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录

作者:丸子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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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承炀遇袭后一直待在东宫,闭门谢客,甚至是宫里的年宴,都被皇上特赦不用参加。

      可是,这在朝堂上某些有心人的眼中,却变成了太子远离权力中心的信号,加之太子监国的重任落到六皇子头上,曾经中立的各朝臣心里也开始掂量了起来,皇上是不是有意换储。

      沉不住气的已经寻着各种办法想搭上六皇子的关系,皇后一族章家一时间门庭若市。

      相比章太傅家的热闹,东宫的年过的就甚是冷清。
      周承炀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除夕之夜云渐雪想与他一齐守夜,却得知太子已经早早睡下。

      他心头那一丝愧疚又冒了出来,咕嘟咕嘟的在他心头翻涌,特别是在听到外面换储的风言风语之后更甚。
      云渐雪现在是听不得一点周承炀的坏话,那些恶意的揣测像根针一样不停的刺戳着他的耳朵。
      殿下明明那么好,救了他两次,为什么外面的人总是胡乱说些毫无根据的话!

      可是周承炀养病期间,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其休息,云渐雪只能每天早上去他屋子问问情况。

      新年休沐已过,百官上朝恢复。
      其实周承炀肩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其依然对外宣称养病,闭门谢客。

      就像现在,他只着中衣,姿势不羁的斜坐在床上,修长的右手捻起一枚黑亮的玉子,对着一盘已经下满半数的棋盘凝神沉思。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惹得院子里的鸟儿振翅欲飞。
      周承炀目不斜视,淡淡道:“来了就直接进来,不要在院子里吓鸟玩!”

      只见屋门被从外推开,一穿着黑衣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承儿!为父又来看你了!”
      “沈大将军,四十大板还不够吗?如今连脑袋都不想要了?”

      男子正是镇西大将军沈溪,六皇子和他的亚父。

      沈溪毫不客气的在他屋子里坐下,自顾自的倒着茶水喝,听闻此话顿时来气:“你看看老六干的是人事吗!我可是他亚父,他一监国就打我四十大板,我招谁惹谁了?”

      “呵。”周承炀瞥他一眼,冷哼:“新年第一□□会你就把早食带到朝堂上吃,给你几大板都算是轻的了,往日孤没有罚你,是顾你面子,如今老六监国你还不收敛收敛。”

      沈溪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原来你知道的呀!”我以为我吃的够隐蔽……

      周承炀像是想到什么趣事,突然一笑:“我说之前上朝老六怎么总是满脸不爽,原来他就站在你旁边啊,想必是受够了早食的香味,如今打你几板子发泄一下也颇为正常。”

      “公报私仇!”沈溪虽然嘴上骂得厉害,脸上却不见怒容,“他以前怎么不说,非得这时候才出来打板子,他可真行。”

      周承炀转了转棋子,眼中却露出一丝精明:“老六一向聪明,此举为何,孤不相信亚父猜不出来。”

      沈溪撇撇嘴:“定然又是什么帝王权术,权力制衡之类的鬼东西。”

      周承炀解释道:“前头刚刚因为结党营私送走了一个皇子,老六这时候对自己人下手,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

      沈溪显然心里也是门清的,只是自己平白挨几板子,心里不痛快罢了:“哦,对了!行刺你的那个持弓的刺客被找到了,可惜人已经死了,查不出来了。”

      周承炀淡然道:“你今天来要说的就是这事?”
      “那倒不只,我就是想问问你,作这一出苦肉计是为了什么?”沈溪颔首,看向周承炀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肩头:“就凭你的武功,你会躲不开这小小的一箭?”

      周承炀不语,依旧盯着棋盘凝神思索,一个人左右互搏。
      也不知道周承炀一个人下了多久,黑白两方竟然势均力敌,不分输赢。

      沈溪走到棋桌对面坐下,捻起起白玉棋子,准备来一场父子局。

      其间,沈溪似是随口一问:“听说你在熙春楼带了个‘男宠’回来?哪天送来我这调教一下。”
      说话间,沈溪眼睛仔细的盯着周承炀的神情,像是定要看出什么变化来。

      周承炀后院的暗卫都是沈溪一手带出来了,沈溪有个暗卫的秘密训练地,就是城郊清岳山背后的一条险峻的山谷裂缝,名为索魂崖。
      那里长年受瀑布冲刷,平常人若是落入那便是有去无回,对于要学武的人到是好地方。

      沈溪早就听说太子亲自带了一个男宠回府,他不知道周承炀是何意,是动了感情准备收作正真的男宠还是准备再培养一个暗卫。
      他想要试探一番,便有了要让云渐雪当暗卫的说辞。

      不曾想,周承炀竟然面不改色的答应:“那便有劳亚父了。”

      沈溪略有讶异,不久又摇头轻笑:“你的绯闻外面传的神乎其神,说你是为了保护那个男宠才受的伤,又说你昏迷后醒来无视皇上,只想确认男宠的安危,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动情了。”

      周承炀不甚在意道:“外面流言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亚父还不清楚吗?”
      “流言追根溯源还不是你自己放的,谁又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沈溪白眼道,“既然你不是真动情了就好说,你娘把你们兄弟俩托付给我,我要是把你养成个断袖,你家香火断了,那你娘还不从棺材里蹦出来把我给砍了!”

      周承炀对沈溪道:“香火一事,亚父自可放心。”
      “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沈溪痛心疾首道:“你是个不近女色的,老六也是个不近女色,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呀?!”
      周承炀不想理他,这人叫嚷着抱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二人说话间,棋子已行至全局。
      白棋杀气腾腾,直取敌方腹地,犹如王者之师,势如破竹,隐站上风;相较之下,黑子一直避战,文弱内敛,却绵里藏针,步步为营,但还是落入颓势。周旋之下,黑子露出破绽,白棋直接杀入要害,却不料中了诱敌之计,王者之师也陨落在如此算计之下,可谓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周承炀勾唇笑:“承让了!”
      沈溪仔细的盯着棋盘琢磨,后又恍然大悟:“承儿好生厉害,瞒天过海,破而后立,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实在精妙!”
      周承炀笑意不减:“亚父乃大将军,骁勇善战,一身正气吞山河,行事凌厉正派,棋风自显名将之姿,孤不过会些算计之策,何承亚父之赞。”

      “少拍马屁!”深知他行事作风的沈溪却气笑了:“说罢,又要我给你做什么?
      周承炀一改懒散恣意的坐姿,端坐在沈溪的面前,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严肃:“亚父,我想让你收云渐雪为徒。”

      这个“云”姓才落入沈溪的耳中,他脸色一冷,眼神微眯:“你的那个男宠?你让他姓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承炀面不改色,依旧直视着他,声音却压低了几分:“我要将《云方录》的残本交给他。”

      几个轻飘飘的字宛若惊雷在沈溪的耳中爆炸,他噌的立起,黑白相交的棋盘被大力掀起,砸落一地,弹出颇远。

      沈溪满脸怒容,额上青筋暴突,却依然压抑着心中的巨浪,低声怒喝:“你疯了?!”
      “我没疯。”周承炀却未被怒火波及,他淡然的弯腰,拾起一枚黑玉棋子:“亚父,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屁!”沈溪怒气更甚:“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娘为什么要带你来京城吗?!梅家一百五十□□生生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你都忘记了吗?!”

      沈溪收敛了些怒气,严肃的告诫他:“别让《云方录》出世了,那就是个祸害!你娘让我护你周全,断不可能看你再踏深渊!”

      弯腰的身影一顿,周承炀眼中闪过猩红,捏着黑玉的手骤然收紧,可怜的棋子瞬间化为了齑粉,他声音微微颤抖,但理智尚在:“我都知道,我都记得。”

      周承炀回头望他,眼中一片清明,浅色瞳孔异光流转,语气坚定:“你错了亚父,倘若《云方录》是个祸害,以母亲的性格必然是一烧了之,便不会将它的所藏之处告知于我,。”
      “母亲留给我的是仅仅是《云方录》中的两本,《化云录》与《飞云录》,化云为内功秘籍,飞云为剑法秘籍,二者相辅相成,练至极至,可呼风唤雨。”

      他苦笑道:“可惜了,她算错了一步,自她去世后我便再也不能持剑了。我将他交给云渐雪,只是不想云氏绝学断了传承而已。”

      沈溪哑然,是啊,他本以为梅沁水早已将《云方录》销毁,毕竟它的出现只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可他没想到梅沁水还是将它的存在告诉了周承炀,想必她也还是心有不甘,还是心存仇恨的……

      沈溪倍感无力,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我也不同意,你父亲尚且没有能力守着《云方录》,你又怎么将它交给一个没有血缘的人,你能保证他不会背叛你吗!”

      周承炀道:“我不能保证,可我能赌!”
      “你!”沈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那手指指着他,复又端起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口,平复着心情:“那云渐雪要练此武功,必会招来江湖之人,你打算怎么办?”
      周承炀早已想好解决之策:“所以之前孤就说了,一切有劳将军了。”
      沈溪气笑了:“原来如此,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啊?!”

      “木藏于林,水隐于海。西北军驻扎在西北大漠,能人不少。再者军队是官,江湖人士即便有再高的武功也只是狂匪,不敢在军队面前造次,只要他能学成而归,便无人可敌。”
      周承炀断言道:“两年之内,西北必有战事,届时还请将军带他离开,京城交给我和老六。”

      沈溪惊讶于他的深思熟虑,也惊讶于他的认真。
      但他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忧心,总觉得漏了什么……

      突然,沈溪注意到周承炀肩上厚厚的纱布,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想起街上他放出的流言。
      那个人被赐姓云,将学着云家的绝学,身上带着《云方录》……沈溪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祸水东引,李代桃僵。

      沈溪面色不甚好,语气中略带逼问:“你真的只是想让他传承云家的绝学吗?”
      “还是,想让他帮你背负云家的命运?”

      周承炀沉默许久,久到沈溪以为他已经默认。

      他才缓缓的抬起头,眼中只有决绝:“云家的命运我从出生就已背负,从来没想过,也不打算,交给别人。”

      “从他姓云的那一刻开始,他已是我的家人,我会护他一世周全!”

      沈溪长出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看不懂年轻人在想什么:“罢了罢了,你长大了,我已经管不了了,过几日叫他来行个拜师礼,这事便定下吧!”

      沈溪转头从窗外望去,每日定时来请安的云渐雪,脸上挂着天真活泼的笑,正从侧边的小道走来,手里还提着食盒。
      他被那温暖明媚的笑晃了眼。
      原来如此,太像了,像曾今还没有经历过那场灾祸的,小小的周承炀。

      沈溪闭上了眼,离开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承儿,人的感情,是不能用来算计的。”

      屋内,周承炀站在阴影之下,脸上晦暗不明,看不清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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