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之路

　　润玉伤愈后，带着邝露回了九重天。
　　没几日便收到了天帝的传召，润玉立在重重天阶前，仰望着彼端高高在上的九霄云殿，深深地吸了口气。
　　天后本就深深忌惮他，倘若他真与水神结下姻亲，往后的日子将更加不太平了，况且旭凤心仪锦觅……
　　润玉闭了闭眼，旭凤，我就这一次对不起你，往后，我再百次千次地还你。你实该听母神的话，迎娶穗禾，好好待她，将来做一对万众羡慕的帝后。
　　他轻声呢喃：“一旦踏上大殿，便回不了头了。”
　　邝露站在润玉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目色复杂，她轻声提议道：“殿下要不再好好想一想？若娶的不是自己心爱之人，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润玉侧首望了邝露一眼，“谢谢你，邝露。我心下有数。”
　　说罢，他提着袍服踏上天阶，一级一级向上走去。
　　他甫一踏入大殿，便见天帝向他招了招手，“润玉我儿，你来得正是时候。”
　　润玉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天帝、天后及水神行了礼，便听天帝继续道：“方才水神已与本座言明，锦觅便是他的长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殿上众人心中各有思量，月下仙人率先跳出来道：“这，觅儿许配给了润玉，那凤娃怎么办啊？”
　　天帝及时止住月下仙人再要胡说下去，“丹朱，莫要胡言乱语！旭凤自然有旭凤的姻缘，他与穗禾自来情深意笃，本座与天后皆有意为他聘穗禾为妃。”
　　“啊……”
　　不等月下仙人还要再说什么，润玉赶忙上前谢恩道：“谢父帝恩典。”
　　他又对水神行了一礼，“多谢水神神上。”
　　水神倒也没立时受了他这一礼，转头问询锦觅：“觅儿，你愿意吗？”
　　旭凤抢先开口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天后赶忙喊住儿子，“旭凤！”
　　锦觅四下看了看，觉得殿上气氛有些过于紧张了，微微有些无措，但也坦言道：“小鱼仙倌是一尾好龙，我喜欢。成亲嘛，好说好说，谢谢天帝和爹爹的恩典。”
　　润玉微微一笑，回首瞥见穗禾正看着他，他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目光，对锦觅道：“锦觅仙子，你日前拾到的簪子还在身边吗？”
　　锦觅点点头，将寰谛凤翎放到润玉伸出的手上，“本来先前是要送给天后娘娘的，但后来大家听到雷声，都往一处跑了，就没来得及给。”
　　润玉将寰谛凤翎递给旭凤道：“听闻前段时间火神在凡尘不慎遗落这寰谛凤翎，不想被锦觅仙子错拾，现在也该完璧归赵了。”
　　见旭凤迟疑，天后连忙道：“旭凤，你还不快点收好。”
　　穗禾眼见旭凤要反驳天后，先开口道：“今日可真是个吉日。如今水神神上得女归，夜神得妻正，火神失物返，真是可喜可贺，三喜临门。”
　　天帝顺时接话道：“穗禾此言不差，今日可真是个吉日，天后，你说是不是？”
　　天后勉强地笑了笑道：“陛下说的是，如今润玉的婚事有了着落，陛下也不要厚此薄彼，旭凤和穗禾……”
　　“母神！”旭凤拦住天后将要出口的话，托词道，“魔界如今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孩儿已经决定，即日起，住到军中，以应对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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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露出峥嵘风骨，真是好字啊！小鱼仙倌，你连字都写得这么好，果然是仙途不可限量啊！”锦觅看着婚书，笑意盈盈地夸润玉的字。
　　润玉笑了笑，谢过锦觅的夸奖，引导着她在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锦觅不假思索地写完，搁下笔，抬头问润玉，“我怎么觉得昨日殿上气氛怪怪的，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润玉注视着锦觅道：“那锦觅仙子欢喜吗？”
　　锦觅想了想道：“我自然是欢喜的。小鱼仙倌欢喜吗？”
　　润玉仰着头，望着浮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叹息道：“你欢喜，她欢喜，那我便欢喜……了吧。”
　　那一刻，锦觅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亲切可亲的小鱼仙倌其实离她很远很远，他早已自成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喜乐悲愁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恰巧，魇兽从穗禾处回来，它“哒哒”地跑过来凑近润玉，将这几日所见的事选择性地告诉了他。
　　润玉微微蹙了蹙眉，装作轻抚魇兽脑袋的样子，传音回道：这么说来，锦觅将会是旭凤的劫？天后势必不会放过她的。
　　魇兽道：可不是，锦觅现在可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对于锦觅，他终究是觉得有些亏欠的，他们毕竟是要做一世夫妻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那虚缈的谶言而丧命吧。
　　润玉转眸思量了会儿，温言对锦觅道：“润玉并无什么珍贵神物可赠予你，只有这魇兽还算稀罕少有，若锦觅仙子喜欢，便让它从今往后与你出入随行。”
　　“诶呀。”锦觅惊喜道，“小乖乖这么可爱，我喜欢得不得了。如此，便多谢小鱼仙倌了。”
　　魇兽的眼睛立时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它回首瞪着润玉，润玉知其意，赶忙传音解释：有劳你这段时间护卫下锦觅仙子的安危，天后那边若对她下手，你立马传讯与我。待到我与她大婚，你自然也就回来了。
　　魇兽道：慢着，慢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娶这丫头？
　　润玉回道：是啊，锦觅便是水神长女。
　　魇兽摇了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冯夷那条白龙的后裔竟会是一朵霜花，世风日下啊……
　　润玉由得魇兽在那里嘀咕世风日下，他望向锦觅道：“润玉清寒，一生与寒夜为伴，无尊位、少亲友，倾其所有不过一只小兽，一间陋室，他日锦觅仙子若嫁与我为妻，必要受些委屈，锦觅仙子可会嫌弃？”
　　锦觅毫无犹豫地回道：“不嫌弃啊，我觉得还挺划算的。那我们什么时候灵修啊？”
　　“啊？”润玉还未反应过来，魇兽已经在边上抖肩膀了。
　　润玉瞪了它一眼，颇为窘迫地笑了笑，“不着急，不着急。”
　　“哦。”锦觅应了声，说话间，她目光瞥及先前送给润玉的昙花，起身走到花坛边，“都这么些时日了，它怎么还没有开呢？”
　　润玉跟着走到花坛边，望着昙花，目色浅浅，“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可能我不是她要等的人吧。”
　　锦觅奇怪地问道：“此话怎讲？”
　　润玉悠悠道：“昙花原也是一位花神，她爱上了韦天上神，可是她并不知道上神潜心修道，入了灵山，断绝了七情六欲。
　　“后来，昙花就选在上神每年下山采集凝露的时候，耗尽一整年的精气，绽放她最美丽的一瞬。可是，她等了上神几千年都没有等来上神的一次回眸。一个少年见花神忧郁孤苦，便问她，为何哀伤？花神嫌弃那只是一个凡人，帮不上她。
　　“少年等了花神四十年又四十年，从一个青春少年到迟暮的老者，花神仍然告诉他，你帮不了我。其实，那少年正是入凡尘历劫的聿明上神，不曾想红尘一世却遇上了花神，他为了帮花神完成心愿，拼尽一生修为将花神带上了灵山。”
　　“后来呢？”锦觅听得入神，急忙问道。
　　“后来，花神终于如愿见到了韦天上神，多宝道人也破例开恩，准了韦天去了断这场情缘。”
　　“那聿明上神呢？”
　　“上神违了天规，生生世世永堕轮回。”
　　“啊，原来是这么悲惨的故事。”锦觅感叹道，“这是个坏兆头的花，我回头换一朵送你吧。”
　　“求仁得仁，怎么会是坏兆头呢？”润玉拂了拂袖，“再耐心等几个时辰吧，说不定今夜花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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