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千钧一发之际，倾衣伸手一捞，将那典籍堪堪勾住，没砸到地上。她往书架后面一躲，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底下人的动静。

　　为什么这个点还会有人来？按理来说，所有可能进出禁书阁的人都被支开了才对……难道是簌簌出了什么事？

　　倾衣立即掐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师卿看上去不是乱来的人，应当不会加害簌簌。来者为两人，听脚步都不像陆长白，也可以将他排除——那整个竹溪，还有谁能和师卿一道进入禁地？

　　突然一激灵，倾衣想起常常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个人：陆长白字里行间反复出现的那位“叔父”、桑榆宗主陆旭！

　　此念一出，倾衣顿时有些后怕，往书架后缩了缩。她两辈子都没跟桑榆打过交道，自然不知这陆旭脾性如何。但不管怎样，自己这也是擅闯禁地，一旦被发现，恐怕后果就不仅仅是小惩大诫了。

　　“长白这一次去了许久。”一道苍厉的男声，“可有受伤？”

　　师卿回道：“没有。据他所说，是被九乌护卫以惑神之术所伤，忙乱中逃到东隅山下，被一位姑娘所救。”

　　陆旭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复道：“可有好好赏赐那位姑娘？长白一身武艺冠绝天下，也只有惑神之术伤得了他，以他那般心性，能一路照顾到此，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倾衣暗暗吐槽：敢情您也知道自家侄儿有多难伺候吗？

　　她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此情此景实在容不得她贸然行动。因此，倾衣只能尽量隐藏气息，蹲在厚厚的藏书后面听一些或许第二天就会被杀头的桑榆秘辛。

　　“师卿明白。宗主放心，依我看，少主此次归来心防有松，想必一路上经历颇丰，实属大好事。该赏的，竹溪必定不会吝啬。”

　　陆旭似乎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些许。“不提这个了。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探皇宫后山，可有回报？”

　　“是，据交接的弟子报告，后山龙脉确有异动，经验证，波动逸散的妖力与黑凰吻合。”师卿停下脚步，郑重道：“宗主，当年之事……果真酿下了如此后果。”

　　陆旭长叹一声，嗓音疲惫：“罢了。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现在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师卿应了一声，二人陷入沉默。

　　躲在楼上的倾衣却一阵心惊肉跳。她刚刚才在怀里的典籍上见到“黑凰”二字，此刻就从这两位桑榆的首脑口中再次听到。短短两句话功夫，透露出的信息量已大到无法想象——黑凰在天子后山？怎么可能？宫中钦天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在自家后院里的事怎么会无动于衷？

　　除非……钦天监与圣意相悖，亦或那黑凰已隐匿得天衣无缝，连一点波澜都无，瞒过了皇宫之中无数除妖大能。可桑榆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以及龙脉……凶兽的确多盘踞于龙脉附近，因其汇聚天地灵气，通常是一片土地上灵力最为富饶的区域。

　　但凶兽以灵气为食，此番长久下去，大越的国祚之力只会愈来愈弱，最终再无护国龙气，落得贫瘠困苦再无兴盛之日。

　　倾衣百般不解，但无人能给她答案。在一片昏暗之中，她能做的只有数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心跳，暗暗计算脱身的时机。

　　“说到这儿，阵蛊研制得如何了？”陆旭问，“既然长白心防有松，我们恐怕得抓紧时间了。”

　　师卿回答：“还差一味药，就能炼制完成了。可我们尚未测试过阵蛊威力，若不足以杀死黑凰，便算功亏一篑，且再无旁的出路了。”

　　陆旭一挥袍袖，“无所谓，总归是要拼一拼的。复国大计如此，诛杀凶兽亦如此。唉，要是大哥还在，一切都会容易许多，我们也无需东奔西跑孤立无援……”

　　阵蛊？诛杀黑凰？倾衣暗自记下这些自己尚不能理解的关键词，打算日后再查。难不成桑榆已经得出了杀死凶兽的法子？且这个办法并非十成十把握，与他们昭然若揭的复国之策相同，都需要气运相搏。

　　听到这，倾衣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那两人正好在踱步上楼，边走边攀谈，想必能分散一部分注意力而不至于过分集中。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钩爪，虚晃几圈后向下一扔，直接从盘绕的楼梯中间落下，直直搭在一楼楼梯的扶手上。倾衣一抖手腕，齿轮发出咬合的轻叹，随后牢牢扣住了扶手。她再把握在手上的一头搭扣在面前的护栏上，调试了几下确认无误。

　　师卿和陆旭的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是在楼梯口。倾衣抬头看了眼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咬牙拉住绳索，纵身一跃！

　　风声、冷空气与失重感从脚底呼啸而上，她变成了一片薄薄的铅板，被无数刀片包裹着切割。晕眩之中，倾衣只能手脚并用地抱紧绳索，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无穷无尽旋转着的黑暗，像有谁洒了一灌墨水，阴影中无数血盆大口咧开狂笑，等着她送上门来。

　　终于落地时，倾衣差点脚一软摔倒。倒不是她有多娇弱，而是这种从半空中坠落的感觉委实不好受。再加上原主的膝盖本就有疾，这么一折腾，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倾衣把一楼的钩爪松开，还抓在五楼的另一头也随之松动。她伸手一抽，便将那条生死时速般惊险的钩爪收了回来，折叠起来揣进锦囊，确认没拉下东西，就抱着怀里那本典籍冲出禁书阁。

　　就在她踏出禁书阁后，师卿突然开口对陆旭道：“宗主，师卿还有一事要报。”

　　“什么事？”

　　“您还记得长白说过，他之所以同那名姑娘走得近，是因为被一位妇人以血玉令之命下令所致。当时您没什么表示，可我却难以心安。您说，那妇人莫不是……”

　　陆旭深重地换了口气，缓缓道：“我并非没有表示，只是此事我们无权置喙。若那妇人真是阿槿又如何？她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够轻易动摇。且以她那般尊贵的身份，情愿窝在一个碌碌无为的懦弱尚书府中，必定有她的考量。”

　　“此话不假，但——”“罢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可如果那位是阿槿的女儿，除了好生供着，我们别无他法。”陆旭打断了急促开口的师卿，“她可是计划的关键，别说往日情分，便就是单纯为了桑榆的利益，也不能置之不理。”

　　二人继续交谈，穿过一排排书架。师卿突然在一个架子前驻足片刻，往某一层多看了几眼，唇边有一丝凝重。

　　“怎么了？”陆旭回头问。

　　“没事。”他道。

　　*
　　倾衣以最快速度溜出禁书阁后，打算故技重施避开阵法。她从锦囊中取出几枚卵石，依次往阵中掷去，再提气踏着石子越过阵法。

　　一块、两块、三块！离大门不过七步之遥，倾衣将灵力凝聚于足下，屏息一跃！

　　却听得“咔”一声轻响，她腿弯一阵剧痛，眼前世界瞬间天地颠倒。在栽进阵法之前，倾衣眼疾手快地把一枚石子往阵中一弹，勉强保持了平衡。

　　她沉下一口气，缓缓抬起头，与那个拦路的人对视。

　　却见年画娃娃当空而立，鸦青衣裳如月于夜，在幽幽光芒中泛着一抹诡谲。

　　“陆少爷……”倾衣嗫嚅道，出了一身冷汗。她可不觉得陆长白会放自己走，这人再怎么说也从小在竹溪长大，来自叔父与夫子的命令高于一切，碾压其余一切“情感”。

　　却见陆长白已经按在太岁剑柄上的手微微一顿，指节用力到泛白。倾衣摸着锦囊里所剩不多的石子，暗暗计算着如何脱身比较划算。

　　“是，你。”陆长白开口，嗓音艰涩，“闯禁地？”

　　倾衣扮了个鬼脸，笑道：“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长白没吭声。下一瞬，青竹棍已当空劈下！

　　倾衣甩出折扇强行挡下，扇面震得虎口撕裂般的疼。她使出全力都无法阻止青竹棍朝自己迫近的势头，两臂肌肉颤抖悲鸣，牙根咬出了血气。

　　“夫子说，违者，死。”陆长白一字一顿，语气愈发冰冷，竟似有大山压在那几个字上，叫他的嗓音染上几分阴狠。

　　倾衣自知十个她都不是陆长白对手，一时竟尝到了一筹莫展的滋味。她全速运转着大脑，不放过陆长白身上任何一个细节，以寻找脱身的机会。

　　她不求全身而退，只要能留住这条命，就还不算完。

　　陆长白收力腾空，第二击割裂空气呼啸而至！电光火石间，倾衣捕捉到陆长白一丝几不可见的犹豫，瞬间下了决心。她不再试图闪躲，转而将空门大开、不经掩护的胸腹暴露在陆长白攻势之下！

　　倾衣面上还挂着一抹笑，看在陆长白眼中，却比什么都可怕千万倍。他心脏一阵猛缩，血液倒流般浑身发冷，用尽全力收住这一棍上的力道，却仍旧重重击中了倾衣柔软的腹部。

　　少女倒飞出去，摔进阵法里。那些发光的符文瞬间泛起涟漪，井然有序的线条扭曲成一团乱麻，在骤然亮起的光芒中全数变为血红，如千万长蛇向少女侵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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