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

　　还不待三人看清楚，就听得堂屋里面传来了极大的声音。只听得彭氏大声叫唤着，完全没有往日的装腔作势。
　　“爹娘欢喜儿子，给儿子多一些银钱原没啥不得了。可也不能这家多那家少呀！”
　　陆双双皱眉道：“以前大舅妈也不是这样的，怎么才一两年的功夫，就这样势利刁钻样呢。”
　　小瑜儿点头：“我记得小时候，大伯娘虽然小气了一起，也不是时常发怒撒泼的，也不知道怎么如今五日倒有一日发作，今天可能我们遇上了。”
　　三人又对视了一番，瞧着小瑜儿手中的黄符，心有默契地纷纷地走到了堂屋门口，就悄悄在门槛旁边听着。
　　只听得周老爷子拍着桌子，嘴里气的只发出了“你……你……”的声音。
　　周大姑赶忙给周老爷子顺了口气，心里一股气，想着这个彭氏也太不懂道理了，要发作单独找娘不就好了，何苦在这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说呢。
　　“我说大嫂，我虽然出嫁多年，可这家了还有我说话的份，今日你做什么疯病，到爹娘跟前撒泼来着。”
　　彭氏正要分辨，就听得周婆子怒骂道：“呸，吃了肚肠的黑心肝，哪里惹了不快，要疯去你男人那边疯去。”
　　彭氏听得周婆子这么说，愈加火气上头，话说周老大日夜在县里铺子上，一两旬不过回来一两次，方珈在镇上私塾读书，日日只知道私塾屋里两日待着，和她也半句话说不得，心中苦闷，于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哼，周先柏他，一旬不回来一次，日日在县上铺子，他可能是有了相好的，怕是要把我给甩了。所以你们一家都来欺负我。”
　　周老爷子被他说得气道，周老大是怎么样品性自己还是知道的，现在彭氏说他在外面找相好，气的差点晕厥过去，骂道：“无知妇人，无知……”
　　周婆子见他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赶忙叫周老二搀着回房休息，然后指着彭氏骂道：“家里吃的喝的伺候着你，好一阵时间不发作，今天中了什么邪，又这般无理取闹了。”
　　彭氏见人人都针对她，脸涨得通红，高声嘶叫一声：“果然，儿子都是亲儿子，媳妇就我一个不是亲的。”说完顺势坐在地方，这已经十月的天气，加上青砖铺的地，已经是冷的不行，朱氏见她这样，想要去搀扶下她，顺势被她拉下地去然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朱氏哦呦了一声，赶忙扶着肚子，周大姑见朱氏倒在地上赶忙去搀扶起来，周老二夜正出来看到朱氏跌倒到地上也忙上来搀。
　　“彭氏，我告诉你，撒泼对我没半点用处，你就说你今日要做什么？”周婆子见她一副闹起来的样子，都已经栽脏泼闹，不由地嘴角抽搐起来。
　　彭氏复才想起来的目的：“娘，如今二弟妹有身孕自然金贵些，我刚才推了她，是我不好，但是还不是你和爹偏心。”
　　“放你的狗屁，我们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是老二家最没从我这里得了好处，你还好意思说。”周老婆子忽然意识到，莫不是自己给老二家的银钱泄了密，才闹了这么一出。
　　彭氏见周婆子这般情状，心里骂道，你贴补了老三家多少，老二家也在跟前，你能补贴。呸，这个老太婆睁眼瞎话：“娘。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方珈读书以前是在公爹面前，少了去私塾的束脩，自然是算爹娘贴补，可是我们方珈可是要考中进士的人，爹娘看着贴补也是应该的。”
　　周大姑本看着朱氏，听得彭氏越说越不妥，先是拉起彭氏起来，让她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止了自家娘要说话，对着彭氏道：“方珈是周家的大孙子，我爹娘自然是疼爱的。可是我们周家上进的读书孙子不止方珈一个，处处让你们吗？已经贴补你们十几年了，又给方琳安排了好去处，怎么你还不知足。往大了说，我爹娘要贴补其他儿子，我大哥也管不着，即使要管，以我大哥的品性肯定是一万个肯的，往小里说，我二哥如今时运不济，就是兄弟姐妹之间也要帮补，我爹娘没让你们拿钱出来就是好的咯。还有，我二嫂已经有身孕了，你这么一推，周家孙孙没有了，你是不是罪人。”
　　彭氏从嫁过来就没有辩过这个小姑子，想着怎么把话题转换回去：“好，就说爹娘贴补没问题，但是也不需要二十五两这么多吧。里面还有……”她想着不说也罢，就闭嘴没说。
　　周婆子见她能准确说出数来，看了堂屋众人，眼光凌厉：“方氏，还不出来。”
　　方氏在西屋里面听得彭氏叫喊，心想以前顶顶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能蠢到把她暴露出来。这次免不了给自己婆母骂一顿，晚上周老三回来肯定也要对自己数落。
　　方氏施施然地站在堂屋门口，哎了一声，就进来了。
　　彭氏见方氏进来了，心里更加有底气，如果两家都闹起来，看老太婆不拿出个十两八两银钱来。
　　周婆子见方氏进来了，指着她鼻头骂道：“你好的不学，学那些人听壁脚、碎嘴了。你娘家连这点道理都没有教你吗？”
　　方氏被周婆子骂的七魂六魄都没有了，定睛一看只见周婆子虽指着她，眼睛却是狠狠地盯着彭氏，心里才宽下来：“娘，我……那日去给您送洗脚水，不小心听得到，我昨日去大嫂那边走动，随口提了一句，不成想大嫂就记在心里了，一家兄弟，我哪里会计较这一些银钱呢。”
　　说完，方氏就掩面呜呜地哭起来了。
　　彭氏惊讶地望着方氏，昨日的她还与自己同仇敌忾，今日就这幅模样惺惺作态，心中更气，又觉得周婆子盯着自己，气焰一下委顿下来，转而诉起苦来：“娘，我嫁到周家十八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两个儿子也是出息的，老大也对你们孝顺，家里银钱旬旬孝敬你们，看看我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哪里像是一个体面人家的媳妇。”
　　说完拎着自己的衣袖给大家看，她今日特意穿了件旧衣裳来。
　　周老二一直坐着不说话，今日这个情况是冲着爹娘给他二十五两来的，他已经不好开口了，现在大嫂明里暗里地说自家拿了的是大哥孝敬的钱，不由地握紧拳头。
　　朱氏刚也被彭氏拉推得生疼，好在喝了几口水后才缓过神来，听得他们这么一番争辩，心里厌起这个大嫂来，往日妯娌两个来往也不多，不过彭氏嫁的是童生老爷，出生自然比朱氏好一些，所以朱氏素来对她敬重，没想到她今日就因为爹娘给了二十五两银钱就来闹，这周老爷子和周婆子往日贴补最少的就是周老二家，自己手里拿到的银钱也是只晓得，其他家的孩子都吃的白嫩胖壮，自己的方瑚瘦弱，小瑜儿机灵讨他们两老欢喜，还算有点吃的。如今她颠倒黑白来着，心里越发不喜欢这个大嫂了，还恶心地想到如果大哥真的有相好做个新大嫂也是好的，总归比这彭氏强。
　　周婆子眼光在彭氏和方氏两个人之间流转：“你们两个如今想要听个清楚，索性三家媳妇都在，我就把这十几二十年的账都给你们算清楚。”
　　彭氏连忙止住哭声，方氏知道翻旧账，最吃亏的是自己，赶忙劝道：“娘，我们那里是要翻旧账，您可是要媳妇哭死了，求您了，到时候榆哥回来不得骂死我吗？”
　　周大姑冷笑道：“三弟妹，你不愿意，我大嫂可愿意呢，若我娘不说，今日可不能善了。”又回头看了自家娘亲，“今天还是说清楚的好，我给我三个兄弟做个见证，别到时候说不清楚。”
　　说完周大姑轻轻地排了下周老二的手，她这个二哥她最是了解，家里的辅助最少，吃苦最多，这次平白拿了二十五两就给彭氏他们做戏，他的脾气到时候不知道要犟到哪里去呢。
　　“是了。”周婆子转身进了屋里，没多久就拿出来钱箱，“我和你爹的银钱都在这里。”
　　说完把钱箱往吃饭桌子一放，紧接着几个碗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方氏这才知道怕了，赶忙跪下来，求道：“娘，我知道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多嘴，你饶了儿媳妇这一次吧。”转而又求了周大姑，“大姐，你就帮我求求娘吧。”
　　周大姑见他不忍，又怜惜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娘，三弟妹也没说什么，就饶了她吧。我就说大哥家和二哥家的这笔账吧。”
　　周婆子往常最是疼在老三家，加之他们家孩子最多，心肝肉儿疼着，今天也不真是要一起让方氏下不了台，见周大姑这么说，就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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