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的女人

　　A

　　黑夜来临的时候她猫一样地踡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没有开灯，月光从窗户斜斜地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透着一种清寂的孤独。良久，电话忽然毫无预示地发出刺耳的铃声。
　　她跳起来。“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他疲惫的声音。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她说。
　　“出来喝一杯好吗？”他顿了一秒钟，知道她不会拒绝，说了一句“老地方见。”便挂了电话。
　　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了一会呆。她悲哀地想，虽然她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但她还是会象一只永不知疲倦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因为，她爱他。爱得绝望而深切。
　　她涂上淡紫色的唇膏和眼影，因为他喜欢。还有那件质地很好的黑色长裙，他送的，他说她穿上它象个妩媚的精灵，诱人深陷。最后还有CD的香水，水之恋，他最喜欢的味道。
　　她一直是一个自信的女人。唯有在他的面前，她总觉得无所适从。他的来和去是她无法控制的。他喜欢和她聊天，在他感到烦躁的时候，因为她是一个好听众，从不多嘴，只是静静地、深情地望着他，然后干掉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最后蹒跚着相拥去她的家。
　　他有时又象一个孩子。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无助和落寞。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心中充满了爱。
　　他总会在她等到心灰意冷时来电话。无论她曾下过多少次决心要离开他，而只要他说“能出来陪我喝一杯吗？”，她便会忘记了那些等待的煎熬的日子，便会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

　　B

　　我和他相爱整整五年。
　　我们经历过悲与喜、生与死、经历过贫穷和富有。我们的故事如果写出来，不说感天动地，绝对是一部感人致深的长篇爱情小说。
　　而我们的结局是没有结婚。虽然我很想，可现实是他不想结了。他说象现在这样很好，可以保持爱的温度，一旦结婚，我就会变成一个絮絮叨叨的小女人，浑身油盐酱醋的味道，每天疑神疑鬼他是否在外面偷情，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他的事业一直毫无起色。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他并不是天天回来。我也不会问他去了哪里，我知道他有压力，所以我从来不提结婚的事，父母看见我只是轻轻叹气。我把这种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尽量使气氛保持愉快，但他变得沉默了，而且暴燥易怒，伪装是无法持续的，我们在相处的时候忽然就没有了激情。
　　他在吸完了半包烟后就会出去。他说：出去走走。
　　听见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泪如泉涌。
　　对于我来说，这根本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我觉得自己挣扎在婚姻与爱情的边缘，无法向左，也无法向右。
　　我只有等。等待一个结果。

　　C

　　她到“ANGEL”酒吧时，他已经喝掉了五罐啤酒。
　　他们在舞池里疯狂地跳了一会儿，跳得筋疲力尽。他忽然搂住她的腰，贴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好想你。
　　她闭上眼，心醉了。不管他是否属于她，这一刻，她觉得她的等待是值得的了。
　　她把微醺的他扶回她的家。
　　她迷失在拥有他的感觉里无法自拔。他昏昏然睡去。她的泪滑过他的脸颊，他全然不知。
　　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儿孕育着他的孩子，他们的。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真正的、完全的属于她。
　　她不会告诉他。她不想给他任何的负担。她更不会以此拴住他。只要能为他生一个孩子，她就满足了。

　　D

　　我一直想为他生个孩子。
　　可我始终都没能怀孕。他很想要个孩子，他一直很喜欢小孩。
　　我知道他对我的遗憾，虽然他不说，也从未责怪过我。
　　我去看过医生。他说我没病。
　　我不甘心，找了各种偏方来吃。房间里时常飘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他回来就直皱眉，他说：你何苦呢？
　　我想说，我想结婚，想为你生孩子。不想象现在这样。
　　可我什么都没说。爱会使人变得脆弱，而爱本身也是脆弱的。
　　经不起轻轻一击。
　　我们之间的沉默使我痛苦。如果，他已不再爱我，我会选择放弃吗？
　　他有时候深夜回来，身上有一股香水味。他从不用香水。
　　他有一次抱着我，紧紧地抱了很久，然后哑哑地说：你是我生命里最爱的女人，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们竟然爱到无法再爱。
　　我的胸口那一刻顿如撕裂般疼痛。
　　爱到无法再爱？
　　难道说爱情到最后趋于平淡就预示着走到了尽头？
　　难道说激情退却后就该说再见？
　　我看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忽然间觉得他很陌生。
　　爱，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
　　对我来说，这很残酷。

　　E

　　她悄悄地走了。她的腹部的凸起已无法再掩饰。
　　她留言给他，说她回老家一段时间。
　　她坐在颠簸的大巴上时悲时喜。漫长的时间里她将见不到他，他如果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而在她离开以后，他会和另外的那个女人离婚吗？
　　她不得不停止这种胡思乱想。因为毫无意义。
　　她只能坚强地面对一切。

　　F

　　我和他离了婚。
　　我们看起来都很憔悴。
　　我们去了他曾说“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那家酒吧ANGEL。
　　我们开始比赛喝酒。我忽然觉得很轻松，就象卸下了一个包袱一般地轻松。
　　我夸张地大笑，疯狂地跳舞。我不是从前那个战战兢兢、不苟言笑的我了。我不用每天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男人，不用对父母撒慌说我和他很好，不用吃中药，……不会再爱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这样。
　　我不哭！为什么要哭？
　　应该庆贺，我们终于不用再痛苦了！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倒在他的怀里，倒在他忧郁的目光里。
　　他把我抱回家。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紧紧地不肯放手。我们疯狂得象要永远失去一样……直至筋疲力尽。
　　我悄悄地走掉了，在清晨微露曙光的时候。

　　G

　　她臃肿的身材吸引了我的目光，在这间宝宝专卖店里，她买了很多东西。
　　她很漂亮，脸上闪着母性的光辉。我正想上前和她聊天，一个男人闯进门来，一边喊着“老婆，等急了吧？”，一边朝她走过去。
　　我看见他的脸时差点晕了过去。
　　我转过身，听着他们谈笑着结帐、离开。
　　我提着我买的和她买的一样的东西慢慢离开。我的身材和她的一样臃肿。
　　那个男人是我的前夫。
　　我和那个女人都怀着他的孩子。
　　我流着泪对自己说，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他生一个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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