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

　　爱我就告诉我。
　　——献给我此生最爱的人

　　一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阿展讲着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她的眼睛笑起来很媚，睫毛一颤一颤地。
　　他在想另外一个女人。
　　阿展贴过来，蜜桃一般的唇吻住他，细长的手指蛇一般在他的后背上蜿蜒滑行。他回应着，她颤栗着，然后更紧地抱着他。他的呼吸紊乱了。这不是爱，只是欲望。他痛苦的想。
　　激情过后他颓然地倒在床上，大脑一片混乱。阿展不一会儿就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更深的寂寞。
　　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更深切地思念起她来。他想念她忧郁的眼睛，想念她冰凉的手指，瘦瘦的肩，他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吻去她所有的倔强，所有的忧虑，然后对她说那句所有的爱情电影里都会说的老掉牙的话：“我爱你！”
　　可是她在哪里？那个固执得让人心疼的女人，杳无音信地离开了他，走得干干净净。
　　阿展比她漂亮，比她温柔，也许比她爱他，但是，对于阿展，他只是喜欢而已。
　　他一天比一天明白，他对她的爱，就如中毒一般，已经深入骨髓。只是毒侵入的一开始，身体毫无知觉，也因此没有在意一些琐碎的细节，直到她黯然地离去，深藏的毒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不放过他的任何一条神经末梢和血管，那是一种疼不出来的痛，以致使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失去了规律的生活，他的生活一团糟。
　　他头痛欲裂。昨夜喝了太多的酒，酒精还有残余留在他的身体里。他拉开柜子的抽屉，想找止痛的药。
　　被隔成一格一格的抽屉里，药已分类放好，间隔的纸片上写着“止痛”、“发烧”、“消炎”、“腹泻”……`娟秀的笔迹是她的。他从来没有开过这个抽屉，从来都是她把药送到他的手上，他根本不知道哪一种病该吃哪一种药。她的身体不好，长时间吃药打针累积的经验已经可以做半个医生。
　　她曾说过，人在生病的时候感情特别脆弱，敏感，容易孤独。他一直不置可否，一直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有好几次她生病他却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去参加朋友的聚会。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她一定很伤心，就象他此刻体会到的感觉一样。
　　为什么我现在才明白？他看着那些纸片，有股热热的液体不断地涌入眼底。

　　二

　　我是在睡到半夜的时候被敲门声惊醒的。
　　“谁？”我问。
　　“浩在吗？”细声细气的女声。门开处，一个艳丽的女人用她好看的媚眼打量着我。
　　我面色苍白憔悴，穿着睡衣。
　　“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你告诉他有个叫阿展的找过他就行了。打扰了。”
　　她挺挺胸优雅地走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半。
　　我倒了点水喝，头有点晕，再钻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看着墙角的那把旧吉它发呆。四年前，浩每天都要弹它，因为我喜欢听。他不厌其烦地弹了一首又一首，有一次手指被勒出血痕来，他仍然笑着说，不疼。
　　他说：你的笑对我很重要。
　　回忆是幸福的，我喜欢那些幸福的往事，因为它们不再，因为幸福于我只是短暂的瞬间。我一直是个不敢奢望的女人，所以我远离那些大喜大悲，远离那些让我足以致命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我从四年前他对我说他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我都爱他，是的，一直都爱。可我觉得他不爱我了。
　　我的头发枯黄，双眼无神，身体瘦弱。我靠药和爱维持生命——虽然我并没有致命的病。我只是没有免疫力。无论是对病或是爱。
　　我觉得他不再象从前那样在乎我了。他只会说，记得吃药啊。其实人的烦恼正是衍生于这种比较，而我这种女人，又恰恰是那种细腻琐碎到极致的，所以我如蚕一般自编自结了一个茧，围在里面苦苦挣扎,自寻烦恼。
　　我们之间现在唯一亲密的动作只是吻。之后无法继续。他对我已没有了激情，我因此在他吻我的时候会忍不住流泪，他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更紧的抱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爱到无法再爱是否预示着爱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身边爱他的女人比比皆是。
　　我今天走，明天就会有女人接替我的位置，象那个叫阿展的女人，比我漂亮，比我风情，尽管不会比我爱他，但至少他不用说对不起，不用那么压抑，不会再痛苦。
　　爱一个人就是不愿意看见他痛苦。
　　所以我选择离开。如果他只是为了一份责任而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话，我宁可选择放弃。我宁可自己去承受痛苦。
　　爱一个人就是，让他幸福。
　　爱一个人就是，爱了，就没有理由，没有对与错，没有是与非。没有。

　　三

　　三年了。她果然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他。
　　想想，原来他竟是那么不了解她。
　　他的错误在于，他太自以为是了。
　　她那么孱弱，那么需要呵护的一个人，她……说走就走了。
　　原来爱是要在割舍，要在它离开你以后才会明白它对你有多么重要。
　　他燃了一支烟，看着它在空中袅绕，蔓延，直至缓缓散去。她的名字一如她的人，漂浮不定，难以把握。她选择了这种方式难道就为了让他永远记住她？
　　那个名叫烟的女人。
　　他想得头都痛了。
　　这次来普吉岛旅行，阿展一定要跟着来。
　　他原来答应过带烟来这里的。她一直希望来看这个她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岛。然而现今已是物是人非。
　　阿展给他放好了洗澡水。阿展是个不错的女人。美丽，开朗，让他没有压力。
　　他忽然觉得很累。
　　他对偎在他怀里的阿展说：我们结婚好吗？
　　阿展不相信的看着他。“是真的吗？”
　　他温柔地笑笑。“真的。”

　　他在沙滩上看着阿展下水的样子。她穿着红色的比基尼，皮肤是健康色，娇好的身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对他回眸一笑，无限妩媚。
　　海水是那种无比澄澈的蓝，让人心灵顿感平静。
　　他把目光投向沙滩，到处是快乐的情侣，幸福的笑声。
　　有一个背影很熟悉。
　　等等。
　　那个背影！
　　他的心一阵悸动。
　　他走过去。一步一个脚印。
　　瘦瘦的肩，略卷的头发。是她，是的，不会错。
　　那个烟一般的女人。
　　他穿过一对对面露笑容的情侣。他离她越来越近，他想叫她，他的心仿佛提到了喉咙，他不敢叫，他害怕那不是她，又害怕那是她，她会起身走掉吗？象当初那样。
　　“浩！——”一身水淋淋的阿展朝他跑过来。那个瘦瘦的背影蓦地转过身来，他在那一刻几乎窒息。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满含着一种让他心如刀割的忧郁和无助的悲伤，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
　　他呆了。
　　阿展突然扑进他的怀里，他猝不及防的被她这一扑带翻倒地。他想爬起来，却被阿展紧紧地抱住，她的唇吻住了他的。他心里一急，使劲把她推开。阿展一脸的困惑。
　　“你……”他顾不上解释什么，疯了一样地找那双眼睛。
　　可是不见了。就那么一会儿，不见了。
　　“烟！——”他喊得声嘶力竭。沙滩上的人们快乐地嬉闹着。
　　阿展还呆坐在那里，一脸茫然。
　　海水很蓝。
　　四
　　我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想向他狂奔而去。
　　他是爱我的。这就够了。他现在不是生活得很好吗？
　　我是个怎样的女人啊。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我自己。
　　也许，这就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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