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不如你

　　这天高杨跟她说，国柱要来，语气熟稔，说得好像丽清要来访一般。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你们还有联系？”高杨大学的四年不过是挂名学生，同一宿舍的几个毕业后也断了联系。国柱虽是她老乡，不过是上大学强行认亲，在老家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现在高杨和国柱有联系？

　　“他是X市云海酒店的销售部总经理。”轻轻地给她擦头发，高杨歪着头逗她，“你要不要也去酒店找个位置？”

　　老朋友没几个，刘远也是做销售，居然国柱也是。“挣的钱多？”行业千千万，全是酒店人。是职业选择还是“内部有人？”

　　“比不上你卖身。”一排白牙亮瞎眼，小酒窝深深，高大爷心情好好。

　　忆君翻身锤他，还说还说，“三十而立！我去，被你搞得，三十瘫痪了都！”简直过着非人生活，也不准一宝回来，使劲手段把他打包送出去，关了门简直禽兽不如。

　　宠溺地随她闹腾，倚在沙发上笑呵呵，“你看你，又勾引我！”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

　　一看，吐血三升，自己正跨坐在男人身上，姿势引人遐想。打猎的奸诈，猎物还蠢呆蠢呆…不被吃掉才怪！

　　但最终吐血的是高杨，天知道，事后他有多后悔让两人碰面。

　　正午，忆君没有午睡习惯，顺手拿起一本杂志打发时间，关于城堡的，大抵女人都曾有过的粉红泡泡梦，睡美人在城堡被英俊的王子一吻醒来，从此过上童话般的美好生活。英俊的王子难寻，对着城堡图片做做梦幻想两把聊以慰藉。

　　时间不偏不倚，刚准备好果盘和饮料以及自制的雪糕，高杨带着国柱进门。大热的天，两人一身西装，不难猜出是从公司见完面后过来，至于为了什么，忆君叹口气。

　　高杨寒暄几句，美其名曰让他们聚聚旧，撤到书房去了……自以为是贴心的小棉袄，殊不知跟粗鲁的大裤衩无异，这男人！忆君心想，接下来要说点什么呢？

　　“别说他们的事。”先规定聚旧要求不是爸妈，不是我家，而是他们。

　　腆着个大肚子，国柱坐着坐着不自觉往后一靠椅背顺气，“托我带两句话。你听就听，不听也罢。”

　　“除了让我分家产，其他的不说也罢。”一时两人没有说话。

　　一个不听也罢，一个不说也罢。那就真罢了。耳朵贴墙上尝试偷听的高杨：…第一次干这事，能不能别这样。

　　摸摸鼻子出场，“我听听。国柱你说。”大长腿一跨，将要走的女人拦下，搂着不放。“国柱难得来一次。”

　　我跟他不熟。张了张嘴，还是没说。

　　“你弟弟鑫荣考上了南江大学，你妈说让你多照应，这是他的号码。姐弟俩可以多接触。”南江大学，是G城一所二本大学，以前听说过，从来没去过。国柱从钱包里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写着：鑫荣电话号码，138xxxxx。

　　气氛突然尴尬。

　　“呲！”忆君对天翻了个白眼，语气满不在乎，“我长得像像以德报怨的菩萨吗？”

　　高杨：简直有仇就报。

　　国柱就不明白了，简直要化身大家长拍桌子了：“小时候你多乖啊！怎么上了大学，就这么狼心狗肺呢？上次你一声不吭回去，晚饭他们都准备好了，你呢，连家门都不进。”

　　要发白眼的高杨来不及了…

　　“我乖，那他们怎么对我的。何况我乖还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你敢不敢去问他们，是不是不止一次想学那种社会渣滓把我扔河里。如果他们敢认，对全村公开，我就认他们，给他们送锦旗！我中饭没吃，没见他们问啊！拿了钱，就给晚饭吃了？不敢吃。怕又欠债了。”

　　一说这事，忆君情绪特别激动，“你为什么就不同情我呢？”她才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人！“他们就是给我饭吃，有给我爱吗！从小到大，家长会……”眼泪就这么涌出来，高杨要拉她，忆君推开他，她就不信了，“没有去过一次家长会！你们这群人全是瞎的！全是白痴！下雨，同学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就我！！只有我！每次都是我！”一屁股坐下来，委屈能大过天，单手撑着盖住眼睛，眼泪像掉珠子一般，“没有人接。他们就跟死了一样！”

　　很少在人前哭，忆君猛吸鼻子，擦干眼泪，不给国柱任何说话的机会，几乎是咬牙切齿：“上大学没有给过一分钱，这句话不过几个字而已。但为了学费和生活费，你永远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甚至动过什么样的念头。跟你明说，转告他们，我跟他们恩断义绝，要还的十万块远远够了，我的所有花费，加上通胀，这还包括鑫荣的计划生育费用！我都付了。他们对我的虐待、恐吓以及辱打……谁叫我倒他妈十八辈子的霉！”

　　忆君右手一横，直接把所有果盘扫罗落在地，瓷盘撞击瓷砖，清脆的美妙来自于毁灭，四分五裂，倾撒一地，正如她的心。国柱吓得几乎跳脚，高杨连忙查看她的手。

　　谁也不敢打断她的话：“就连你妈，高中里多少次只要我的名词比你靠前，就各种来挤兑我，说什么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学习可不比男孩子差！就是以后上大学，毕业了就嫁人了，便宜别家！”

　　“我妈……”国柱迟疑，手足无措，“她不是故意，本意也不是……”

　　“你就说她没有说过这个话！我叫她婶娘，不过是小时候她喜欢逗我玩，捏我脸揪我耳朵，是那种咬着牙捏，懂么，看到可爱的食物忍不住摧残的冲动。不过也好，我就怕她不捏我了，没人关注我了，有人就可以人鬼不知弄死我。但她，丑陋之极！”

　　连人家的妈也骂了，总算泄了气：“你们聊吧，我无话可说。”进了卧室，体贴地关上门。

　　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走向的高杨：……这未来的岳父岳母真不是人啊！“就没一句话是关心忆君的？”

　　被骂得没法回神的国柱：…转动震惊得瘫痪的脑子转了转，摇摇头。他带的就是原话。“你知道那些事？”刚刚他才知道……很多平常的小事情，女孩读书无用论，他一直觉得父母只是狭隘点而已。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确实是没觉得疼。

　　“跟我说过有个堂妹被亲生父母半夜扔河里淹死了。”其实内心一直觉得不大可能，“是真的吗？”

　　国柱艰难地点点头，“很多很多年前了，”这么一提他想起来那段时间大人们热议不停，但都瞒着小孩子，“我才小学两年级？后面停雨了，那个尸体被冲上了河滩。很多人都去看了。”现在想想，不禁心底一寒。能夜里将女儿扔河里溺死，搁现在不得是故意杀人？

　　接下来几天，忆君闷闷不乐，怕影响到高杨，常常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

　　想哄女朋友的高杨面对自己一走近就窜走的女朋友：……

　　“想约我的小可爱出去吃饭。”

　　靠着抱枕看剧的忆君，摊着没动，转了转眼皮子，一脸苦瓜相：“哪里可爱了？”

　　高杨爬上床，长手长脚地压着女友的腿，趴着抬头看女友，“那个没脑袋瞎眼睛的二货！咱们就过小俩口的日子，外界不管不顾，好伐？”

　　不好！忆君有苦说不出，“不是因为他。”国柱无关紧要，不过是个邻居罢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谁。

　　抱着她的腰，埋头在她胸前，高杨鼓励她：“说来听听呗，我的小可爱。”

　　即将是大龄剩女，被人一口一个小可爱，忆君还是受得住这恭维的，“那天我砸东西了。你都没砸过，也没朝你发过脾气。”这些不希望他做的行为，她都做了。

　　“我可不敢砸，我砸一个，小可爱砸一对，砸不过。”使坏去亲她敏感的脖子，压着她不得反抗，继续亲。

　　“哼！”忆君瞪他，随之想到什么，又丧气得不行，“高杨，我永远不可能让你妈妈满意了。”不是不在意的。

　　这话高杨听得鼻头一哽。“你迟早都是我的媳妇。只认准你一个。”揩去女友的眼泪，语气温柔宠溺：“别哭，被子一股咸味，是不是晚上白天偷偷哭来着？”

　　忆君单手捂住双眼，往下看是咬紧的牙关，强忍着的情绪。久久的，慢慢长松一口气，“想着哪一天你大骂我一顿，我就有理由离开你，就不会这么自卑了。”

　　在爱情面前，她只不过是个自卑得女孩子。没有依仗，没有靠山，更是和原生家庭彻底翻脸。自己本身没有足够优秀到令人瞩目……

　　这是她的逆鳞，高杨又不是二缺，哪里敢碰。何况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凉，居然有人不喜欢。“你有个小房子，有大奔车，有又俊又帅的男人还有不用自己生的儿子，现在又有产业即将开张，人生赢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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