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他找我？”倾衣听闻这个消息后，确实半点不意外。“算了，你也别担心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谭簌簌咬了咬唇，“可我怎么放心？我们也不算是问心无愧，这要是他追究起来……”

　　倾衣叹了口气，拍拍谭簌簌紧绷的肩：“想什么呢。他堂堂竹溪院首，要是真要追责，东窗事发第二天就大可上门提我。这么久才突然要我去见他，恐怕跟此事无关。”

　　“而且他不是跟你保证了吗，一定把我全须全尾的放回来。”

　　于是，在谭簌簌焦急担忧的目光中，倾衣整了整袍袖，起身离开寝所，去直面一场不定性质的会面。

　　*
　　“叶小姐，久仰。”这是师卿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倾衣：“我不记得有这个荣幸跟院首大人见过？”

　　师卿拿起茶盏，亲自沏上两盏茶，缓缓推到倾衣面前：“不急，我今日找你也不是为了问难，不过有些事想确认一番罢了。”

　　他这么说，倾衣倒有了些头绪。竹溪院首自然与她没什么干系，但桑榆高层可就不一样了。她再怎么说也陪了人家宝贝少主大半年的，要有什么事，总得给个交代。

　　“院首大人尽管问，”她轻笑，“我定知无不言。”

　　氤氲雾气从茶盏向上升腾，模糊了彼此试探的目光。倾衣听见师卿拂了拂衣袖，缓缓开口：“你对长白了解多少？”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倾衣想了想，开口：“斗笠不离身，常年拿着青竹棍，很少说话，有点傻。”

　　“还有呢？”

　　“穿衣服总穿鸦青色的，生活不能自理还挺挑剔。”

　　师卿似乎笑了笑，隔着雾气看不真切。他摇了摇头，“你知晓我不是想听这些。”

　　“这话说的，我哪里知道院首大人想听些什么？”倾衣耸耸肩，“难不成要我说他身材不错？这话倒不假，但也没什么参考意义吧。”

　　“罢了罢了，跟你这小狐狸斗嘴是没用的了。”师卿浅笑一声，转头凝视倾衣：“那我开门见山地问了。”

　　“那晚进入禁书阁的，是不是你？”

　　倾衣爽快道：“是我。”

　　“果然。”师卿眯起眼，“想必你对此处、对我和长白都颇为了解。”

　　“哦？院首何出此言？”倾衣依旧一派云淡风轻，“这话不对，我自认不曾了解陆长白，更不敢说了解院首。”

　　“那你为何要闯禁书阁？”

　　“说来话长，但总之我不会用来做坏事，更不会妨碍你们——不管你是怎么理解的。”

　　师卿没接话。他看着向上升起的热气，眼神很沉，仿佛在思索应当如何处置倾衣。她丝毫不慌，就这么坐着由他看，仿佛知晓他并不对自己做什么。

　　“禁书阁一事我可以不做追究——至于原因，你没必要知晓，回头谢过长白就行。”半晌，师卿开口：“但你从禁书阁带走的一本典籍，关于凶兽的诸多记载，可否归还？”

　　倾衣惊诧，想不到这人竟然对禁书阁熟悉到这等程度，连被偷了一本书、是什么书都一清二楚。再转念一想，不然也当不上圣上亲封的竹溪院首嘛。

　　“没问题，该做的事我已经完成了，择日便可妥善地归还到院首手中。”她道。

　　“嗯。”师卿饮了一口茶，“今后长白恐怕还要劳烦你多费心思了。”

　　“此话怎讲？”

　　似有风声穿堂而过，师卿原本温润平和的眼神在刹那间锐利无比，竟如出鞘利刃般寒光刺骨，看得倾衣心中暗惊。

　　“关于桑榆的一切，若你不能做到守口如瓶，他会是第一个将你抹杀的人。”

　　倾衣：“……！”

　　想来，是摊牌的时候了。

　　“少主在你身边似乎有所改变——这种变化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既然他难得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不该阻拦。但他既然要跟着你，有许多事自然得提前交代。”

　　师卿死死盯着倾衣，似乎只要她做出一个拒绝的动作，就会被就地处决。

　　倾衣毫不畏惧地回视，心里打起了算盘。师卿的话无疑将一切都摊开到明面上了。什么叫“我们做臣子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既然敢自称陆长白的臣子，这话语中逆反的意味已经明显的就差甩倾衣脸上了。

　　这话绝不是试探，也不是愚蠢的自白，而是真正将倾衣放在天平一端，权衡得失后进行的警告。她是知道竹溪的秘密，那又如何？他们抹杀一个平民女子就如踩死一只蝼蚁，不过是反掌的功夫，含不如趁她有些利用价值，将作用发挥到极致。

　　于她而言，这个作用恐怕就是“给陆长白当保姆”了。

　　“我心中自然有数。”倾衣道：“这么大半年的下来，若我还学不会讨你们家少主欢心，早不知在哪儿横尸了。”

　　师卿再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明白就好。”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倾衣坐在他旁边品着茶，突然有些心惊肉跳。她已经许久没跟人这么当面对峙过了，紧张刺激的弦还在她心里晃悠。

　　看着对方平静端正的眉眼，倾衣考量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请院首解惑？”

　　师卿没把视线从茶盏移开：“你且说来听听。”

　　“院首可知名为黑凰的凶兽？”倾衣问，紧紧盯着师卿的脸庞，准备捕捉任何一丝可能划过的神情。

　　师卿放下茶盏，似乎有些意外：“想来你顺走那本典籍，便是为了查黑凰吧。”

　　“是。”倾衣丝毫没提自己听到的事情，生怕师卿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杀了。“谭家亦有预言称凶兽即将临世，簌簌与我抱有同样的忧虑，故作此一问。”

　　师卿在听到“谭家”开始，神情便有一丝怔忪。他低下头，倾衣便知自己恰到好处搬出“谭簌簌”的行为占据了上风。

　　“黑凰潜伏在皇宫后山。”片刻后，师卿道，“它似乎在汲取龙脉的力量。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倾衣抱拳：“已经足够了，多谢院首。”

　　她见师卿没什么要说的了，便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师卿叫住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少主乃前首领托孤，望你多担待。”

　　倾衣正要保证，就见方才一直淡如风云的院首大人偏了偏头，眸色中闪过一丝落寞。

　　“回去告诉她，若有需要，我一直在这里。”

　　“一定如实转告。”倾衣笑了笑，应下了。

　　*
　　这般休养了半个月，倾衣撞见了一件奇事。

　　这天她正好去镇上采购，回程时在杂草丛中听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屏息等了片刻，察觉那声音像极了孩童的呼救声。

　　所幸陆长白跟在身边，倾衣毫不犹豫直接进去一探究竟。青竹棍拨开杂草，他们在一个歪歪扭扭的土坑里发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小男孩。

　　见到他们，男孩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献祭，救……救我。”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倾衣为难地看着陆长白，双掌合十拜托他“想办法把这人弄回竹溪”，后者才不情不愿地用青竹棍把男孩挑起来，一路晃悠着回了竹溪。

　　在中庭等他们的谭簌簌第一个看见情况不对，思索片刻后当机立断地跑去叫师卿。院首平常神龙不见尾，对谭簌簌的呼唤倒是有求必应，不过须臾便到了门口。

　　“先送去大夫那儿。”他矮身探了探男孩的鼻息，蹙眉：“伤得不轻。”

　　于是，一行人轻手轻脚地把男孩在医馆安置好，静静等他醒来。

　　“竹溪附近可没什么凶案吧？”谭簌簌疑惑，“怎的会有这般遍体鳞伤的孩子。”

　　师卿看了她一眼，接道：“万事皆有可能。没准他根本不是从竹溪周边来的呢？”

　　陆长白不动声色地靠墙站着，日光把瘦削的影子映到地板上，正好把倾衣遮了个严严实实。她用手支着额头，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过了半个时辰，男孩悠悠醒转。

　　在得到大夫许可后，倾衣第一个发问：“身体感觉如何？还痛得紧么？”

　　男孩认出她是发现自己的人，眼中立刻充满了感激。“好多了，多谢这位小姐。”

　　他说话的嗓音轻声细语，很柔，带着儿童特有的稚嫩，却又有几分沙哑，仿佛叫喊了许久。倾衣笑得一派轻柔：“怎么称呼？”

　　“我叫雪潜。”他答道，有几分怯生生。倾衣点了点头，试探着继续问：“方便告知我发生了什么吗？你伤得这样重，家人知晓么？他们在哪儿？”

　　雪潜一阵瑟缩，瞳孔扩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凶恶的记忆般全身颤抖。倾衣立刻住嘴，转而跟谭簌簌一起安慰：“对不起，我不该着问的，不好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嗯？”

　　雪潜在二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抹了把眼泪，神色逐渐坚定：“不，既然天意让我逃了出来，就是时候道出一切了。”

　　倾衣颇为欣赏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雪潜攥紧被褥，迟疑片刻，缓缓开口：“我们一族要被献祭给凶兽，世代如此……机缘巧合下我逃了出来，一路天昏地暗的跑，不知怎得就到此地了。”

　　“父母兄弟……早已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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