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作者:羲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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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穗禾离了九重天,却不敢回翼渺洲。
      天地之大,一下子,突然觉得没有了容身之处。
      她在人间晃荡了几日,在掏银子结账的时候,摸到了一直随身放着的青羽坠子,她忆起风神临秀的临终之言,说这羽坠原是西王母的心爱之物,用来守护一具尸骨,约莫三千年前随着那具尸骨一起被人盗走了。
      而盗走那具尸骨的,正是被魇兽附身的翼云。
      魇兽盗具尸骨做什么,又为什么说这本就是他的东西?
      于是,穗禾打定主意,决定赴昆仑山一趟,也许在那里,她能得到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
      亏得当初监视润玉之故,穗禾也随着润玉读过那卷《大荒经》,她记得《大荒经》上记载,昆仑山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山周有弱水之渊环绕,无法以仙力渡之,只能正经从山门徒步上山。
      不然妄用仙力登山,定会沉于弱水溺毙。
      昆仑山有九门,由开明神兽把守,穗禾如期在山门前遇到了开明兽。
      开明兽瞪着铜铃般硕大的眼睛,肃然道:“汝是何人?”
      穗禾执礼答道:“小神穗禾,受故人所托,来给西王母送一样东西。”
      开明兽仍挡在山门前,身姿笔挺,威仪颇重。“何故人?”
      穗禾道:“风神临秀。”
      开明兽的眼睛闪了闪,侧身让开道来,“请吧。”
      穗禾没走几步,有一玉面小童从山道上一蹦一蹦地跳下来,跑到穗禾跟前,牵过她的手,仰着头道:“吾名琅玕,乃王母座前小童,这位白骨妹妹,随我来吧。”
      虽身量只是个不及她腰高的小童,但穗禾明显感觉到这名唤“琅玕”的仙童修为远高出她不知凡几,故而恭敬地唤小童“仙上”,疑惑道:“是王母让你来接我的?”
      琅玕点点头,脆声道:“今晨王母说,将会有故人归来,让我去迎一迎。”
      故人?穗禾心中存疑,莫非她真的生于昆仑山?
      不过,穗禾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仙上为何唤我‘白骨妹妹’?”
      琅玕挠了挠头,理所当然道:“你难道不是白骨所化的吗?”
      穗禾大惊,反驳道:“我的真身乃是一只孔雀,并不是仙上说的白骨。”
      琅玕“咦”了一声,贴近穗禾嗅了嗅,不解道:“奇怪,我不可能闻错的……”
      尽管琅玕没有再说什么,但穗禾的心却直直地坠了下去,一时之间只觉寒彻入骨。
      琅玕感知到了穗禾的异样,拉了拉她的手,“那我改唤你孔雀妹妹就是了,你怎么了?”
      穗禾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琅玕也跟着摇摇头,小脑袋晃了晃道:“难怪王母说外面的人最爱口是心非了,你年纪这么小,就如此了。”
      穗禾侧首望着琅玕莹玉般无瑕的侧颜,明明不知多少万岁高龄了,却满眼的天真,与她曾见过的漫天诸神全不相类,大概也只有初上天时的锦觅有其一二分的无邪,不过却也少了此人的憨直。
      “也不全是口是心非,但总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原来是这样。”琅玕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帝座以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帝座?”
      “嗯,就是扶桑帝座。帝座还说,做神木的呢,别那么较真,万一遇到个脾气不好,灵力又比我高的,把人问烦了,拿我当柴烧啊,做成琴瑟,制成木偶娃娃……用处多多,想怎么死都行。”
      穗禾扑哧一笑,展了笑颜,琅玕歪了歪头,望着穗禾,感慨道:“帝座说完后,也是像你这般笑的,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笑吗?”
      他问得很认真,双眸澄澈明亮,穗禾在那样的眼神中却觉口有千金重,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无心之语伤了人。
      这叫琅玕的仙童想必是万年琅玕神木所化,草木本无心,又生长在这洞天仙境中免了尘世污浊,瞧着就不大通人情,但既已开智通神,那便已是有心有肺之物,自然会痛会哭。
      穗禾捏了捏琅玕的小嫩手,道:“我笑仙上说话风趣。”
      琅玕“哦”了一声,笑嘻嘻道:“原来这样就叫说话风趣,那我实该和帝座好好学习学习。”
      穗禾大吃一惊道:“虽说如今六界有些佚名话本上头写着东皇陛下自号扶桑,归隐于碧海归墟云云,但那都是骗骗小儿的故事,东皇陛下早在数十万年前的上古之战中便殒身了,仙上说要向他学习,难不成还能时常见到他?”
      琅玕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向穗禾招招手,“孔雀妹妹,你附耳过来。”
      穗禾俯下身,琅玕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三千年前,我就在此地遇上过帝座,不过,帝座和我拉过勾,让我保密,不许告诉王母的。他还说,我要是泄露了他的行踪,就把整座昆仑山上的琅玕木全都连根拔了。”
      “既是如此,仙上为何要告诉我呢?就不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
      “咦?”这下琅玕傻眼了,他眨巴着眼睛,瞪着穗禾,“你难道没有跟帝座拉过勾勾吗?”
      穗禾没忍住刮了下琅玕挺翘的小鼻子,“小神福浅,到现在也无缘见得东皇陛下一面,又哪里有机会和他拉勾?”
      琅玕撅了噘嘴道:“你骗人,你满身都是帝座的气息,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帝座?若非我鼻子灵敏,要是换做沙棠,说不得就要以为你是帝座变的呢。”
      穗禾的脑中一闪而过风神死前那一幕,魇魔的前身是月神望舒,尽管亦是帝俊之子,却不同于他的兄弟们先天身具太阳真火,其性乃属水。
      真正的魇魔是断然使不出太阳真火的。
      太阳真火,三千年前,昆仑山盗骨,单凭一己之力便可掀起四海,凤君意图复生之人……翼云记忆里,被一口大钟温养的残魂……
      那口钟是……东皇钟?
      他不是魇魔,他是东皇太一!

      —————————————————

      魇兽并没有反驳润玉对它的称呼,只微微眨了下眼睛,幽幽道:“我错了。”
      原来,这数十万年来,兜兜转转,遮遮绕绕,就是这一句“我错了”。
      说完,它仿佛是了尽了一切心愿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润玉一惊,探手试了试魇兽的鼻息,感觉到还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指上,才略安了安心。
      一向自吹高龄,爱装腔作势的小兽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他的怀中,他就这样抱着魇兽,一下一下抚着它的脊背,似是哄着孩子入睡。
      这一刻,润玉的感觉很奇妙,自先水神、风神逝去后,一直烦乱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多日不曾合眼的双眸也渐渐闭了起来。
      梦中,润玉又回到了那片无尽的深雪里,太一仍是昔日少年的模样。
      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关于太一的梦。
      他跟着太一一步一步迈向那座结界中的雅居,这一回,雅居的门却开了。
      润玉见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玄衣青年倚门而立,嘴角带着丝清浅笑意,分明便是日后会被太一钉在东海崖壁上的北冥君。
      “少年人,不远万里,来我北冥,有何贵干?”
      原来,这么多年,魇兽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跪在及膝深的雪里,要等的人是北冥君。
      太一跪了下来,郑重叩首,头埋进了雪里。
      北冥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吓了我一跳,还好我天生福禄绵长,不然你这般身负天道气运之人向我磕头,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嘛。”
      太一没有理会北冥君的插科打诨,仍趴在雪里,恭恭敬敬道:“太一恳请先生出山,救四海八荒于水火,定天下苍生以安宁。”
      北冥君踱到太一跟前,他一抬步,雅居前万年不化的冰雪像是会自惭污浊,不忍玷污了北冥君的靴履一般,纷纷化成了雪尘,向两侧避去。
      他俯下身,盯着太一的后脑勺,吩咐道:“少年人,直起身子来,你这样,我弯得老腰疼。”
      太一从善如流地直起了身子,但他仍旧好好地跪着。
      于是,北冥君又道:“少年人,站起来。”
      太一又依言站了起来,北冥君也直起了身子,他抬手从太一的头顶比划到自己的胸口,似是在帮太一丈量身高。
      “少年人,你都能长那么高了,想来已是将你兄长的气运全夺了过来,明明你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何还要假手于我呢?”
      太一闻言,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改口道:“那我想拜先生为师,跟先生学本事。”
      北冥君又笑了,他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太一的额头,“少年人,你是把我想成多老眼昏花的人了,你生来便携太阳真火,出了北冥,外间有什么妖魔鬼怪能伤到你,还需要跟我学本事?再说,自来水火不相容,我的无极玄冰,你还能修成?”
      太一仍固执道:“除了法术,总还有其他的本事。”
      北冥君挑了挑眉,“哦,什么本事?原来,我自己有什么本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太一被北冥君怼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狠心,蹲下身抱住北冥君的大腿道:“先生,先生,你就收下我吧。”
      北冥君抬脚甩了甩腿,却始终甩不开太一,不由蹙眉道:“小子,你知不知道,磨人的小孩子最讨厌了。”
      太一却只重复着之前那句,“先生,你收下我吧。”
      北冥君见甩不开他,只得作罢,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拜我为师呢?”
      太一紧抱大腿道:“先生能预知前后五百年之事,难道不知太一为何而来吗?”
      北冥君眼中有冷芒一闪而过,他垂眸看着太一淡淡道:“五百年太短,顶什么用啊?”
      太一的唇角微微扬起,“所以啊,先生并非全能,能预知将来所有祸福吉凶,可我是承天道气运之人,有我在先生身边,先生定能如你先前说的那般福禄绵长,永永远远。”
      北冥君撇了撇嘴,他的视线望向润玉的方向,缓缓道:“可我怎么觉得是来了个讨债鬼呢。”
      润玉一怔,那目光仿佛是能看到他似的。
      润玉醒来前,只听到北冥君叹息了一声,“太一,星辰的轨迹是不能改变的,冥冥中自有天数……”
      魇兽亦醒了过来,它像是从梦境中攫取了力量一般,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见自己一副跪求抚摸的姿势缩在润玉怀里,忙蹦起来,跑到一边,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
      润玉瞧着它又活蹦乱跳起来,嘴角不自禁扬起了弧度,出言调侃道:“方才是谁说天人五衰来着?”
      魇兽尴尬地抬起一蹄挠了挠后脑,嘴硬道:“小子,你记错了。我又不是灵山上的修行者,哪里会什么天人五衰,要死的时候,也就直接脖子一歪。”
      润玉学着梦中北冥君的样子,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魇兽的额头,道:“我刚才梦到北冥君了,突然发觉,你连说话的语调都在模仿他。”
      魇兽一怔,抖了抖耳朵,“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习惯成自然了,当初伪装了太多年,后来,也就忘记去改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北冥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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