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超人］骑士之证

　　“前辈，你好过分啊。”

　　舞鹤叉着腰，在医院门口拦住了办好出院证明、正提着随身物品往外走的无证骑士。

　　“啊……舞鹤君。”

　　无证骑士用拎着换洗衣服袋子那只手的指关节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颇为困惑的微笑。

　　——就算我这么突然出现，这么没头没尾地责备，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悦。

　　不知怎么地，舞鹤感觉自己泄了气。她长长地深呼吸，走到无证骑士面前讲完自己的话：“我听医生说，你在治疗途中还在医院里阻击闯入的怪人。这太危险了！为什么不帮忙组织疏散，把战斗交给那些有能力的人！”

　　“对不起，舞鹤君，让你担心了。”无证骑士没有一点要反驳的意思，乖乖低下头。“进攻是由背心尊者先生来做的，我确实主要在帮忙疏散，没有给别人添麻烦。”

　　“我不是——”舞鹤被自己噎住了，想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哑然片刻，她强行扣住他的手臂，勉强让语气缓和了下来：“算了，前辈。我好歹也是协会的工作人员，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令她欣慰的是，无证骑士没有推脱，而是像正常地与朋友相处一样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为了减少结算停车费的时间，舞鹤先把机车推出了医院的停车场，然后将无证骑士的随身物品存放到后座特意留给邮包的地方，拿出备用头盔递给他，示意他坐到自己身后。

　　“我好久没有坐过别人的车后座了。”无证骑士跨上机车，稳住身子，戴好头盔，感叹道。

　　“前辈以前难道有经常被人载的日子？”舞鹤故意追问。

　　“那倒也没有啦……”

　　听着无证骑士带着无奈笑意的解释，舞鹤紧紧扣好头盔，遮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因为焦虑而生的气是实打实的，但与身着柔软连帽衫和宽松牛仔裤、散发着生活气息的无证骑士相处上一会儿，她的心情就柔软了下来。在此之前，舞鹤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是在解决事件，就是在解决事件的路上，她还从没见过他穿着常服的样子。

　　舞鹤没有问具体地址，而无证骑士也一直没有说。就好像他也默认了她在关注着他，默认了她会在投递几百个英雄的信件中牢牢记着他的住处。在无证骑士家楼下找到停泊区，刹车停好后，舞鹤简直是松了一口气。无证骑士看起来也有点局促，他摘下头盔，抿着嘴唇迟疑片刻，下定决心般说道：“谢谢你送我，进屋坐坐吧。”

　　正在把行李从车上拆下来的舞鹤半张着嘴愣了一下，才狠狠一点头：“好的！打扰了！”她把第一个袋子塞给无证骑士，摘下第二个袋子坚定地说：“前辈拿日用品就好了，我可以帮忙提制服。”

　　“那就麻烦你了，舞鹤君。真的是十分感谢。”

　　无证骑士不再客气，像是明白了舞鹤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径直领她上了楼。由于屋主住院，无证骑士家里显得有些冷清。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撂到玄关旁的柜子上，摆好坐垫邀请舞鹤坐到茶几旁，匆匆进了厨房。舞鹤环顾四周，决定把制服放到电视旁边的矮柜上，就在她放倒袋子的时候，一张用塑封保存好的纸片从制服胸前的夹层口袋里滑落了出来。舞鹤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在看到纸片上已半褪色的花卉时顿住了。她在大脑的嗡鸣中拾起那张泛黄的明信片，看到了用蓝色钢笔水写在鸢尾花图案旁边那句话。

　　“愿你未来的道路一片光明。”

　　——她曾在中学的高年级结业式上写下寄语、当上联盟派送员后送到无证骑士手中的第一张明信片。

　　“对，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无证骑士的声音把舞鹤从失神中唤醒，她一激灵，回过头，看到无证骑士放下两只冒着热气的茶杯，褪去了平日里安抚群众时不变的笑容，微微颔首蹙着眉头望着她。

　　“我有好好保护你的礼物，即使随身携带也不会很容易弄坏的……但还是，对不起，舞鹤君。”

　　舞鹤难得看到一向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无证骑士有失方寸，尽管他很好地克制着，但她忽然感觉自己找到了越过他的“英雄”外壳，重新看向他内里的一条门缝。这像是往她心里直注了一针兴奋剂，她把明信片放到茶几上，双手在背后紧紧交握抑制住颤栗，凑近无证骑士的脸，问道：“原来前辈不仅一直知道我在做派件员，还知道哪封信是我自己送的啊？”

　　“唔，因为好多次收到了同样款式很老的明信片，所以就注意了一下规律……”

　　舞鹤随着无证骑士不自觉飘忽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随后被电视柜上的那一沓卡片吸引了注意力。在舞鹤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之前，她就大步走到了电视柜前，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她在之前的深海王怪人危机后寄出的那张明信片，一簇洁白的朝颜旁，正是她潦草的红色字迹：“守护之心是最珍贵的宝物。”

　　不用继续翻下去，只要看边缘露出的图案边角，舞鹤就能认出下面那些被她从中学时期积攒、时至今日才送出的明信片。

　　——“你是我生命的炬火。”

　　——“愿你能永葆初心。”

　　——“感谢你对和平的坚信。”

　　……

　　“前辈。”

　　舞鹤歪过头，冲着无证骑士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明明单独挑出了我这几个月以来送的所有明信片，今天还默认了我能找到你家的住址，却还说什么不敢确定我就是当年的同学……前辈是在欲擒故纵吗？”

　　“这就是我要说对不起的原因！”无证骑士从茶几旁跨过来，急切地握住舞鹤的手腕又马上松开，手忙脚乱地按上眼镜的镜架说道：“我没有要欲……我是说，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我确实认出你来了。只是，我不敢相信那个帅气又叛逆的舞鹤君会如此赞扬我，所以我才没有向你提起，对不起！”

　　“我帅气？！”舞鹤又轻易被无证骑士的话语点炸了，一手直接拍在了电视柜上。“我才该不相信呢！我中学时一直是被你追查、批评的不良学生，高中毕业后也好几年都在开黑车，现在的邮递员是我第一份固定又正当的工作！我可不如前辈你，把正义本身当做兴趣，甚至可以为此拼上性命，仅仅是存在着就像在熠熠生辉——”

　　“舞鹤君。”无证骑士按住舞鹤砸在柜子上的手，有力地打断了她。“先听我说，好吗。”

　　听起来是个疑问句，无证骑士可没有给舞鹤拒绝的机会，立刻接着说下去。

　　“为了正义而拼上性命——我不喜欢去想这么沉重的事情。我承认，我就是个一根筋的笨蛋，想到什么就忍不住去做而已。我不想看到无辜的人陷入危险、弱小的孩童受到伤害——这应该是人之常情吧。”

　　“是啊！我在看到不公与不甘的事件时，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我可能会窝着气离开，有时也可能会冲上去硬生生地质询看上去没理的那一方，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包容地看待正义！”

　　舞鹤反驳的同时，在医院里重逢的那一幕重现在眼前。就算她不想简单粗暴地对待无证骑士，有时还是会被他温和的态度激得反而更加焦躁。

　　无证骑士缓缓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憧憬舞鹤君的地方。实话说，上中学时，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你这种明知道驾驶机车违反校规又相当危险却依旧不肯收手的人。也同样是那阵时候，爸爸妈妈对我的多管闲事相当忧心。我曾经犹豫过，以后到底是应该坚持自己的理想，还是放弃那些用不着我这样的普通人去插手的事情，做他们心目中听话的好孩子？就在那时，学校里发生了那起怪人闯入事件。”

　　无证骑士没有多解释，但舞鹤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天。

　　“那一天——恕我冒犯，但舞鹤君，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所热爱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非常不正常，但只要我想要坚持，总有一天我能够让自己派上用场……或许还会让曾经不理解的人看到我的热情从何而来。”

　　无证骑士叙述着，逐渐平静了下来，他迎上舞鹤的目光，嘴角升起一抹笑意。

　　“如今的舞鹤君依旧一样，会克制，会猜忌，也会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与讨厌，一直坚持着自己对机车和竞速的喜爱。而且在这个怪人频出的时代，你也保持着这份正直的热爱，没有变成‘机车怪人’，直至现在拥有了使用机车谋生的工作。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从未想过要逞什么英雄。我是个只想为了自己的热情、自己的所爱而活的人。正因如此，我一直憧憬着这样强大的你。”

　　就算讲的不是对她的赞美之词，无证骑士用他温温柔柔的声音坚定地说上这么些话，就足够浇灭舞鹤的不快了。舞鹤甚至觉得，害他紧张生气起来的自己才是罪无可赦。

　　——毕竟，这样的人值得时刻都能安心地微笑啊。

　　无证骑士的手掌还覆在舞鹤的手上，他指根的茧蹭得她关节发痒，那掌心炽热的温度也让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快要烧起来。舞鹤张开嘴，表示歉意的话语、不断生出的各种疑问、无论如何都说不完的憧憬之语统统堵在她喉咙里，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抽出，翻开自己的背包，摸到里面的一张明信片。她捏住明信片的边缘为自己汲取勇气和力量，随后才发出声音。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前辈。但首先，请和我做朋友——不对，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而且这是我早几年就该讲的话。”

　　舞鹤的胸膛剧烈起伏，她舔了舔嘴唇，堪称决绝地把手里那张明信片递了出去。

　　“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这么问的——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吗！”

　　无证骑士像是被吓了一跳，这种情况舞鹤预料到了。但她没想到的是，他涨红了脸接过那张还没来得及写上字、印着玫瑰花的明信片后，邀舞般牵起了她的右手，略有些磕绊地说道：“如果舞鹤君愿意做这样的尝试的话，我也很愿意继续了解舞鹤君。”

　　从无证骑士的回应中捋出了肯定的意味，舞鹤今天无数次加速跳动的心脏又受到了一记重击。她不是没在睡前遐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当无证骑士真的对她点了头，她反而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

　　为被拒绝准备的打趣用不上了，但被接受后的欢呼和挑逗她同样叫不出来。在无证骑士拘谨而期待的注视下，她只能抑制不住欣喜地低下头，傻乎乎地笑道：“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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