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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翌日清晨，景疏便早早醒来，这一夜她睡得很浅，不得安枕。
望着窗外树上，两只燕子依在一起，互相应和着，亲昵十分，心中竟觉得苦涩。
当碧兰再次提起红绘笔为景疏画红痕时，景疏握住了她的手，淡淡说道：“不必了。”
而后拿出母亲宁氏一早为她准备的白色面纱，“京城不似北漠，闲人杂语多，有的人……不愿瞧见这骇人的红痕，既然戴了面纱便没人看这它了，也用不着画了。”
“是，王妃。”碧兰暗自轻叹，这有的人便是晋王殿下吧，昨日屋内两人说的话，她也听去了一半，刚入晋王府便是这样子，日后该怎么办。
待面纱戴好，碧兰又将一支流苏青簪插入发髻中，景疏整个人显得清雅脱俗。
梳妆好，景疏便来到了府前，段亦衍早就在府前等待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不出喜怒，身上的墨蓝色衣袍显得格外气宇不凡，见景疏戴着面纱出现，只是冷眼一瞥，便上了那顶绛色轿子。
景疏也无话可说，提起裙角上了后面那顶轿子。
只听下人一声：“起轿。”便向着皇宫抬去。
入了宫后，景疏沉默地跟在段亦衍身后，这人步子迈得大，景疏也不想追上他，两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景疏几次想说话，可望着段亦衍的背影，她却忍住了，算了，她不讨他喜，别徒增烦恼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皇后的寝宫——嘉怡宫，景疏整理了下心绪。随后两人便被宫女请了进去，还未到内殿便传来了一阵女人的欢声笑语。
依声走入殿内，这欢声笑语便停住了，进殿后的段亦衍一套行云流水的礼仪，道：“儿臣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景疏伏身作礼，举止间落落大方：“妾身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上座正是雍容华贵的梁皇后，仪姿高贵，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扮相极为奢华，段亦衍自小便是被她抚养长大。
下座几名普通的妃嫔，掩嘴轻笑。
“原来是晋王和晋王妃来了，快赐坐。”闻声，梁皇后将目光放到二人身上，眼底不经觉的滑露出蔑视，又立马用温和笑容掩盖下去。
正巧被景疏看见，不免心中升起反感，谢了礼后，便随着段亦衍坐在了稍远的偏座，看得出来段亦衍平时有多不受喜爱，赐的座都不及这殿内随便一个妃嫔，段亦衍似乎已习以为常。
“听闻晋王妃身高八尺，壮实无比，今儿瞧见，反倒是一亭亭玉立女儿家，果然传言都不可信。”一妃嫔掩嘴轻笑，闻言，景疏看向那娇笑的妃嫔。
那妃嫔看到景疏脸上的面纱又诧异道：“这脸上怎还挂着面纱，依臣妾看啊，晋王妃肯定也绝非传闻那般吓人容颜，掩着一层纱难免有些生分了。”这言语间阴阳怪气的。
梁皇后看了一眼景疏，眼底间也来了兴趣，神情些许轻视：“庆昭仪说得没错，晋王妃毕竟已是皇家的人，即便是丑，又岂会有人说王妃半分不好，但是这面纱显得生分了。”
景疏瞧了瞧殿内众妃嫔好奇的眼光，还有人已止不住偷笑了，想必她的丑颜一早就成了你们一干妃嫔解闷的笑话了罢？
身旁的段亦衍则是若无其事端着清茶抿上一口，既然昨夜这丑女人能说会道，应付几个后宫妃嫔可别让他失望。
景疏起身行礼，微笑道：“梁皇后一向亲和大度，自然不会计量妾身的容颜有多丑，是景疏与诸位过于生分了。”
说到这景疏的话语便停下了，众人以为她要揭纱，盯着她那张面纱，眼带笑意，准备好嘲笑的态势。
谁知景疏轻叹一声，话锋一转：“可妾身脸上的红痕实在吓人，也不知怎的，见过妾身脸的人回去总会大病一场，就连景疏家人都难免……”景疏不禁抹眼轻泣起来，听言，众人心思沉了下来。
“景疏实在是忧心怕皇后娘娘同那些人一样病上个三两个月，但想来皇后凤体安康，那能是那些寻常百姓能比的，既然皇后不介意景疏的容颜，景疏便摘下吧。”说罢，景疏抬手欲摘下面纱。
眼看景疏要摘，一干妃嫔纷纷变了神色，生怕看到景疏的容颜惹得自己一身病。
见此，梁皇后也端不住了，忙出声制止，“罢了。”
景疏疑惑的瞧着她，梁皇后轻咳一声，掩饰慌张，“既然晋王妃不便以面视人，那就算了吧，本宫向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一干妃嫔也应和着梁皇后，看这她们紧张的模样，景疏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段亦衍放下茶杯，看着景疏规规矩矩的坐回位置，仿佛都能瞧见景疏面纱下的窃笑，正巧她回头，两人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段亦衍随即转开了目光，面容依旧冷漠，景疏不禁抿了下唇。
经过这一插曲，无人再提及景疏的容颜，但看梁皇后的态度，颇有冷落二人的意思。
一盏茶后，二人便道了退，离开了嘉怡宫。
走在宫中的长廊上，两人仍就一言不发，就如同方才来时一样的情景，一前一后。
“本王回去可是要大病一场？”突然段亦衍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嗯？”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景疏一愣，忽想起在殿内说的话，“殿下说笑了，景疏戏言怎可当真。”
“王妃这可是戏弄梁皇后。”
“晋王殿下要回去拆穿景疏吗。”景疏淡淡回道。
只听他冷哼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时迎面走来两人，只觉段亦衍的脚步渐渐放慢下来，景疏抬眸一看，这两人当中一女子身穿淡紫色长裙，柳叶眉下一双清纯的眼眸，容色清丽。
景疏微怔，即使时隔六年多，仍旧一眼便认出了她，她便是景疏的妹妹——景汐。
景汐自小冰雪聪明，德才兼备，当年回京后，便极得太后喜爱，时常召她入宫相伴。
三年前太后驾薨后，景汐便依了太后遗愿，在倪贤园守陵三年，如今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守陵时日已满。
而在她身旁的男子，面容俊美，一派浑然天成的谦和之气，一袭白衣映衬得气质分外清雅。似乎看到来人，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温雅的笑。
“正巧，巧遇了景汐姑娘不说，又撞见了三皇兄。”男子说道。
而他身旁的景汐轻轻瞟了景疏二人，脸庞略显苍白，眸里浸着一层黯然。
似乎段亦衍的脸色越发的冷洌，目光一直放在景汐身上，未等他开口。
景汐黯然开口：“果然晋王殿下还是和姐姐成了亲。”话语间透着一股伤感，转头又向景疏说道：“景汐祝姐姐和晋王殿下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副情景让景疏有些哑然，虽然她与景汐自小聚少离多，虽然小时候耿直的她时常被景汐戏弄，多少也是有姐妹情深的，可景汐这模样实在让人感觉不到有再次相见的欣喜。
再说百年好合……她和段亦衍就算了吧，大婚当日都没合起来。
也不知如何寒暄，景疏也只能应下了她的话，说道：“多谢妹妹吉言了，日后来晋王府与我喝上几盏茶便是好的。”
一旁的男子扬了扬眉，一双尤为勾人的桃花眼含笑看向景疏：“这便是昨日三皇兄迎娶进门的晋王妃吗，与传闻中的果然有所不同。”
景疏也将目光转向他，温雅如玉，气宇不凡，猜得没错的话，此人便是人称贤玉公子的勋王段亦泽吧。
景疏伏身行礼：“见过勋王殿下。”
“晋王妃多礼了，既然今日这般碰巧，你我几人出了宫后寻个好去处，喝酒赋诗作乐，三皇兄你看如何。”说着，段亦泽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
段亦衍看了眼景疏，说道：“不必了，晋王妃酒品略差，只怕是做出些不寻常的事扰了气氛。”
景疏不免心中诽腹，想不到段亦衍胡说的本领比她还强，身为一个北漠女子可从来不知什么是醉，段亦衍这番话是何意？
景汐看了眼段亦衍，又低下头，无力说道：“景汐也还有要事缠身，只能扰勋王殿下的雅兴，还请殿下见谅。”
似乎不愿再与他们多言语，匆匆告辞，欲要离去，可偏偏就在这时，景汐的身子蓦然倒了下来，正巧向着段亦衍倾倒下来
事发来得突然，三人大惊。
未等景疏反应过来，段亦衍已将景汐揽入怀中，“景汐？！”
几声轻唤，景汐不见转醒，段亦衍神色紧张将人抱起来，往御医院赶去。
见这一幕，景疏心中竟觉得不适，也来不及细想，与段亦泽也跟了上去。
谁又能想到，方才好好的景汐忽然便昏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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