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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到东宫,天色墨沉,月上枝头。
云渐雪被安排在东宫后院的霁梅院,太子殿下便离开了。
霁梅院在东宫西边,离太子寝居不远,一方小院,红梅缀雪,景色倒是别致。
可惜云渐雪哪有什么心思看着美景,他沐浴后趴上床榻,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料想是之前被打惨了。
云渐雪揉了揉疼处,已是青紫一片,心里将那老鸨骂了百八十遍。
“公子,打扰了,”屋外进来了几个小厮,“太子殿下赐了金玉膏,吩咐奴婢帮公子上药。”
“放那吧,我自己来。”云渐雪拿过伤药,将他们赶了出去。
云渐雪摩挲着光滑无暇的白瓷瓶,瓶口泄出淡淡的药香。
金玉膏,御用外伤药,药效极好,据说不出几日便可不见伤口,居家出行,必备良药!
云渐雪撇撇嘴:“哼,老色鬼,别想用这招来蛊惑我!”
说罢,毫不客气的倒出一大半,抹在已泛青紫的手臂,至于背上几处,实在够不着,便胡乱抹了一通。
“谁是老色鬼?”
背后突然冒出太子殿下幽幽的声音,吓得他瓷瓶都掉了。
骂人被抓包,试问他现在撤回还来得及急吗·····
周承炀却也不恼,看着榻上小人略有惊恐的表情,嘴角勾笑,顺手拿过瓷瓶,倒出药液,准备帮他上药。
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脊背,云渐雪背部紧绷,被抚摸按揉的伤处感觉不到痛,只剩酥麻的痒意。
云渐雪非常不自在,微微动肩。
“别动!”
云渐雪僵住,一直保持姿势待到药被尽数吸收。
上完药,周承炀取下发冠,脱下外衣,入净室沐浴,一幅准备在他的屋子里就寝的架势。
难不成太子准备今晚就让他陪床吗?!他现在浑身是伤啊!会死人的!
云渐雪忿忿,眼中无声的传达着他的拒绝。
周承炀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挑眉道:“放心,孤还不至于对小孩下手。”
云渐雪很是信不过。
床榻微震,周承炀躺在了外侧,云渐雪迫不得已,只能抱着被子贴墙挤,离他远远的。
周承炀瞥他一眼,伸手一捞,云渐雪连人带被落在他怀里。
云渐雪蒙了,两人现在是前心贴后背,周承炀手搭他身上,将他环住,滚烫的温度四面八方炙烤着他。
云渐雪心咚咚地直跳,手心紧张地冒汗。
他从没有和别人睡这么近!连他娘亲都没有过!
他脑子里还在各种胡思乱想,就看到眼前一黑,周承炀伸手蒙住了他的双眼。
背后胸膛微微震动,脑袋顶上传来低声:“睡!”
短促的单音,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云渐雪只得闭眼假寐,担心着身后人突然暴起,将他拆吃入腹。
可身后再也没有动静,唯有绵长的呼吸扫过他的发梢,黑暗的环境中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困意袭来,寐着寐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夜无梦。
云渐雪再醒来,已快午时。
床榻旁早无周承炀的身影,窗外鸟惊梅枝,抖落一地露雪。
接连几天晚上,云渐雪都处于戒备状态,生怕太子殿下搞夜袭。
可除去那天同榻,他就再没有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云渐雪放下了心,经过几天的养伤,他身上的青紫已不见踪影,终于有心思走出院子,逛逛这东宫府邸了。
实话说,云渐雪对传闻中太子的绝色男宠们颇为好奇。
那天那个叫赤渊的,也没细看,功夫倒好。
说是男宠吧,太子指哪儿他杀哪儿,活脱脱一杀手;说不是男宠吧,他又和太子同乘御舆,举止亲密。
属实奇怪。
更令云渐雪奇怪的是,他出了霁梅院,过了后花园,穿过湖心亭,都快走到东宫后门了,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连只野猫都没有!
一路上倒是经过了好几进院子,可是那些院子不是挂着高锁,就是一片荒芜,杂草人高,显然没人住。
云渐雪走累了,寻了个亭子歇息。
“七雪。”
七雪是他院子里的小厮,一路都跟着他:“公子有何吩咐?”
云渐雪问他:“东宫后院有多少人?”
七雪有些犹豫,想着他应该是问后院的主子,回道:“除却公子,东宫后院称得上主子的,有二十四位。”
云渐雪心道,原来还是有男宠的,他看后院凄凉的景象,差点以为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了。“那我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公子刚来,有所不知,其他主子平日里甚少住在东宫的。”
“那他们住哪?”
“这奴婢就不知了。”
云渐雪撇撇嘴,太子殿下好会藏娇,他们都是何等绝色样貌,还要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他顿时没了兴致,独自一个人在亭子里赏雪,好不无聊!
此时,日上正中,他走了一大转,胃里早已空空。
云渐雪叹气,想吃清氿阁的烧鹅了······
对呀!他现在可以出去,想吃什么吃什么了!何须待在此处与七雪大眼瞪小眼。
云渐雪顿时精神了起来,盯着七雪两眼放光,“七雪,我们出府去玩吧!”
说罢便带着七雪从东宫偏门上了街,直奔清氿阁去。
七雪拦也拦不住,只能不住的劝:“公子,听说最近京城不太平,还是呆在府里别出去的好!”公子要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他这条命可不够赔啊!
云渐雪摆摆手:“放心,就是去吃顿饭,不要多少时辰。”
清氿阁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出的菜品样样精致美味,据说大厨都是宫里御厨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呢!云渐雪以前尝过一口胭脂鹅脯,爽滑酥嫩,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如今他终于又可以再饱口福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嘴角都挂着笑。
酒楼小二又见客人,连忙笑迎。
七雪看着大堂人头攒动,挤来挤去,眉头紧皱,抢先一步道:“二楼雅间,要淡雅幽静一点的”,并掏出一点碎银塞到小二手里。
“欸!”小二得了银钱,笑开了花,领着他们就上了二楼。
云渐雪点了几个招牌菜,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他颔首示意七雪也坐下吃。
七雪犹豫:“这不合规矩。”
“这多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云渐雪看着一大桌子菜,“别怕,坐下一起吃。”
七雪拗不过他,便也入座。
他们正吃得欢,便见楼下大堂突然一静,云渐雪有些好奇的张望。
只见一青衣男子上了戏台,左手一把折扇,右手一品香茗,身前一方木桌,桌上一块醒木,轻轻一敲,好戏便开场:
“世人道,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
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
负你残春泪几行。
咱们今日所说,诸位今日所听,乃文方先生之新著《烟云传》,爱恨情仇个中滋味,各位看官,且听我娓娓道来·······”
云渐雪本想着吃完便溜,哪想今日碰到有人说书,看架势是一出痴男怨女,爱恨纠葛的大戏,他顿时来了兴趣,端着一杯清茶,边品边听。
刚开始还正常,青楼女子爱上了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从此为他守身如玉,攒钱供他考科举,帮他打点关系,书生深受感动,发誓功成名就必赎她出楼,娶她为妻。书生不负众望,一朝状元,锦衣归来,却背信弃义,忘记了他们曾经的誓言,娶了京城贵女,一步一步位极人臣。那不知青楼女子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这般结果,她想以死明志,却得知腹中已怀有孩子。无奈她心软,独自将孩子生下并养大······闻之者无不落泪惋惜。
但云渐雪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桥段怎的这般熟悉!
再听到女子不堪受辱而死,其儿子得了王公贵族青眼,为报母仇,屠了青楼,灭了其父一家云云。
余下便是洋洋洒洒千文的名妓之子与那王孙的虐恋深情,扬葩振藻,璧坐玑驰。
听得云渐雪是一愣一愣。
直到那书生醒木一拍,道了句:“预知那结局如何,敬请购买《烟云传》”,他才回过了神。
那名妓之子不就是他吗!那王孙呢?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云渐雪咬牙切齿,想将那写话本的文方先生拎出来打一顿,转念又好奇,这文方先生何许人也,胆子比天大,连太子殿下也敢编排!
可是没人注意到他愤怒,大堂全是喝彩,隔壁雅间甚至打赏几枚银锭。
打赏一出众人更是起哄得劲,纷纷叫嚷着要掏钱买书。
云渐雪气,是谁还火上浇油!
他扭头朝隔壁雅间看去,却瞧见素色帷帘下,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
只见朱唇微微勾起,浅瞳中酝酿着笑意,正正的撞进他的眼。
太,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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