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周大姑风风火火地来了，为了两个事情，也没和二房打招呼，直接去到正屋里与周老爷子和周婆子说起来。

　　只说是陆姑父从县里的驿站得了方琳的消息，赶忙让周大姑把方琳的新去向给报给周老爷子和周大伯听。

　　方琳自去了松江府后，经由周老爷子的故友推荐，去到松江府下属的军中做了一个大头兵，没过几日，吴王就藩时路过松江府，正好接见松江知府时，是方琳守的门，正这个时间，有一个人来告状，本来也没甚大事，不过是这个告状的人听的有贵人来到松江府，正好他投告无门，想着去试下，军里见到这一类人也是颇多，一般都是拦在外面。哪知道方琳就是个实在人，听的那人一顿哭诉，也觉得确实有冤屈，就行了一个变通的办法，悄悄地告诉那告状人，王爷在几时会出现在这里，到时候让他来喊冤。方琳能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因为他机灵，几个军里的人都欢喜他，就是说了一点给他。

　　这一告状不要紧，直接告的是松江府下的华亭县县丞舅兄为虎作伥，假借漕运之名行行骗之举。吴王虽然不管辖松江府，但是听的这一冤情也是大怒，拘了那华亭县县丞及他舅兄来审问一番，那舅兄也是嘴硬一口咬定自己一人所为，被吴王判了个流放之罪，县丞虽未参与也因管教不严罚了半年俸禄，一时间松江府激起千层浪。

　　只是后面知府查起来，问到是谁透露了吴王行踪，总归是查到了方琳的头上，知府大人心里大骂方琳，吴王到底是天皇贵胄，告状是小事，如果是有刺客要来刺杀，如果行事成功，不得算在他头上，想着要等吴王走后教训下方琳。没想到方琳也是乖觉，见这事闹的这么大，于是乘其他人不注意求到了吴王跟前，求着吴王带他去属地。吴王本身因处置了这事大快人心，见他一个大头兵也知道自己是个良主，也是开心不已，于是亲自带着方琳去到松江提辖府中说了此事，那提辖哪里有不应之理，马上给方琳办了此事，也是成全了吴王一番。

　　故如此方琳现在已经跟着吴王去吴地就藩了，怕短时间也不会回家来，所以遣了人给周大伯来一封书信，周大姑是听的前因后果之后才来转述。

　　周老爷子听着不由暗暗皱眉：“这不一定是好事，吴王到底是藩王，到属地就是当个护卫之类的，怎能建功立业？”心中对于二孙子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都不是很满意。

　　“爹，都已经是这样了，你还能说什么？”周大姑讲了这一大串，真是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大哥都说了，方琳就随他去，总归不上战场能保个平安。”

　　周婆子也附和道：“这年头有什么你打我我打你的事情，天下太平来着，不若去当个护卫，安全又有银钱。”

　　“正是呢，我娘说的不错，方琳在信里还说，吴王见他机灵，已经给他指了队长带他，他们各个都是孔武有力，顶顶好的。他也是安全的很。另外他打听到了，吴王出手大方，赏银也是多的，这次带回来二十两。说是赏他这次有功。”

　　说完，周大姑从随身口袋里拿出来两个锭子：“大哥说了，这钱给爹娘收着。”

　　周婆子接过一瞧是官银打造的十两，又递给周老爷子看。周老爷子挥挥手说道：“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周婆子转身进了里屋就把银钱收起来了，回来时问了一句：“这事你可和你大嫂说了？”

　　周大姑正喝着茶，听到这一问险些呛住了：“我大哥让我别和大嫂说，他推说是到时候别让大嫂又起了歪心思。我看倒是不像，像是大哥最近防着大嫂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情后，大哥对大嫂死心了。”

　　“那不能，你大哥是这样的人吗？”周老爷子见他们娘俩编排大儿子，急忙辩解道，大儿子可是他的心头宝，比起其他儿子他更看重。

　　“爹、娘，今天来除了说方琳的事情，其实我还想来说，那日我去大哥那边说方琳的事情，给我看到一件事情。”周大姑欲言又止，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难以启齿。

　　周婆子点了下她脑袋说道：“你在自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和你爹还能在老大明前给你卖了不成？”

　　“这个事情说不好就是要毁家的事情，我怕到时候你二老要怪我。”周大姑思索了再三，踌躇了半天，“大哥和大嫂上次那事之后，好像就没说过话。”

　　“你说的就事啊，那彭氏做的事情惹着她男人了，还不去哄着劝着摆什么臭架子，等你叫她来家里，我来说她一阵就好了。”周婆子想着虽然上次彭氏犯错了，总归是做了十几年的婆媳了，还能不管他，总得指点指点她，家和才好嘛。

　　“老婆子，这一点你说的对了，再怎么样还是一家人，吵过闹过到底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爹、娘，你们想错了，就是……”周大姑支吾了半天，心一横，“我看见大哥在和一个寡妇拉扯不清。”

　　周老爷子哄地一下站起身来，喝道：“宝丫头，你别乱说！”周婆子见状，马上低喝了一声：“作死，要让他们都听到，赶快坐下。”又对着周大姑说，“没影的事情别乱说。”

　　“我的娘耶，我哪敢乱说！”这才细细地说着那天的事情。

　　哪天陆姑父得了消息后本来要找周大伯，后来下大雨了没找成，周大姑正好也赶着去给陆双双采办嫁妆之类的，所以也在县里，两人一合计，要不直接去周大伯住的地方等着。

　　谁知道他们等了半天，都过了下工的时间也没有等到周大伯回来。这时也是雨停了，周大姑说自己去柜上找周大伯让陆姑父在家门口等。

　　谁知周大姑刚走出巷子口，就看到了周大伯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正迎面走来，那妇人还挎着篮子，手拖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娃，见到周大姑时，周大伯明显一愣，随即清醒了，低声和那妇人说了一声，那妇人就先行走了，路过周大姑时候还给周大姑行了礼。

　　周大姑见那人还挺懂礼数的，对她也还了一个礼。见那男孩长得清秀可爱，心里不由地大惊，这不会是自家大哥的骨血吧。

　　还没等她看仔细了，那妇人牵着男孩就走开了。周大伯急忙赶上来拖着周大姑说道：“你来做甚？”

　　周大姑还没来得及反问周大伯，就听得他劈头盖脸反咬一口，气结：“我还不晓得大哥你竟然在县里逍遥快活呢，”说完也跟着那妇人的背影走。

　　周大伯素知自己妹子是得理不饶人，今天被她瞧见了恐怕要死死拿捏住他，所以急忙赶上去说道：“你别去，我都和你说了。”说完想拉着周大姑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周大姑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你的丑事难道还得让全天下人知道不成，你妹夫在呢！”

　　周大伯一窘：“什么丑事，我都没说你就知道丑事。”脖子一梗，低吼道。

　　周大姑也不想和他拌嘴，就直接指着不远的茶摊说道：“你请和我喝碗甜水吧，先交代你的事情，我再和你交代你儿子的事。”说完也不等周大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还不小心踩了一个水洼溅了一腿子的泥。

　　“你还愣着干嘛？”周大姑见周大伯不走，转身指着他说，“你成心让我等着？”周大伯赶忙跟上去，一前一后到了茶摊叫了两碗甜水找了个角落的地方才说起话来。

　　“宝丫头，你方才看到的不作数。”周大伯刚坐下来，就开始说起来，“芸娘是我隔壁邻居，她是死了丈夫的，可不敢胡说她的事情。”

　　“呸，一个寡妇怎么还和外头男人一起走来走去，我不信！”周大姑也是泼辣性子，从小到大都是几个哥哥弟弟让着，所以在周大伯面前也是有了真性情，“你俩不会背着我们干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周大伯连忙摇手：“没，没！”刚要解释，就看见茶水摊上的小哥端着茶来了，周大姑连忙让他别说话。

　　那小哥好像和周大伯还是很熟悉：“柏老哥，今日柜上下值挺早啊。”

　　“是呢，今天下雨，东家见没人就让我们早点回来了，你这边没影响吧？”

　　“客人少了些，不过也就这一阵了。”小哥还待说什么，瞥见周大姑的眼神赶忙说道，“我还得去忙，你们聊。”并一步并做几步走开了。

　　“大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周大姑压低声音说道，“你今天不说明白，我就不回去了。”

　　周大伯才轻声开口解释道，原来这个庄氏就是借住在周大伯隔壁，也才搬过来半年多时间，先头男人不知得了什么病就去世了，婆家人嫌她克夫就让她回娘家去，她娘家觉得死了男人的女儿回来丢人，就给了点银钱让搬到县里在住。

　　原来她与周大伯也是不认识的，就是有一日她买了一缸腌菜回家，周大伯正好回家路上，见她一个人也是拎不动就帮了忙，才知道隔壁竟是他家。庄氏家也是不愁钱，想来是她娘家是有点钱的，所以供着她吃喝，婆家也给他一笔钱，还听说要送她儿子去读书。这样才有了往来。一来二去，有些时候周大伯柜里事情多的时候，回家没得夜饭吃，她也会烧了一些来送给周大伯。

　　周大伯感恩图报，就想着也不能白吃别人家饭菜，就想着给些银钱给那庄氏，就是家里银钱都给了彭氏和孝敬给爹娘，也是身上拮据，后来想着教她儿子施哥学点字明点道理抵了那饭钱。没想到一来二往下来两家交往就更多了。

　　周大姑心里暗骂那庄氏不是一个小白花就是个狐狸精，一个寡妇往男人身边凑是个什么章程，一来二去必然是要干柴烈火的。也不知道自己大哥怎么想得，就问道：“这庄家媳妇，你觉得她人如何？”

　　周大伯不明所以，老实回答：“她倒是个勤快人，屋里外头都使得，就是儿子还小，苦了她和施哥了。”说完还不停的惋惜。

　　周大姑见一向不会说话的大哥说了这些话，还隐隐地对这庄氏感怀，心中觉得这事不妙，面上还显，说道：“我刚听得你和这里小哥说道，你日日也晚回来？柜上很忙吗？”

　　“确实，最近东家也不知道是哪里发财了，日日都得账上盘点着，我这不早起晚归么。”周大伯喝了一口甜水，心里却是有点紧张，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自家妹子要出什么馊主意。

　　“不如让大嫂来县里照顾你吧，等方珈考上了童生也是要到县里来读书的。”周大姑眼珠一转说道，“这样不提前你们几个团聚了吗？方琳也好放心。”

　　“哼，我与你大嫂说了几次让她来，她躲懒不肯来。上次的事情还没完呢！”他也不知怎么地忽然之间愤怒起来，周大姑知道隐约觉得他们夫妻间还有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我觉得那庄氏给你煮菜端饭的也不好，别整的她是你家婆娘似的，我看你实在不行就去大叔家吃口得了。”周大姑见说不懂，心里也着急，想着给自家大哥出个主意好摆脱这个庄氏寡妇，别到时候没事一身腥。

　　“算了，我也知道不好，我也没想着让芸娘给我端茶烧饭着，本来就是邻居之间帮助，如果宝丫头你觉得不好，我就不与她往来就是了。”

　　周大姑见自家大哥听了明白话，心里大松一口气，又仿佛是确认一番：“你就别搭理他了，到时候接访邻居看到都不好。”周大伯听着低着头嗯了一句。

　　周大姑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拉着周大伯说要走回家：“你妹夫还在家门口等着呢，走，说是方琳来了信，你得去看下。”

　　说完两人付了银钱就往家里去了。

　　走到门口，就见陆姑丈手上端着一碗热水，周大姑惊讶道：“你哪里来的热水。”

　　陆姑父憨憨地指着左边的院门说道：“刚才隔壁小嫂子看到我一个人立在这里，就问我是不是找大哥的，我说是，她就给我端了碗热水喝，还真是个好人。”说完端着热碗喝着笑的更灿烂了。

　　周大姑恼怒，瞪了一眼陆姑父，从他手里抢过已经见底的碗，塞给周大伯：“你去还了她的！”又指指门，“我和你妹夫就不去！”说完想着不对，从周大伯手里拿了回来，走去左边门。

　　只见她敲了门，没多久那庄氏就开了门，周大姑仔细一打量，这女子还生的清秀灵动，颇有姿色。

　　周大姑装腔作势向她福礼：“谢谢小嫂子，还得是有小嫂子这碗水。我替我大哥和我夫婿谢谢您了。”说完递上碗，“今日晚了，我还得我大哥说点事，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不妨事的！周家姐姐多虑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既然您和周大哥还有事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又瞥了一眼周大伯，向陆姑父和周大姑福了福，就关门去了。

　　周大姑心中气死，又不想在大哥和夫婿面前发火，只能安耐着性子，拉着他们俩进去说了方琳的时候才回家。

　　当晚周大姑也是睡不着，准备一大早就来娘家，谁知最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周围大户人家要酱的多了出，忙了好半天才有空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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