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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翌日,倾衣就起身跟没事人一样去蹭课旁听了。反正她的计划还没布置好,现下就算想做点其他事也没有头绪,还不如感受下传说中天下最好的书院的教习氛围,顺便沾沾光,让往后嘴皮子再伶俐些。
谭簌簌虽总是一脸担心,但终究没有阻止她。不管从大局来说,还是出于私情,她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能快一分是一分,旁的都无从考虑。
在此期间,倾衣曾主动找过陆长白,把自己未来的打算说给他听。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去打搅这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总归有些不舍,想着若能从他口中听到让自己心满意足的回答,没准真的会带上他。
“陆少爷啊,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于是,倾衣来到陆长白房间里,就着烛火坐下,托腮问:“接下来我们打算去九乌草原一探究竟,你意下如何?”
相信这话中邀请的意味已经足够详细,不需要再拐着弯琢磨了。
陆长白想也没想,只等倾衣话音一落,就抢着话般开口:“我一起。”
“什么?”倾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跟着你。”少年言语灼灼,眼神带光,“我保护你。”
倾衣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被纳入了“保护”的范围,但姑且还算陆长白记挂着过去一路同行相护的情分,心情瞬间亮堂了许多。
“一起去也行,但我有事要交代你。”她正色道。“你该知道,我们几个人势单力薄,有时候不一定能用最堂堂正正的手段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陆长白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容忍,但倘若从小到大的教育都教你光明正大地行事,那我恐怕要多提一嘴了。”倾衣继续道。
“你知晓何为‘必要之恶’吗?”
“必要的……恶?”陆长白复述,“为何恶是,必要的?”
倾衣本来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听懂,耐心解释道:“比如说,我们现在许要一件物品才能继续前进,而这件东西不能通过正规的手段得到。你当如何?”
“强取。”陆长白不假思索道。
倾衣没想到这人这么上道,都不用自己多费口舌。“对,正是如此。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做一些违反公序良俗的事情来达成更大的立异。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我个人认为这种行为无可厚非。”
这话无疑也是在替自己擅闯禁书阁开脱。但显然陆长白不会往那一层想,他甚至不会再纠结于自己替倾衣掩盖了“罪行”这一事实。
“我知晓。”陆长白缓缓道,“没那么,善良。”
于是,这番对话伴随着陆长白执着的“我不是什么好人”说辞下草草结束。倾衣也算放下心中大石,继续与谭簌簌协商今后的策略。
*
“谭小姐,院首找您。”
一日,一位侍女突然找上门,把正在埋头讨论的谭簌簌和倾衣吓了一跳。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谭簌簌果断地起身离开,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倾衣虽有些担心,却并非谭簌簌是否会透露自己的情形,而是关于如此随意的让谭簌簌与师卿对峙上。虽然不知二人那晚究竟聊了些什么,但就师卿很快找上陆旭汇报的进度上,恐怕是不欢而散了。
但她就是再担心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在心里为谭簌簌打气,望她千万别落了下风。
另一边,谭簌簌跟着侍女来到院首屋前,侍女退下,让她自行入内。
谭簌簌深吸了口气,做足心理建设,推门而入。
师卿背对着她,坐在一块软垫上,姿态甚是闲适惬意。
“见过院首大人。”谭簌簌轻声道,“不知院首大人找我何事啊?”
师卿动了动,片刻,缓缓转过身。“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神情很淡,乍一看仿佛冬日湖面,冰封平静,无一丝波动。谭簌簌便突然有一丝火气——她在面对这个人时总是很容易生气,仿佛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无法令她高兴一分一毫,只会处处踩在痛点上,让那些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更痛。
“近日,我发现禁书阁有异动,可能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潜进去过。谭小姐最近可有发现任何异样?”师卿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一口后啜饮起来。
来了。
谭簌簌心中一紧,知道师卿多半已经怀疑到倾衣头上了,却不知此刻多此一举找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弟子如何得知?”她仍旧保持着那副稍嫌冷淡的态度,“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思考一套新的剑路,从未跟其他弟子接触过,如何得知任何异样?”
师卿从茶盏上方抬眼,清清淡淡地看着她,眼中仿佛空无一物,又似满是惊涛骇浪。
谭簌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恨不得自己眼中能喷出火来,好好教训教训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想不到,她这句漏洞百出的狡辩竟并未引起预想中的反击。师卿片刻后移开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吗”,便再无下文。
谭簌簌看着这人动作悠闲地品着茶,顿时升起一股走了算了的怒火。她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却被师卿拦住:“慢。”
谭簌簌没回头。
“一生气就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你果真没变啊。”
幽幽一句话,百转千回般徐徐落地,平地惊雷般在谭簌簌心中炸响。她突然拿不准师卿的意思:他总是这样,时不时说一两句让人多想的话,仿佛籍由那定点从儿时延续至今的虚情假意,就能将自己撩拨得围着他转。
“哦?”怒极,谭簌簌转过身,眼中寒冰更深。“说我没变,那院首又如何?”
“依我看,院首如今生活得有滋有味,锦衣玉食供着,坐着天子脚下最受器重的青年高官,确实比跟谭家联姻混迹商行要好上千倍万倍!”
谭簌簌满意地看到师卿一瞬间的动摇。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握住茶盏的指尖也轻颤了一瞬,整个人那种恬淡自得的气场都在刹那间剧烈波动。
“你又如何知晓我过得很好?”他这样问,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急迫。
谭簌簌不再看他。“我知晓你全族被诛,对朝廷必定有恨。可事到如今,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再摸着良心告诉我,你没变?”
二人数日前的一番对谈至今还深深刺痛着谭簌簌。那天夜里,她兴冲冲地带着师卿儿时最爱吃的酥油饼去见他,本以为可以就此将儿时的心结说开,结果侃了半天,只等到他漠然地一句“我绝不会放过朝廷,你还是少掺合进来为妙。”
师卿依旧那般淡然、那般痛楚地看着她,仿佛全身的热量都流尽了,只能靠着一个动作聊以取暖。“是,我承认,我与当年早已大不相同。但我唯独不希望你我二人因此交恶……”
“怎么?原来当初主动‘交恶’的不是院首您么?”谭簌簌打断他的话,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说我记错了,连大雨天自己被谁拒之门外的都忘了?”
师卿猛然低下头,指腹无意识摸索着茶盏,唇畔噙着一丝苦闷,话语却依旧温润:“当年之事,十分抱歉。可再伤你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淡忘了。”
“淡忘?过去?”谭簌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哼”了一声,表情几乎是刻薄的:“看来负心郎果真是负心郎,一句伤人至深的话说出来,就指望着别人过几年忘了,照样眼巴巴朝你贴过去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她一甩袖袍,将桌上的茶壶掀倒在地,瓷器破碎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她几乎能看到二人之间那条本就摇摇欲坠的红线终于彻底断裂,中心落出来的不是布料,而是嫣红的血。
或许不管对谁来说,这么一番话也够一刀两断了吧。谭簌簌已然无法思考,更不敢看师卿的神色,凭着本能转身出门,离开院子。
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之间只能走到这种局面,再无旁的选择。
她没看到,身后有人缓缓捂住心口,似苦似悲地叹了口气。
谭簌簌走出去很远,在后院里兜了几个圈,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个关头绝对容不得意气用事,若今日能顺利戳到师卿痛楚,没准往后他便不会与自己往来,更不会处处“针对”自己,倾衣身上的压力便能轻上许多。
“谭小姐留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谭簌簌怔住,转身,看着师卿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白衣随风扬起,好似偏偏如玉公子。
“何事?”她尽可能冷漠地问。
师卿道:“可否帮我叫叶小姐来?”
“你找倾衣作什么?”谭簌簌本能地不想让倾衣去见这头狡诈阴险的狐狸,“不是我不放心,但倾衣最近正忙,有何事由我转告便是,何必再费周折。”
师卿看着她,慢慢笑了。他的笑并不肆意也不苦涩,就是个平平淡淡的微笑,却看得谭簌簌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放心,”他轻声说,声音脆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我不会伤害她,一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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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学啦,隔一天更新!
(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隔日更,取决于会不会特别忙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