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隐雀飞到太湖，盘旋了一圈，却犯了难。
　　想他真身不谙水性，该如何把小少主送往笠泽？
　　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小应龙手臂上的鲛珠散发出了一道蓝色的光芒劈开了水面，脚下的湖水像迎接自家主人似的向两侧分隔了开来，露出了水下的通道。
　　隐雀双眼放光，喃喃惊叹：“不愧是北冥君赐下的先天灵宝。”
　　数千年前，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尊大神。
　　他听凤君称那人为北冥君，便暗暗记下了那个名号，可他翻遍鸟族的典籍也不曾查询到有关记载那人的只言片字。
　　北冥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隐雀没忍住好奇，还是去问了凤君。
　　凤君意味深长地提点了一句：“北冥之地，万物寂灭，唯有鲲鹏得天地造化，聚六合灵气生于北冥海中……”
　　“是他！他还活着？”
　　他们中，还是重明先反应过来，毕竟论起岁数，众长老里还是重明居长，经历过的事也多些，不过性子使然，让人都忘记了他的年纪。
　　凤君感慨道：“是啊，他还活着。混沌之初，道祖传道，他差点就接了圣位，证得混元，谁也不知他因何而错过了。到如今，上清天的那几位见了他都免不得恭恭敬敬地行个礼。要不是北冥君念在与我族庚辰老祖有故的份上，哪里会出手相助，封印了陵光的真身。”
　　“这鲛珠原来不仅有变化之神通，竟还可以当避水珠使。”隐雀抱着小应龙走向湖底通道，他望着怀中的婴孩，不由感叹道，“上古大神就是上古大神，如今六界任何一方若是有这等大神坐镇，怕是早就一统六界了，可惜，这太平之世还得再等上数千年。”

　　“世子，鸟族隐雀长老求见。”
　　“隐雀？”龙鱼族世子震泽听闻手下来报，轻声呢喃了句，“他来做什么？”
　　“震泽世子，别来无恙。”
　　隐雀人未至，声先到。
　　震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天后的爪牙，“日前听闻凤君仙去，父王与我震惊之余也是倍感痛心，要不是怕贵族事忙，父王定是要亲自前往翼渺洲吊唁的。”
　　隐雀抱着小应龙不便拱手，只微微颔首，“劳烦太湖君与世子惦念，承蒙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照拂，我族一切皆安。”
　　震泽微微撇了撇嘴，却不敢过于表露对帝后的不满，只闷闷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长老乃鸟族的勾股之臣，不在族中鞍前马后，突然莅临我笠泽，敢问有何贵干？”
　　隐雀见龙鱼族世子如此沉不住气，勾唇笑了笑道：“我是来给世子贺喜、送礼的。”
　　震泽疑惑道：“喜从何来？”
　　隐雀悠悠道：“听闻令妹簌离公主为天帝陛下诞下了一子……”
　　隐雀刚说了个开头，震泽便怒斥道：“长老慎言，震泽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隐雀老神在在道：“这太湖之上已是我鸟族的领地，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世子又何必掩耳盗铃呢？今日来此的是我，而非天后，世子便该明白我族并没有什么恶意。”
　　震泽到底年轻气盛，见隐雀这番惺惺作态，动了怒气，“我族与钱塘水族交恶，东南水系分崩离析，太湖的三万六千顷水泽之地尽数归了鸟族，长老又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怕实话告诉你，舍妹年少无知，受人哄骗，确实生下了一子，不过那孩子身体羸弱，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舍妹也因丧子终日神志恍惚，于天后娘娘根本构不成威胁。
　　“还请长老回去告诉天后娘娘，我族只求一个安宁，从未想过要开罪于她，还请娘娘息怒，放过我可怜的妹妹。”
　　“可惜了，那好歹也是天帝陛下的长子。”
　　话虽如此，隐雀话外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样子，甚至仍是笑意盈盈的，“那孩子若能顺利长大，说不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世子可是他的亲舅父，龙鱼族乃是他的母族，他又岂有不护着你们的道理？”
　　震泽微微黯然，就算那孩子的父亲可恶，但到底是他自小疼爱的妹妹的亲骨肉，看着妹妹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又于心何忍？
　　“那孩子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多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隐雀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把孩子给你们送回来了。”
　　隐雀抬手一拂，手上的隐身术一解，便露出了臂上抱着的婴孩。
　　正巧小应龙睁着纯黑的瞳子，扒拉着隐雀的衣衫，“咿呀”了声。
　　“这孩子是？”震泽细细打量着隐雀怀中的婴孩，不解道，“我妹妹生下的明明是一尾红鲤鱼，这孩子却是条龙……”
　　“鲤鱼跃了龙门，可不就是龙了。”
　　“长老此话何意？”
　　隐雀逗弄着怀里的小应龙，缓缓道：“先前那一遭，龙鱼族失了势，我族看似得了地，可却是块距离我翼渺洲万里之遥的地，族长纵有心治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水神积威犹在，这里毕竟是洛湘府的天下，为此我族还平白担上了骂名，两边谁也没讨得好去。世子自小家学渊源，真正获益的是谁，不会看不出来吧？”
　　“帝王心术啊！”隐雀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此次前来，是诚心和世子做一笔交易的。”
　　震泽右手握拳，紧了又松，“说下去。”
　　“我族受帝后驱使，充当先锋，连年与魔族交战，死伤无数，所求的不过是个太平之世，可供后代安居繁衍。龙鱼族一向清贵，不愿充当天家的刀锋剑戟，可你们婉拒天界借兵的邀请，下场又是如何？令妹的一番际遇，还不能令世子大彻大悟吗？
　　“我怀中的这孩子确是天家血脉，他生而为龙，上承天命，如今承蒙震泽世子您这位亲舅父照拂……”隐雀重重强调了“亲舅父”三字，继而道，“来日……可期……”
　　震泽也不傻，冷笑了声，“只是不知这来日，是你鸟族的，还是我龙鱼一族的？这等好事，长老为何要舍了予我族呢？直接将这孩子抱到天后膝下抚养，岂不更好？”
　　隐雀笑了笑，震泽的怀疑原也在他预料之中，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盒子递到震泽面前，“我知世子一时半刻很难相信在下，这方锦盒里便是我的诚意。”
　　震泽半信半疑地接过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方地图，他展开后细细摩挲，惊讶道：“这是，这是……”
　　“不错，这是我翼渺洲的攻防布局图。”隐雀肯定道。
　　震泽心里信了七八分，面上仍是嘴硬，“谁知你这图是真是假？”
　　“世子大可不信，可你仔细想想，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让你平白帮我养孩子吗？这孩子那么小，他什么也不懂，你告诉他他是鱼，他便是鱼，你告诉他他是龙，他便是龙，你告诉他你是他嫡亲的舅父，你便是他的亲舅父。
　　“世子，不赌一把，就这么龟缩在笠泽幽暗的湖底，你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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