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非猫

　　因为心思并不在享受晚餐上的缘故，啸风只是随便点了点东西，随便吃了些，要求外带了苗韺那份五分熟的牛扒后，就准备结账走人了。要说他这次网红餐厅之旅到底收获了什么，大概也就只有听到的那个墙角，以及他那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对餐厅环境的“观察”了吧。虽然，他也没能“观察”出些什么。

　　在座位上扫码支付完，来到前台，让店员将车牌号输入系统以便领取免费停车……干完这些后，啸风又回头望了眼餐厅，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先生，”前台的店员却突然叫住了她，“我们这儿只能给您提供一小时的免费停车哦，如果停车时间超过了一小时，多余的部分，商场本身还是会按小时收费的。”

　　啸风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您如果是要去商场逛，”店员又说，“直接从您进来的大门出去左拐就是了。但您如果是要去地下停车库，得从我左手这个门出去后右拐，从一个很小的防火门进去，走一小段路，然后就能看到一个直通停车场的电梯了。”

　　啸风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注意到那里竟然是一扇门。他按照店员指的路出了门，过了那个不起眼的防火门，走进了那个走廊，并看见了不远处的电梯。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走廊左边的窗户，并透过窗户，看见了窗户对面的房间，看见了房间里的十来个小孩，以及站在前面黑板旁的男性讲师。啸风路过的瞬间，讲师好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他看见了黑板贴的海报：“新英语培训中心”是海报上最大的几个字。

　　隔壁是个英语培训中心？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啸风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后，剩余的念头就前赴后继地涌了出来：英语培训中心，走廊，地下车库，地下通道，抄近路……

　　第一个受害者并没来过西餐厅，可他却因暴雨塞车下了出租，为了抄近路，出现在了这条一般只有西餐厅顾客才会走的走廊里，所以有了第一位受害者与另外两位的不同。而走廊那头是个英语培训中心的教室，西餐厅自杀的员工的男友是英语培训中心的讲师，讲师的课时与上课时间是固定的，所以有了每周五晚的作案的规律。

　　瞬间，所有的拼图的都连在了一起。

　　在想通这些的同时，电梯到了。啸风跨出了电梯，进入了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五点二十三。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开始头皮发麻，冷汗直流。在这种肾上腺素的促使下，他不由得加快了找车的脚步。

　　可他仍旧是慢了一步，他听到了电梯再一次开门的声音，他看到了一个接近他的影子。然后，在他转过身的同时，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头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更阻碍了他的呼吸。

　　他往后一坐栽在地上，翻滚着翻滚着试图摆脱身后的人与力，挣扎着挣扎着想将那东西从头上弄破、弄下来，可即便这种翻滚都将他自己磕出了一身淤青，这种挣扎都弄伤了他自己的脖子，可背后的力道却没有半点变小的架势，头上的东西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吸到脸上堵住了嘴巴与鼻孔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打算放空气进来的意思。

　　很快的，他的脑袋嗡嗡响了起来，意识渐渐变远了。

　　可就在他双脚一蹬，双眼一闭，打算认命地束手就擒的时候，来自身后的力道却突然停止了。另一种感觉截然不同的力道抽走了他头上的东西，并将他瘫软的身体撑了起来。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很轻的熟悉的年轻女性的声音：“对不起，我们来迟了。”是狄霞。

　　而另一个熟悉的男声则在不远处的身后响起：“冼南优，我们现已杀人未遂的罪名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呈堂证供。”是程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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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啸风揉着脖子从救护车里走了出来。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白大褂医生，则走到程研青的身边说了些什么。

　　与医生交流完后，程研青点了点头，来到了啸风身旁：“还好没什么事，过段时间记得去复查就行，医生都和你说了吧？”

　　啸风捂点了点头，一副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再晚来一点点真的救险了。”程研青又说，“还好我们本来就盯上了这个冼南优，一直在监视他。他本人可能也已经意识到了被警方怀疑这一点，所以刚才才一反常态的突然冲出去，打算破罐子破摔，干完最后一票后落网。我们的人一下子没追进电梯，等从安全楼梯跑到停车场时，他就已经在对你下手了。”

　　程研青的话让啸风提起了注意，半压着嗓子问道：“一反常态？”

　　程研青点了点头：“没错，我想你应该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吧？他就是那个英语培训机构的讲师，每周五下午五六点的这堂课所用的教室正好就是窗户面对走廊的那个。而会通过这个走廊坐电梯去停车场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西餐厅的顾客。”

　　“根据我们的推测，他以前应该是在课间的时候，跟踪当时恰巧路过走廊的人，去到地下停车场后较隐蔽的地方后，从背后将这种材质坚韧、密不透风的黑色塑料袋套在对方头上，将之捂死。并不是每个周五的课间都恰巧有人通过走廊的，这就是为什么的他的作案并不是固定的每周一次。”

　　顿了顿，又说：“可他今天却还没下课就冲出去了，所以把我们弄了个措手不及。”

　　啸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茬，而是说：“你不说这案子并没作刑事案件处理吗？”

　　“那是对外说法，避免打草惊蛇的。”程研青说，“案件涉及妖魔的部分已经解决了，你与那位猫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般市民，我们警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案情进展透露给一般市民。况且，对于冼南优，我们撑死了也只是空有怀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做的顶多就是监视而已。就算把我们的怀疑告诉了你，对你也没什么用，只会增添你去与他接触的危险罢了。”

　　“……”敢情自己这是跑来给警察捣了一场乱？啸风无话可说了。

　　“但无论如何，这次的案件都多亏了你们的协助，我在这里代表刑警队感谢你的配合。”觉得该说的也说完了，程研青便进入了公事公办模式。

　　“那鼠妖又是怎么回事？这案子是人类与妖怪合作了吗？”谁知道，啸风却又突然问。

　　程研青张开嘴正要回答，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就向他跑了过来，使得他将到口边的话改为了：“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你家那位猫妖，我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早就知道真相了。”说完，便跟着民警离开了，没再理会一副欲言又止状的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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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在距离啸风与程研青不远处的一栋高楼楼顶上，苗韺收回了目光，转身来到了地面上的一撮青苔旁。

　　“所以，”青苔发出了秦运的声音，“真相是什么？你和那鼠魔做了啥交易？让她乖乖冲到妖裔面前送了死，又让她在自己被妖裔彻底收了之前，灵魂脱了壳，带着满身的阴气乖乖来到了我的地盘？”

　　“先废话少说，她的阴气你应该都转化完了吧？三七分，说好的，”说着，苗韺伸出了右前爪，“妖力拿来。”

　　“啧啧啧，你还真够吝啬。再怎的也是我辛辛苦苦逮住那魔魂，把阴气转化成妖力的，才给我三成？”秦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青苔中心还是逐渐凝聚出了一颗乒乓球大的灰色妖丹。

　　“没我的投资，她连只魔都不算。”苗韺将妖丹一口吞了。

　　“所以，你投资了什么？让她化了魔，送了死。”秦运又问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愿意以一个连人形都没有的妖的身份活着的，尤其还是个地沟里的老鼠的身体。”苗韺打了个饱嗝，冷冷地说。

　　“所以，她听你的话的条件，就是想脱离鼠妖的躯壳，魂归忘川？那她当初又为什么成妖？”没等苗韺回答，就又自己回答道，“啊，因为那个人类？冼南优？所以她就是那个自杀了的员工？她是在渡忘川前，以一个鬼魂游荡人间的时候，发现了男友在因她的死而随机杀人，所以成了妖？”

　　“成了妖，甚至开始失去理智，有了化魔的迹象。”苗韺舔了两下爪子，“前脚她男友杀了人，后脚她就去连啃带咬还搬尸的销毁痕迹。一切都只为帮那冼南优摆脱罪名，甚至不惜替他顶罪，和我交易，把妖力给我，把命给妖裔。”

　　“从头到尾都想的是毁尸灭迹和顶罪，却不是阻止？”秦运饶有兴趣地问。

　　“等她发现时，第一起案件已经发生了。所以在她心中，那完美的男友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冼南优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男友，而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她能允许自己因追不上那个梦而结束生命，却不能允许那个梦上有任何的污点。”苗韺说。

　　“阻止他只会徒增污点，还不如将真相埋没，让一切都好似不曾发生过。”秦运接道。

　　“特意找了个驱除妖魔前一定会将之魂壳分离的妖裔，然后动了手脚给她的魂提供了逃跑的视觉，再让你捕食了她魂魄中的阴气，使她顺利过了忘川。做这么多，便宜她了。”苗韺打了个哈欠，又说，“脱离老鼠的身体，彻底结束这段极具讽刺意味的二次人生，本来就是她想要的。”

　　“但冼南优却并没有逃脱罪名。”秦运提醒道，“所以你算是没有达成交易。”

　　“那她倒是从忘川爬回来，来找我要毁约赔偿啊？”苗韺理直气壮地说。

　　秦运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无量商家。”

　　“而你是无量商家的合伙人。”

　　秦运又笑了笑：“给你借宿的那个人类还被蒙在鼓里着呢吧？不告诉他？”

　　苗韺望了眼啸风所在的地方，没接话茬，而是问：“我要的东西呢？”

　　秦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对哦。”青苔中长出了一张白色纸条，“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你明天找个时间，拿这个去警察局办理就行。反正有了刚才那颗妖丹的补充后，你的妖力虽然还不够一直保持完全人形，但把猫眼藏住十分钟应该是足够的了。我让人帮你走的是身份证挂失流程，去拍张照，摁个指纹，签个字，现场就能给你一张临时的，正式身份证估计得等一两个月后吧。”

　　“嗯。”苗韺将纸条叼到了嘴里，转身就要离开。

　　可她刚走到大楼边，却又突然扭头道：“对了，给啸风的那份钱，这个月过后就不用了，改为直接在我的账号上打一万。”

　　“哈？你不在他那住了？”

　　“有钱，有人形，有证件，还有住那的必要吗？”苗韺扔下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楼顶的尽头。

　　“你该不会见了今天的事儿，担心他吧？怕把他这普通人类牵扯进来没了小命？”望着苗韺消失的背影，秦运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扔下了这句话。他知道苗韺一定是听见了，听见了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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