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笑我就怂

　　有丫鬟来报参加棋会的姑娘都到了，几人便起身一同前往听雨水榭。
　　走近水榭就听得里面言笑晏晏，叶芫一眼就找到了正和魏其候府三小姐谈天的叶堇。叶堇的一颦一笑，在这群豆蔻年华的姑娘中最为惹眼。
　　赵韵棋在旁“哼”了一声：“看她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各府小姐带来的丫鬟都被留在水榭外头待命，叶芫悄悄找到寻春：“倩云人呢？”
　　寻春左右张望了下：“刚刚还在呢，可能去净手了吧。”
　　偏是这时候不在，叶芫有些着急，又见赵韵棋频频朝她看来，便低声嘱咐寻春：“等她回来了，叫她来找我。”
　　寻春点头应是，又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也能帮您做的。”
　　“不必了，等倩云回来吧。”叶芫说罢就回到水榭里，坐在了叶堇的身边。
　　文安县主跟贴身丫鬟点头示意，便有小厮端着一方龙脑香实木棋桌上来，又见两名丫鬟各托着一个精雕细刻的紫檀木盒站在棋桌两侧。
　　文安县主笑着说道：“我听说墨润斋新进了一副犀牛角棋子，便让人买了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光下棋就太没意思了，今儿个谁能先连赢三盘，这棋子就归了谁吧。”
　　墨润斋的东西，价值自不必说，有几个姑娘已经跃跃欲试了。
　　文安县主拿眼扫了一圈众人，出身高低，家底如何，端看她们的反应就能泄露一二。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叶堇身上，见她淡然沉静，心底无名火起。
　　“叶家大姑娘棋艺精绝，不如就你先来吧。”
　　叶堇并不推拒，只款款落座在棋盘旁，坦然接受众人的注视：“只是外人瞎传罢了，我对棋艺研究不多，就依县主的意思抛砖引玉，若下得不好姐妹们莫要笑话我。”
　　在赵韵棋眼里，叶堇这番得体的说辞便成了装腔作势，她站起来朝文安县主行了个礼，来到叶堇的面前。
　　“家里才换了个棋先生，教的还行，不如就让我先跟姐姐讨教一番吧。”
　　几个姑娘兴趣盎然地围在她们身边，叶芫随手拿起一块马蹄糕也钻到叶堇身后围观。
　　两人的水平相差很多，没走几步赵韵棋的脸就红了，又气又臊。叶堇也不让她，几次落子就断了她所有后招。
　　赵韵棋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盒里一丢，扔下一句：“不玩了！”
　　真是棋臭又输不起，叶芫在旁看着心里暗爽。
　　接替赵韵棋位置的是王茹，一身飘逸的粉色团蝶曳地凤尾裙，在这水榭的微风中裙摆摇摇，很是漂亮。就是春光还不够暖，看她这么穿叶芫觉得怪凉的。
　　和赵韵棋的心急手快不同，王茹每走一步棋都要思考好久，眼睛不时越过众人偷偷注意着回廊方向。叶堇见她心不在焉也不催促，只凝神在棋盘之上，推演每一子落在不同处的各种解法。
　　叶芫观战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她走到水边倚着鹅颈扶栏吹风赏景。棋桌摆在水榭的中心，离水边还有好一段距离，众目睽睽下，赵韵棋找不到机会下手，她也便放下心来给自己找点乐子。

　　池里养了些锦鲤，见有人坐在扶栏边就聚过来讨食。叶芫拿来一块马蹄糕，边吃边看鲤鱼在脚下扑腾。
　　远处的花园小径上出现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其中一人手指向水榭似在跟身边之人做介绍。
　　叶芫迅速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鼓着腮钻回叶堇身边。
　　虽然没看仔细，但那群人里应该有沈怀渊。
　　文安县主掩饰不住脸上的惊喜，大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同样发现了诚敬王府有客到访。
　　不知是谁说了句：“走在诚敬王爷右手边的是不是沈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水榭里的气氛骤然起了变化。在场的姑娘有的回到座位上矜持品茗，有的挤到扶栏边上假装赏景，还有性子活泼的两个小姐想结伴去花园赏花的。
　　只有叶堇仍保持心无旁骛，纤手微扬，在纵横间落下一子。
　　文安县主突然开口：“下了这么久，不如先歇会儿吧。尝尝我这儿的茶，是长公主送我的雪云尖，早春第一批下来的，往常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能喝到。”
　　话音才落就有丫鬟端了茶盘进来，替换掉每个人桌上原有的茶盏。
　　帮叶堇换茶的丫鬟手脚不甚利落，离开时胳膊碰掉了桌上的茶碗，茶水尽数洒在了叶堇的裙上。
　　丫鬟急忙跪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没拿稳……”
　　叶芫第一时间将叶堇拉起来，拿帕子替叶堇掸去茶水，关心问道：“有烫到吗？”
　　叶堇摇头：“无碍。”
　　文安县主斜睨了叶芫一眼，又给赵韵棋使了个眼色。
　　赵韵棋心领神会，也上前关心叶堇：“这裙子都染了茶渍，我看还是换下来比较好。不知县主这可有合适叶小姐穿的衣裳？”
　　文安县主回她：“都是我的丫鬟笨手笨脚的，请叶姑娘别见怪。刚好我有几身新做的春装，都是崭新的，让丫鬟带你去换了吧。”
　　打从赵韵棋站出来叶芫就知道她不会安好心，听完她和文安县主的一唱一和，便婉拒道：“县主的衣裳都是精心订做的，旁的人穿不合规矩。刚好我马车上就有备用的衣裳，让我的丫鬟去取一下就行。”
　　赵韵棋上前一步拉着叶芫：“那就叫丫鬟将衣裳送到偏厅吧，我陪你们一道去。”
　　叶芫不好挣开她，只能与她同叶堇一起走出了水榭。

　　水榭的回廊三个人并排走着稍显拥挤，赵韵棋便放手跟在她们的身后。刚行了一半路程，就听见赵韵棋“哎哟”一声往前扑来，看这架势是要把她俩都扑进河里。
　　始终警觉的叶芫牵着叶堇侧身躲过她这一击，却没提防赵韵棋摔倒后整个人猛地朝叶堇小腿一撞。回廊的栏杆低矮，叶堇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惯性带着往池子里栽，她当即甩开叶芫的手，怕把她一起带倒。
　　叶堇落水的这一幕，岸上和水榭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像是赵韵棋跌倒连累了叶堇。
　　只听赵韵棋焦急地呼救：“快来人啊！叶府小姐落水了！”
　　此时寻春正带着倩云从回廊尽头处跑来。
　　“怎么会这样？二小姐你快帮帮大小姐啊，大小姐不会水啊！”寻春急的眼泪扑簌簌地掉。
　　叶芫问倩云：“你会泅水吗？”
　　倩云摇头：“不太行。”
　　赵韵棋还在叫嚷，文安县主也带着人往这边奔，边跑边喊着：“来人，救下叶小姐本县主重赏！”
　　前有狼后有虎，叶芫眼瞧着诚敬王爷那群人也正朝她们这边赶来。
　　再犹豫下去叶芫不是被王府的侍卫吃尽豆腐就是被沈怀渊救走。
　　MD！叶芫心里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她拿的一定是男主剧本，一定是！
　　叶芫蹬开鞋子，解了身上的银缎比甲，裹着头上摘下的珠花首饰一股脑丢给了寻春，雪白罗袜踏上围栏，在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时纵身跳进了水中。
　　寻春抱着比甲愣愣地望着水面：“怎么办？二小姐也落水了，我会被打死的，呜呜呜大小姐……呜呜呜二小姐……”
　　倩云抬眸往岸边看了一眼，开导呜呜呜的寻春：“二小姐不是落水，是自己跳下去的。”

　　春天的池水还很凉，叶芫扎进水中后立刻游到叶堇背后。叶堇的挣扎已经变弱，叶芫一手环住她的肩膀，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对她说了一句：“姐姐别怕。”
　　听见叶芫的声音叶堇很惊诧，却莫名放松下来任叶芫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岸边，文安县主还在命令侍卫们下水帮忙。
　　叶芫喝道：“倩云，拦着他们！”
　　倩云伸手拦住几个侍卫，眼神里透出练家子的震慑，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趁着这个功夫寻春和几个丫鬟已经合力将叶堇拉了上来。
　　这场救援对原身的身体素质来说相当艰难，衣裳裙子浸了水沉甸甸的，还不能脱下来。好不容易在水里托着叶堇上了岸，叶芫趴在岸边喘了口气，正待让寻春拉她一把的时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圈住了她的脚踝。
　　水里有东西！
　　叶芫瞬时全身发麻，连话都说不出来，未知的恐惧爬上心头。这会儿所有人都被死里逃生的叶堇夺去了注意力，没人发现她正用眼神求救，唯有沈怀渊正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生死关头，立场尊严都是小事，但此刻叶芫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脸恐慌地看着沈怀渊。察觉到抓着她的那股力量欲将她往水底拽去，叶芫开始剧烈挣扎，用可以活动的另一只脚踹向那个东西，水的阻力化解了她本来就弱的力量，带着腥气的池水灌进叶芫的口鼻。
　　这难道是她不肯喂锦鲤的报应吗？女配的存在感可以更低吗？叶芫绝望地想。
　　沉进水里的叶芫一只手仍高举着，不甘心地乱抓着空气。
　　兀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她，同时间脚下的力量瞬间卸去，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她扑倒在一个怀抱之中。
　　刚从水中出来的人还在脱力状态，叶芫下肢像绑了铅块一样忍不住下坠，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搂住唯一的依靠，周围好多声音在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
　　叶芫的心砰砰地跳，她这是第几回濒临死亡了。脸颊下的触感逐渐变得紧绷，叶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男人，还是个身穿一品鹤袍朝服，腰身紧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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