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的鸡毛为什么能飞天

　　义乌的鸡毛为什么能飞天 (报告文学)
　　撰稿人：吴宗耀

　　近几年来，都市商业剧《鸡毛飞上天》在中央电视台及各省市电视台轮番热播，“义乌奇迹”越传越奇。
　　鸡毛飞上天，是一个隐喻性的命题，其中的含义大家当然知道。
　　不过人们在寻思：义乌奇迹究竟是怎样成就的？
　　对此，我也想来探讨一番。

　　鸡毛飞上天的奇观，为什么能够在义乌出现？
　　我认为：要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首先要认识和了解创造这个奇迹的人。

　　义乌人民具有勤劳、耐苦和肯干的基本素养，更有敢为人先的商业智慧和勇气。
　　义乌人为了创业，为了梦想的实现，敢闯敢拼，而且坚忍不拔。

　　义乌的地域文化别具特色。
　　义乌古称“乌伤”，全市通行吴语。

　　历史上义乌名人辈出：古有骆宾王、宗泽、朱丹溪、傅翕 ；今有陈望道、冯雪峰、吴晗等。

　　有人可能会想，人杰地灵嘛，义乌肯定是个好地方。
　　错了。历史上的义乌，地理条件并不优越。而且还只是个弹丸之地，小的在中国地图上几乎很难找到。

　　改革开放以前，义乌还只是个贫瘠的农业小县。

　　它地处浙江中部的丘陵地带，山多地少水缺。
　　土地面积少，水资源紧缺，导致了义乌百姓农耕生活的艰难和贫困。
　　尽管勤耕好学是义乌人的精神传统，但由于穷山恶水，义乌百姓物质上的匮乏还是十分地严重。百姓中，选择逃荒要饭的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则是选择了鸡毛换糖。
　　我老家至今还保存着一个很陈旧的拨浪鼓，还有一只刻着“中亚细亚”字样的洋铁箱子。听父辈们说，这都是祖先用过的鸡毛换糖工具。

　　迫于生计，早于明朝中叶义乌人就开始了亲商、经商活动
　　那些靠种地养活不了家人的农民。
　　趁农闲季节，肩挑货郎担，手摇拨浪鼓，嘴里吆喝着“破铜烂铁，对针兑糖，鸡毛鸭毛鹅毛换糖啰”，过街穿巷，游走于万家村落之间。
　　明嘉靖三十八年，民族英雄戚继光，因抗倭斗争的需要，在义乌招兵三千。经严格的训练后，这三千义乌兵成为了戚家军这支精锐之师中的精锐，只要主帅指向哪里，他们就可以打到那里。鉴于义乌兵的强悍勇猛，加上战事的急需，戚继光到义乌招兵数次。倭患平息后，戚家军裁减兵员，一部随主帅北上驻守长城，一部解甲归田。由于长期征战，被遣散的这部分军士善行伍游走，而不喜农桑。于是有很多的退伍士兵就流归了“敲糖帮”。
　　自此敲糖帮的队伍日益壮大。他们刚正勇为，诚信行商。
　　至今义乌民间百姓中还流传着“兰溪埠头，义乌拳头”的美谈。
　　清乾隆年间，义乌卖糖人的脚步已丈量在江浙大地的寻常角落。据不完全统计，义乌仅廿三里镇的王店村就走出了农民500多人。

　　解放以后，义乌人这种传统的“敲糖换鸡毛”营生，依然没有消停。
　　在意识形态挂帅的特殊年代，义乌人从事“鸡毛换糖”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受到批判打压。
　　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一些富有商业细胞的义乌人，开始悄悄地乘火车做起了长途贩卖日用百货小生意，逐渐出现的小商品是纽扣、发夹、鞋花、衣裤 、皮带、文具和床上用品之类。与此同时，又有些聪明的义乌人开始自己摸索加工产品，如围巾、袜子、扇子、玩具、饰品、鞋帽等，每逢“集市日”，就拿到城市上去卖。来自两种不同途径的货品交集，于是小商品市场在义乌自发产生。然而当时我国社会的意识形态还是相当封闭僵化的，结果义乌人的这些从商活动又被扣上了“新的投机倒把”帽子，备受工商城管的查、罚、禁。
　　面对批判和打压，倔强的义乌人依然我行我素，自由市场的经营始终是打不倒，关不掉，禁不住，赶不跑。
　　古诗说得好呵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十一届三中全会，终于为义乌人的坚持送来了春风带来了转机。

　　时任义乌县委书记的谢高华，审时度势、开明果断。
　　他听取了提篮小卖者冯爱倩声泪俱下的“申诉”后，进行了为期四个月的专题调研，对照三中全会精神，统一班子成员思想，作出重大举措：
　　以义政办名义向全县下发1982-60号文件，发出《关于成立义乌县稠城镇市场整顿领导小组的 通知》，然后由稠城镇市场整顿领导小组发布《关于加强小百货市场管理的通告》，宣布于1982年9月５日起正式开放小商品交易市场，允许农民在不影响生产的前提下从事经商活动。两个小商品交易市场分设于稠城镇的湖清门和廿三里镇。
　　这是全国第一份明确认同农民商贩和专业市场合法化的政府文件。
　　三个月后，义乌县委、县政府又组织召开全县农村专业户、重点户代表表彰大会。
　　县委书记谢高华在大会上再次宣布了令全国震惊的“四个允许”：即允许农民经商，允许从事长途贩运，允许开放城乡市场，允许多渠道竞争。
　　义乌这“四个允许”的大胆举措，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为全国的首创。

　　我们知道，任何一项政策法规的落地，都需有一定的时间过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虽然确定了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重大决策，但开放搞活市场的具体文件还没有出台。我国理论界继真理标准大讨论后，针对开放搞活又产生了“姓资还是姓社”的质疑，当许多地方还在争论不休之际，义乌市场却已抢占先机，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谢书记遵循实事求是 ，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路线，坚持群众需求就是第一导向，无私无畏，勇于担当。 “为官爱民一点心，百姓报以三春晖。”这位勇于改革，锐意进取的人民公仆，义乌的大功臣，乌伤子民将会永远铭记他。

　　有了“四个允许”的政府担当，从此，走南闯北的货郎担纷纷返 回义乌，个体商贩们欢天喜地入驻市场。短短几个月，义乌“马路市场”上，已出现３０多个大类２０００多种小商品。
　　义乌商贩告别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生涯，市场为他们提供了从商经商的合法平台，千万个冯爱倩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大显身手。与此同时，也吸引了全国１０多个省份的个体商贩踊跃前来义乌做买卖。
　　义乌城乡经商兴商的大幕由此正式拉开。

　　义乌撤县建市以后，历届的父母官薪火相传，始终坚持谢书记敲定的“兴商建市”发展战略，紧紧抓住“市场”这一龙头，大力发展小商品经济建设。
　　在义乌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从上到下都出现了一股“重商、兴商”的隆重氛围。
　　譬如进驻市场的摊位业主，有事回乡下，来到乡镇里办事。乡镇干部听说来人是在小商品市场经商时，便会肃然起敬。又如小伙子上女方家门提亲，听说对象是在城里“摆摊”的，准丈母娘便会格外地欢喜备加青睐。

　　随着小商品市场的火爆交易，市场地点也随着四次搬迁，市场规模已是八次扩建。
　　如今坐落于福田的国际商贸城已是义乌的第五代小商品市场。

　　1991年，全国十大专业市场排定座次，义乌小商品市场成交额达10.25亿元，雄居榜首。
　　此后，义乌市场连续独领风骚，稳居全国专业市场排行榜的龙头老大地位。
　　1995年十月份，义乌市小商品博览会首次召开。

　　进入21世纪以来，义乌市全方位迅速崛起。
　　2001年，义乌小商品市场被国家工商管理局命名为“中国小商品城”。
　　2002年，小商品城股票上市，上海证券交易中心将其纳入A股资本市场挂牌交易。
　　于同年，义乌小商品博览会升格为由国家商务部参与主办。从此，中国小商品博览会每年都在义乌市十月份举行 。

　　2005年，义乌小商品城被联合国、每年世界银行和摩根士丹利等权威机构称为“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根据省市统计数字显示：
　　2018年，义乌市土地总面积1105平方公里，而城市建成区面积由原来的2.8平方公里发展到现在的103.41平方公里。
　　义乌成为了浙中地区的经济中心城市；全省首批率先实现现代化的县级市；浙江省第一强县；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评比排名第二；国家级综合改革试点城市。

　　平日的义乌，来自全球各地的客商云集。尤其是阿拉伯商家的蜂拥而至和大量非洲商人的加盟，让这座新兴的城市成为了多种文化汇聚，热闹非凡的中心。
　　这里有“国际村”。有韩国料理，更有不计其数的中东餐厅。有洋教堂，也有清真寺。义乌还有个“圣诞村”的别称，因为全球六成的圣诞节饰品均产自这里。
　　义乌是一个建在市场上的城市，被国际友人视为生意人的福地。
　　义乌福田“国际商贸城”共含五期大区块市场。此外，义乌还有宾王市场、篁园市场、农贸市场、木材市场、家电市场、通信市场、货运市场、汽车交易市场等。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义乌市场链。

　　义乌市场的商品辐射全国和219个国家及地区，因此享有“全球超市”与“世界小商品之都”的称号。

　　义乌还是个物流节点的枢纽城市。
　　伸向内地的物流系统，开通了２５０多个大中城市。
　　发往国外物流系统中最著名的货运线路：
　　向西是“义新欧”国际班列。
　　义乌是新丝路的起点城市，该班列由义乌市西站首发，直通八条国际铁路联运线，横贯亚、欧两大陆，到达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途经欧洲８个国家４２个城市，全程13052公里。该班列是串联陆上丝绸之路的“直通车”。
　　向东是“义甬舟大通道”。
　　一辆辆载满货物的集装箱车缓缓自义乌港驶出，抵达宁波、舟山港后，再出口到海外。该通道是联通海上丝绸之路的“快车道”。
　　义乌市是目前我国开行国际铁路货运班列最多的城市。从义乌开出的“义新欧”铁路货物运输，前年一年开行300余列，去年已突破500列。
　　义乌小商品、“中国制造”，源源不断地从福田国际商贸城批发，借助这陆海双向开放的两条“黄金纽带”，被输送出国，走向国际，惠及五洲。而义新欧班列回头时，满载而归的欧洲商品也反哺与促进了义乌市场的更加繁荣。

　　当传统的实体市场还在稳健运行之际，与时俱进的义乌人又掀起了新一轮“双创”热潮。
　　有识之士认为，任何事物都有生命周期，市场亦然，发展到一定阶段，它总会要面临衰退。所以义乌市政府未雨绸缪，决定花用若干年时间打造义西大生产资料市场 ，以助推市场商务的可持续性繁荣。更有一个重大举措，是打造电子商务平台，与浙江大学、中科院建立战略合作关系，以有效开发基于实体市场的电子商务，逐步实现市场实体交易与互联网线上交易的高度融合。

　　如义乌市的青岩刘村，被公认为为 “网店第一村”。
　　青岩刘位于商城市郊，毗临义乌货运市场。全村在册人口1735人，仅有723户人家，却集聚着3200多家淘宝网店，2.5万互联网电子商务从业人员。这里是网络热销百货的始发站，是全国众创乡村的样板，是产生“电商神话”的梦工厂。来自天南海北的青年创客一批批从青岩刘电商孵化培训中心走出，依托小商品城得天独厚的物流优势，借助互联网线上交易平台，买全球卖全球，实现了自主创业的人生梦想。

　　与青岩刘交相辉映的还有北下朱村。北下朱村在疫情期间直播带货搞得如火如荼。
　　目前，义乌城乡共有网店村164个，淘宝镇13个，电商园区30个，全市电商账户数31万。电子商务内贸网密度位居全国第一，外贸网密度位居全国第二。

　　中国电子商务博览会已连续十届在义乌市召开，主会场设于义乌国际博览中心，分会场设于青岩刘广场。随着义乌在电商领域的影响力不断提升，几乎吸引了所有国内、国际电商行业的领军企业、业界精英前来参展参会，世界龙头电商企业谷歌、亚马逊等还在会场举办专场推介活动。
　　展会期间，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新华社、新浪网等近100家新闻媒体聚焦义乌，全面报道电子商务博览会盛况。

　　在美国挑起贸易战时期，义乌的进出口贸易依然表现得韧性十足。
　　当时的□□总理特意视频连线中国义乌小商品市场 ，他鼓励义乌说，中国小商品城背后联系着200多万家中小微企业，与全球219个国家与地区有经贸往来，去年进出口贸易额超过2900亿元 ，被称为观察中国外贸的一大窗口。
　　听到义乌市场海外订单减少不多时，他又高兴地称赞道，小商品已经成为义乌的一张名片，可谓是小商品，大市场！

　　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庆祝改革开放４０周年大会上，义乌小商品市场催生培育者谢高华老人被党中央授予“改革先锋”称号。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88岁的谢老又被评为全国300名“最美奋斗者”之一 。

　　面对义乌神话般地横空崛起，人们往往会望城兴叹。
　　“市场兴则义乌兴，市场衰则义乌衰。”在义乌，这是一个共识，一条铁律。长期以来，特别是在近半个世纪里，富有经商传统的义乌人以自己的智慧、勇气和毅力生动演绎了“莫名其妙、无中生有、点石成金”的逆天传奇，走出了一条富有特色的区域发展之路。

　　在重要的国际交流平台，我们的最高领导人在四年中曾经五次点赞和宣传义乌。例如他深情地讲述《阿拉伯餐馆开到义乌》的故事：“在我曾经工作过的浙江，---在阿拉伯商人云集的义乌市，一位---约旦商人在义乌的繁荣兴旺中收获了事业的成功，最终---，把根扎在了中国。”

　　在国内，义乌经验也被推广与学习，许多县市和地区都提出要主动对接义乌。
　　义乌成为了祖国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

　　然而义乌人有自知之明。他们不会满足于今天的辉煌，他们依然在砥砺前行。
　　在美国关税大棒挥舞，世界经济波谲云诡的变幻中 ，众多的义乌商家勇当排头兵，深耕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他们另辟蹊径，致力于打开亚欧新市场。义乌人通过对接新兴产业、新商业模式，实施品牌化等多种途径，让小商品加速迈向中高端，从而更加具有了市场竞争力。同时在全球布局“海外仓”，建立跨境电商综试区，一带一路捷克站、迪拜站、非洲站，义乌人又一次乘势而为 ，为更多的小商品，“中国制造”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架起了安全快捷的桥梁。
　　义乌的新生代，包括外来的新义乌人，他们又在追逐新一轮的梦想。

　　义乌的路子走对了。义乌儿女会弘扬前辈奋发有为的创业精神，勇敢地搏击在国际前沿，续写更辉煌的篇章。

　　行文到此，该揭题了。义乌的鸡毛为什么能飞天？
　　一 由于近半个世纪以来，义乌人民敢为人先，变革奋起，坚忍不拔地创业创新。
　　二 由于祖国改革开放强劲东风的吹拂。
　　三 由于义乌历届党政领导的支持和引导 。

　　好风凭借力，鸡毛上青天。
　　义乌的奇迹还将继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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