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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东风
秦誉伸手贴着画卷的边缘过去,经过画中人面庞的时候,微不可见的停了一停。
他手指修长,举止间是漫不经心,靠在画中人鬓边的时候,却像是凭空靠在了苏构的耳鬓,叫她没开头地呼吸一窒。
她瞧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垂下了眼睛。
秦誉松开手,便有下人上前来,要替小侯爷晾干了他的画儿。
“含章。”徐璧玉伸手护住了他的画儿,恳求着瞧向秦誉,似乎是担心来的下人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要烧了他的性命。
“无妨。”秦誉向他说道。
方才老太太叫人送了一碗参汤过来,恰是徐璧玉费神专注的时候,不便扰了他,秦誉便吩咐了不许进院里头来。
如今他画完了,外头的人将一直温着的参汤重新端了进来,秦誉打量了一眼搁在案上的画卷,向着徐璧玉说道,“这画,你若不放心,不如交与我收着。”
苏构闻言向秦誉投去目光,就见到他颇有些灵犀地抬起头来,虽然瞧着她,却是对着徐璧玉说话,“定能替你好好护着它,如何?”
徐璧玉被下人扶着灌了一碗参汤,脸色的苍白顿时去掉了好些,叫人觉得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许多。
他打量过案上的画作,似乎是有些不舍得,只是喃喃道,“这样好的画,若是毁在了我手中,是要挨了祖师爷天打雷劈的。”
苏构转开了与秦誉的目光,说道,“大长公主已无焚画之意。”
秦誉闻言挑了挑眉,心想苏构真是小气。
徐璧玉摇了摇头,“若是有一天。”
他死了呢。
他没有再说下去,撑着桌案站了起来,向着秦誉说道,“含章是懂画的人,交与你保存,我觉得放心,若有一日,我……”
“若有一日,你病好了,我便在东宫文华殿摆宴,与你一同饮酒品画。”秦誉阻住了他的话音,微微一笑,“再邀上探花郎一道。“
他看着苏构,似乎要得到她一声应答。
苏构注视着徐璧玉苍白的面孔,点了点头,说道,”是。“
徐璧玉眯了眯眼睛,瞧着外头来回呼啸的冷风,轻轻应了一声好。
方才作画耗了他许多心神,此刻面上已是显出了深重的倦意来,下人便伺候着他回去歇下了,另外有人要来替太子殿下将案上的画儿收拾起来。
苏构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转过头便瞧见秦誉挥退了下人,不许他们碰案上摆着的那幅画儿。
他正坐在案后的椅子上头,支着脑袋瞧着苏构,见她看过来,才笑道,“探花郎惜哉。”
苏构没听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才皱了眉,就听他又说道,“若做女儿家,必是个花中状元。”
是在夸她相貌好,言语是轻佻了一些。
与她头一次见到纨绔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不及殿下姿容。”
秦誉笑了起来,起身将晾好的画儿收好了,才与她说道,“走罢,我领苏大人出忠定侯府。”
苏构低头应了一声是,原本是要跟在他的身后,却因了太子殿下有意放慢了步子,不知觉间便与他并肩。
秦誉昂着头,大袖背在身后,余光瞥见苏构淡静的模样,缓缓展开了一点笑容。
忠定侯府的老太太听闻徐璧玉已经安然歇下了,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拄着凤头拐杖坐在春晖堂沉默了好一会儿。
倒是对着来拜见的秦誉与苏构二人面色和缓了不少。
老太太平日里不爱瞧见秦誉,他与苏构前来行过了礼数,便作告退。
“秦誉。”老太太叫道。
他应了一声是,正要听一听大长公主的吩咐。
就见到她打量了一会儿苏构,像是要从她的身上再瞧见一些旁的影子。
最终不过是叹息道,“年轻,真好啊。”
苏构眼底动了动,轻轻向前踏出了一步,只觉得思绪嘈嘈翻滚,是想要问上一声从前。
却被秦誉一把握住了手腕,向着老太太重新告了个礼,领着她转身退下了。
苏构低着眼睛,心里头那些滚滚的情绪,都被按在了秦誉的手中。
老太太瞧着他二人一道退出去的身影,一人着赤色,一人着绯红,竟叫她想起从前的时候,儿子徐廷带着新妇来拜见她。
也是像这样,一人大步走在前头,手里头牵着另一个人,一道向前,穿过了庭前春日茂盛的柳树,再穿过了栖枝的春风。
走到跟前来,一道称了她一声母亲。
老太太闭着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也不曾说出些什么话,过了好半晌才在满室的寂静中叹了口气。
“来人,将门掩上。”
她不愿意瞧见外头的冬日。
柳树已是再未逢春
方明一直守在忠定侯府门前候着,见到秦誉领着苏构出来,笑着迎了过来,“苏大人安好。”
便有了些原先是担心她的意思。
苏构一愣,转过头瞧着身姿挺拔的太子殿下,才发觉手腕还被握在那人手中。
轻轻挣了挣,秦誉便有些遗憾地松开了手。
“老太太年纪大了,从前的往事,叫人伤心。”
他淡淡说来,似乎说的是忠定侯府的往事,又似乎说的是苏构心底翻涌的意难平。
她没有应声,就见到秦誉轻轻皱了皱眉,虚扶了一把右肩。
方才他替她挨了一下。
她鬼使神差地将一声问出了口,“殿下觉得疼?”
秦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煞有介事道,“有一些。”
她心里便觉得亏欠了他。
只得俯身揖了一揖,重新谢道,“微臣谢过太子殿下。”
秦誉将手里的卷轴交给方明捧好了,吩咐道回东宫安置妥当,又嘱咐了一句,请宫里的太医来瞧一瞧小侯爷。
方明应了一声是,便不与他同行,先回宫里去了。
苏构见秦誉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问道,“殿下可是还有要事。”
“苏大人今日缺了值,想来刑部已记了册,不如便不回了,好挣个快活。”
苏构心想大裕朝的太子爷满脑子都是荒于嬉的懒怠,倒也不肯叫人亏了本。
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她哪一根反骨,点着头说了一声,“殿下说的有理。”
秦誉瞧着她,见到自个儿的金簪还插在她的发上,心里头每一个角落都觉得熨贴极了,当先走在前面,叫了一声探花郎,又说道,“今日是雪后,不如去朱雀巷饮一杯清茶。”
苏构应下了,便要为他引路。
他却停了步子,留了半边的位置与她。
“前路还长,苏大人陪本太子走走,一道说说话。”
苏构嗯了一声,沉默地走在秦誉的身旁。
昨日是细雪,天光亮起时便化了,金陵城瞧起来湿漉漉的,他与她一道踩过青石板路,又踏过朱雀桥,正对着紫禁城的朱雀门。
今日的紫禁城显得格外的远一些,秦誉停了下来,苏构一样也是抬头瞧着远处的城门。
“苏探花,大长公主方才那一杖,你为何不躲。”
苏构淡淡道,“天家臣子,不敢受隆恩,不敢避雷霆。”
秦誉负手站在朱雀桥边,缓缓道,“苏构,往后你要躲开。”
他语气是平常,言语却叫人不敢认真去听,“这天底下,没有人生来卑微。”
苏构抬起眼,听着秦誉转过头来向她说道,“你瞧这个天地这样浩大,你我皆是众生。”
她一动不动地瞧着面前的人,似乎是要透过他的眼睛仔细瞧一瞧他的心肠,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她的喉头,叫她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长而深,只需要斜斜飞起,便能将七分纨绔纵成十分风流,可是如今他这样平常的瞧着她,却叫人像是捧住了一副滚烫的肺腑,这天底下,似乎再没有比他此刻更认真的模样。
今日的金陵城没有什么日光,雪后的北风也是浸人的寒冷,不息的秦淮河仍然缓缓向前头淌去,只有一道热烈,挤进了苏构的心头。
她将视线转开,不声不响地瞧着秦淮河,心底却是一酸。
真可惜啊,她是苏构。
若她是阿元,若她还是阿元。
她淡淡笑了笑,轻声应道,“殿下说的是。”
“苏构,”秦誉平静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担心温如的病。”
“微臣洗耳恭听。”
秦誉淡淡道,“他是皇姑祖母的子孙,身上流着我们大裕秦氏的血。”
他朗声一笑,“我秦氏,能与天斗。”
“苏构。”秦誉开口说道,“陪在我身边,你要看着这天下,河清海晏,九洲清平。”
苏构正对着远处的朱雀门,眼底是滚滚难息的意气,她长身立在朱雀桥之上,不曾俯身,不曾作揖,只是缓缓道,“好。”
四方风声徐徐涌来,簇拥着她与秦誉一道走过朱雀桥,踏进朱雀巷的时候,苏构稍稍停了片刻。
她的视线落在秦誉宽大的袖口,赤色衮龙袍上头不曾绣过蜿蜒的如意花纹,却并不要紧。
秦誉在渐渐狭长的巷子里头回过头,停下了脚步候她,北风带起的潮湿水汽氤氲在青石巷子的石壁上,叫人觉得那已经是一段光阴的终点。
苏构淡淡笑了笑,在心底低声念道,
明月不解意,叫我作东风。
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个秦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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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迟了,给各位小天使鞠个躬。
这几天陆续收到很多小天使的鼓励和私信,谢谢大家,感恩,本章留言给大家发个红包吧。
【高亮】作者是上班党,过年只有7天法定假,年底事情特别忙,所以本周的更新虽然不会缺席,但是时间不太稳定,大家可以稍微攒攒了再看。主要是作者接了个年会合奏的表演,需要腾出点时间练习,码字的时间往后延了,来不及像平时一样更新,希望小天使们理解。
感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天使,感谢喜欢作者的小天使,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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