣兵团大会议厅内,白玉堂刀背按在迎接干兄入岛的内鬼脖子上,笑眯眯地告诉他:指出同伙爷饶你不死。

      老三提枪跨立在大会议厅唯一的出入口处,双眼如电,扫过厅内每一个人或疑惑或不屑或恐惧的脸;现在这个大厅里,除了在内在外执行任务的,是被下了武器的佣兵团全员——其实不过百分之六七而已,毕竟今晚不太平,其他四位当家的和女眷们需要可靠力量帮助和保护。

      他身上还带着血,十分钟前他一枪打死了不肯交出身上军刀的无辜人。

      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半夜被叫起开会有万般抱怨的雇佣兵们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总算安静了下来。

      “爷是不是告诉你们,不许带任何武器和电子、通讯设备。”会议台上笑容灿烂的白玉堂十足是个煞星,“也怪爷平常太纵着你们,今天晚上得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屁股不干净,懂?”放缓声音,白玉堂看起来失望又难过,“所以谁死了别怨五爷,上一次刚过去不到一个月,你们当中某些人可是又干出不少好事啊。”

      可能是觉得要死了多拉几个垫背的,内鬼手指刷刷刷点了好几个人,被点到名字的无一不瞪大了眼睛开口就骂。

      很利索地手起刀落,向前跨一步,白玉堂笑眯眯地碾烂地上那只耳朵。

      内鬼捂着血淋淋的半边脸哀嚎的样子和白玉堂的动作给下方众人带来强烈的视觉、精神冲击,他现在的笑容若是展昭看来可爱极了:“说实话,留你条命。”

      白玉堂说着看了老三一眼,见老三一幅了然的表情更放心了,一甩刀上血珠收刀入鞘,在疼得趴在地上抽搐的人屁股上踹一脚,白五爷很不耐烦地说一句快点,都等着回去睡觉呢。

      这次内鬼老老实实地指了几个人,并发血誓说这几个是真的,自然被指认的区域免不了一片混乱;见老三微不可查地点头,白玉堂手一挥,几个真假不明的内鬼立刻被身边人按倒在地,带到地牢里听候发落。

      随便叫了个人去请医生,又让亲随把守会议厅,白玉堂松松脖子伸个懒腰,回去睡觉了;留在那里的老三仔细叮嘱几句之后,衣服都来不及换便立刻去找白玉堂。

      事实证明老三的担心完全没错,白玉堂收刀时突然一阵头疼,好在能忍,为了不让人发现他身体状态差劲,白五爷只得速战速决。

      坐在白玉堂床沿的老三伸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烧,但不严重,至少还有力气嫌自己弄脏了他的床。

      老三气得抬手就要抽他:“小兔崽子你有点良心没。”

      “如果是展小猫他绝对不会打我。”白玉堂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显然他现在兴致不高,语气神情都很低落;闻言老三作势要打的手缓缓落在被子上,使劲揉揉窝在被子里的身体,全当他能给他的小战友仅有的安慰。

      展昭回不来了,活着的还得好好活,即使不情愿,也得好好活。

      “五爷从来都不是老实本分的兵,唯独和队副在一起的时候最乖,别看五爷天天找队副的茬,真到关键时候他比谁都可靠。”靠在班长怀里的小五坐得很不舒服,只是他不愿意躺下而已。今夜他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不过这次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班长躺到他身边,在睡不着的深夜给班长讲他觉得有意思的故事。

      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小五的顺毛,班长下巴搭在他头顶有些犯困:“咋地,你不可靠啊。”

      开玩笑地说队副绝对不会让五爷陪他一起失眠,小五看着猛地瞪大眼睛说我不困的班长偷笑:“其实有一次,我们去边境执行任务,刚回来五爷就发高烧歇菜了,队副忙着照顾他连脏衣服都忘了换。”

      从来不生病的人,生次病简直要命,眼见白玉堂刚下飞机突然晕倒,所有人在精神上被吓一跳,唯独展昭是真的蹦了起来,手里东西一扔赶紧去检查白玉堂是不是受伤了。

      队长事后回忆称,那一幕让我对魂飞魄散这个成语有了深刻认识;正把一根香辣肠递到展昭嘴里的小五听到这说法笑得差点把香肠塞到展昭鼻子里,展昭一张俊脸通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辣椒呛的。

      之前白玉堂睁开眼,看到只脱了作战服外套,一脸担忧地摸自己额头的展昭,第一句话居然是:“没洗澡别坐我的床。”

      意识到自己裤子确实很脏的展昭刚要站起来又被白玉堂拉住手不准离开,随手在白玉堂头顶摸一下,展昭打电话给小五让他来帮忙照顾一下白玉堂,他好去收拾一下自己,没想到来接班的是浑身洗得香喷喷的老三。

      “你俩关系那么好你没去?”班长不太能理解。

      “因为我觉得五爷很没良心不想去啊。”说到这里小五笑得直抖,“我又不是队副,无时不刻惯着他。”

      在小五发顶亲一口,班长想,无时不刻的惯着宠着喜欢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嘛。

      “你看看他把你惯的。”无意中和小五说了同样睡前故事的老三给白玉堂掖掖被子,虽然他本意只是帮白玉堂补充一下残缺的记忆。

      白玉堂记起部队的卫生室,在那里他拉住了一个人的手:“猫儿,展小猫,你多陪我会儿。”

      那个人脸上油彩已经花了,他笑着摸摸他额头,让他稍微等一会儿;他说我换过衣服就回来;他还说你总得让我吃点东西,刚才被你吓死了,都忘了饿。

      白玉堂意识到那个人是展昭,他弄丢了的爱人,他会很亲昵的称呼他为“猫儿”,会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

      “老三,他是不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别想了,快睡吧。”帮白玉堂关上灯,老三回去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而后从暗道出去会情人去了。

      白医生是从水路光明正大地离开的,卢方和韩彰亲身相送,临走他把一个塑封的文件盒交给二鼠。

      “麻烦你们了。”叮嘱一定要白玉堂亲自拆封后,白医生离开。

      曾经疯了似的寻找有关于展昭的一切痕迹的白医生找到了疑似展昭的私密博客,这些是从他主页打印下来的。

      总算能回家搂着老婆亲近会儿的白医生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他这几天总请假旷工让医院很不满意,得抓紧时间充充电。

      “行了别看了,伤眼,”一把抽走丈夫手里的书,女人往丈夫怀里一钻,甜兮兮地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你最近总说的那个展昭,他是个好人吗?”

      “很好的人,长得好看还聪明。”

      “你还说你俩很像?”

      “是他们说,就我哥哥他们,”白医生翻个身侧躺,把老婆舒舒服服搂进怀里,“我没觉得像,至少我会把情书好好寄给你,而不是藏起来。”

      “也就你酸。”想起前两天那封情书,女人“腾”一下变成油焖大虾。

      “你是没见过比我更酸的。”纵然千万般难过愧疚,白医生第一次看到那些情书的时候还是倒了牙;男人那颗无聊的八卦之心让他忍不住看完了那些博客,然后他心想怪不得不好意思给爱人看——好家伙,满屏的少男心思总思春啊。

      从第一次见白玉堂到去世前最后一天,仔细看日期的话,中间偶尔会空的几天大多数集中在他服役期间,也就是说他除了执行任务没功夫谈恋爱,每天都在跟白玉堂表白。

      大概是苏格拉底说的,一件小事你能坚持下去,那你就是圣人;白医生掂掂打印出来的纸张厚度,不禁大为赞叹,直呼其弟为情圣本圣。

      最简单的是两个字“好看”,最长的有六千多字,据白医生仔细阅读揣摩体会感情,他发现“好看”这两个字及其相同意思的词句出现的频率极高。

      包括他开这个博客都是为了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高中生,那时候还是个学警的展昭用了近七千字,抒发了对那头乌黑柔顺长发的喜爱和对白衣高中生清冷气质的赞叹。

      从那之后每一天他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再看一眼那个高中生,想如果能帮他梳头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终于到他再见白玉堂那一天,他改变了想法,那天他的博客内容只有一句话:

      “短头发也特别好看!!!!!!!!!!”

      那串感叹号白医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疯狂跳动的少男心。

      在那之后两天的博文就比较有意思了:“他说记得帮过一个警察,他还说记得那个警察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说我。”

      这初恋般紧张又甜蜜的小心思,白医生打了个哆嗦,搓掉身上鸡皮疙瘩。

      确定这个博客是展昭的后,白医生决定把这些全部打印下来,自己留一份照抄给老婆换亲亲,另一份找机会交给展昭喜欢的人,顺便解释他破解展昭私密博客密码并非出于坏心。

      然而没等他去查那个人是谁,白玉堂便黏上了他,于是他没脸也不敢让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的白玉堂看到这些东西。

      李医生根据白玉堂的住家环境和精神状态分析,展昭去世之后白玉堂强迫症爆发,不停收拾房子和洗澡,力图将展昭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抹掉,所以这厚厚的一摞对现在的白玉堂而言极有可能是二次伤害。

      清晨,白玉堂锻炼时被卢大嫂的亲随叫到她房里,有些奇怪地问大嫂紧张什么,白玉堂笑容温和柔软,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是展昭他哥哥给你的,你在这里看看?”卢大嫂并没说展昭哪个哥哥,白玉堂也不关心,他知道大嫂是担心他受不了刺激,安抚一下嫂子,他拆开档案盒看里头是什么。

      随手翻两页后,白玉堂把盒子扣上,抱一下双手揉捏裙子明显紧张得不行的大嫂,他笑着说放心我没事,今天还有点事要忙,东西我先拿回去了。

      白玉堂现在很想找个人问问展昭给他梳头时的神态到底什么样子,但是他找不到,他的父母兄长们并不会关心小两口房内的情趣,战友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而他自己抱着脑袋怎么都想不起来。

      驱车回了自己市区的公寓,看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房子,白玉堂不免生出一种脱力感,盘腿坐在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客厅地毯上,他想哭。

      他面对空气,看到对面有个清秀帅气的青年,他穿着蓝色衬衫,用和自己相同的姿势坐在地毯上,正笑着望向自己。

      青年目光柔柔的,满是暖意,他身后有只大狸花猫优雅经过。

      白玉堂张张嘴,想和他说句什么话,但是话至嘴边又说不出来,似乎只要能一直看着对方就足够了——这么想的话,天长地久其实也不过是一眼的距离。

      最后白玉堂还是说了一句:“你眼睛真漂亮。”

      青年似乎有一瞬间怔愣,而后低头抿唇微笑,带了些羞涩的样子,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比起热情直白的爱人,他更喜欢把自己的喜欢藏起来。

      他的爱一直是静悄悄的,却令人舒心。

      突然白玉堂打了个冷战,他回过神来,发现眼前只有晨光中漂浮飞舞的细小灰尘,没有狸花猫,也没有大猫。

      花花他知道,今早还在陷空岛大嫂的房间里舔爪子,看到他之后非常激动地赏了他一身猫毛。

      大猫哪去了?

      茫茫然地环顾四周,白玉堂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目标是卧室,他记得他强迫自己藏下了一件灰色粗毛呢的双排扣大衣。

      大衣仍然静静地挂在衣柜里,好像在等着它的主人随时把它穿上。

      松一口气,白玉堂隐约记得自己是担心展昭回家后发现一件衣服都没有会生他的气,于是他留下沾了展昭鲜血的一套衣服。

      灰色羊毛双排扣大衣、浅蓝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白色纯棉袜子和一双黑色头层牛皮皮鞋,除了那件双排扣大衣,剩下的白玉堂都有相同颜色款式的情侣款,所以刚从医院回家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衣柜里的其他“异类”们。

      或许可以再替他买几件不同季节的衣服,冬天已经过去了,总穿蓝色衬衫会单调——白玉堂没头没尾地想着,仔细合上衣柜门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寓。

      房子里有人才叫个家,所以白玉堂决定搬回陷空岛。

      “展昭不会反对你的决定。”加着班跑出来的白金堂之前因为白玉堂请了两天假,工作全压到了周末加班做,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过工作跑不了,弟弟的心情还是最重要的。

      白锦堂去会展家兄弟了,人家哥哥的心情也很重要不是;而白金堂对展昭之外的展家人一直没什么好感,能有个借口离他们远点自然求之不得。

      “大哥之前让我跟他一起去见展家哥哥们,”懒洋洋地嚼着牛肉干,白玉堂说不出什么感受来,“原本我答应了,不过赶上今天有事,正好不去,说实话,我现在这样子去了只会招人讨厌。”

      “话不能这么说,我讨厌他们是因为小和尚……你得叫哥!”瞪一眼突然来了兴致的白玉堂,白金堂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小混蛋没想什么好事,“还有展妈妈因为展昭和你结婚说的那些难听话,但是你没理由讨厌他们,他们是展昭家人,你得尊重他们。”

      随口应一声知道了,白玉堂心说自己礼节上的事好像从来没欠缺过:“我不敢去,怕展昭他大哥又踹我。”

      “嗯?”白金堂眉心一拧,“什么时候记起来的?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白玉堂摇头说过没有后,兄弟两人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最终白金堂忍不住问小弟到底怎么了。

      得到的回答是我没事,单纯想和你们待在一起而已。

      伸手揉揉白玉堂头发,白金堂清楚自己弟弟那点小性子,心里难受的时候会格外依赖他们哥俩,虽然他长大后就几乎没有这种时候了。

      不过白玉堂这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知道了退役后重新开始蓄长发的自己得到了展昭的全力支持,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那厚厚一本他还没打开,他准备等事情结束后慢慢看,免得乱了心绪。

      白金堂说他小时候留长发是因为算命先生说你命里阴气重,得当女孩养,不然会短寿。

      “你们也信。”

      “我们不信,咱妈和你干娘信啊,但是怎么把你一个带把儿的当女孩儿也确实是个问题,干脆给你买裙子留长发,别说,你自己照着镜子还挺美。”白金堂说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稍微大大之后原本想给你剪头发,你自己说留长发比较个性,你忘了?”

      “记得,为此爸爸生了我很长时间的气,觉得我背叛了他。”白玉堂想到他爸为了让他恢复男儿身,几度被他妈关在门外,而自己意外坚定地站在妈妈那一边保护头发,内心十分愧疚地愧疚了十秒钟。

      考上军校后白玉堂终于剪掉了头发,白将军看着终于干净清爽的儿子老怀甚慰,没想到退役后白玉堂第一件事是重新蓄长发,气得白将军差点把他赶出家门;还是展昭替他做说客,特地跑了将军门口跟白玉堂聊天,说他留长发肯定好看,像古代侠客,特别潇洒。

      武侠小说狂热爱好者白将军美滋滋地接受了展昭的说法,天知道长发白玉堂居然是展昭的初心和私心。

      看日头已经到正午,算算时间班长应该做好准备了,喝掉最后一口牛奶,白玉堂跟哥哥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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