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在东隅井井有条的处理下，刺客来袭时的混乱已彻底平息。部分损毁的坐席暂时不开放，几位长老颤颤巍巍地坐回高台，而四肢健全的子弟们也陆陆续续返回广场。

　　伴随着几声钟响，阅剑大典重新开幕。

　　“虽然中途遭遇了一段小插曲，但还请诸位放心，我们东隅宗绝不被区区乌合之众打垮！”夫子嗓门洪亮，眉毛高耸：“请参加大典的弟子们前往抽签处，查看自己的比试顺序与对手！”

　　新生们立刻向抽签处涌去，一拿到自己的号码，就立刻心急火燎地跟周围人比对，看究竟撞上了谁。倾衣领着陆长白抽了号，展开自己的宣纸一看，一个明晃晃的“拾叁”。

　　“陆兄……”谭簌簌捻着宣纸，小心翼翼问：“你抽到多少了？”

　　少年并未第一时间回话，指腹轻轻摩挲着纸张。倾衣原本并不在意，此时却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她偷偷往陆长白手中看去——就瞄一眼！

　　好像是两位数，右半边是……“叁”！

　　倾衣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自己不会真这么倒霉吧？可左半边被少年修长的食指挡着，连部首的形状都看不到，更磨人了。

　　不知不觉中，她往陆长白的方向凑了凑，再凑了凑，毛茸茸的脑袋都快蹭到人家眼皮子底下了。

　　少年心下了然：她想看我的号码呀。

　　没来由的，陆长白突然不想让倾衣轻易得逞。这种名为“使坏”的情绪驱使他把宣纸揉成了一团，随手塞进腰间锦囊中，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冀看向女孩。

　　他想看她生气亦或羞恼、想让她永远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裂痕、想令她的目光追随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是陆长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境上的变化：这一刻，他拥有了某种目的，并同时产生了达成目标的冲动。这种冲动如浪潮般涌来，击打在脆弱的心房上，让他颤栗无措。而在狂风暴雨中，有些话语、举动不受控制般逐一浮现，皆是过去的他从不曾拥有的形容。

　　少年已经迈过了一道门槛，尽管动作迟缓，却着实在一步一步往阳光下走。

　　倾衣尚不知晓陆长白心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满地抬头，正好撞见陆长白斗笠下微弯的唇角。少年心情似乎极好，从头到脚都焕发着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上了什么好事。

　　倾衣顿时火起：好小子，居然学会耍人了！

　　“二十三。”在倾衣准备动手前，陆长白哑声道。

　　谭簌簌长舒一口气，拍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热身去了。倾衣怔住，眨眨眼，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长白：“二十三。”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数字都要听两遍？

　　这下倾衣确定了，这家伙绝对是在故意耍人！她原以为陆长白是不愿意告诉别人他的号码，没想到他居然爽快地说了，还说了两遍——所以刚才把纸藏起来不给看只是想逗她！

　　“你……！”倾衣这下是又喜又悲。喜的是陆长白居然知道什么是“捉弄”了；悲的是从今往后防的人又多了一个——按照陆长白学什么都比常人快的架势，这人想必是相当聪明的。将来要是自己没了情商上的优势，岂不是被他卖了都得帮忙数钱？

　　事实证明，倾衣有点杞人忧天了。且不提她这种老母亲遇上叛逆期儿子的悲凉心态，陆长白再聪明，也断不会如她一般花两辈子心思在“耍嘴皮子”上。

　　她对陆长白怒目而视，年画娃娃一如既往地和蔼微笑着，将所有火气尽数返还。远处传来夫子们安排赛场的响动，倾衣握紧拳，把嘈杂喧闹的热空气深深吸入肺腑，再徐徐呼出。

　　孩子长大了是好事，怎么能生他的气呢？再说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快奔四了，何必跟一个傻小子计较？

　　倾衣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接着掉头就走。陆长白被留在人群中央，怔愣了片刻，有些不解倾衣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

　　*
　　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倾衣坐在席间，遥遥关注着场中情形。抽到相同号码的人即为一轮对手，而比试的顺序也由数字大小而定。

　　谭簌簌的贰拾柒号排在最后头，而三人里首先上场的，便是排行拾叁的倾衣了。待第十一组比试结束，她起身穿过喧哗喝彩的人群，一步步朝入场处走去。

　　在离比试擂台仅一道帘子相隔的走道里，倾衣遇上了老对头——孙怡。

　　二人一眼看见对方，皆是小小一惊。半年的课程下来，孙怡始终努力在夫子面前刷存在感，回答的问题与见解却往往不被夫子赏识，因此四处碰壁。

　　在倾衣看来，这人知识还是有的，就是心态过于浮躁以至于所思所想都浮于表面，自然无法讨夫子欢心。奈何这姑娘一心认为都是倾衣过于取巧才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光环，因此时常明着暗着挑衅她。

　　倾衣往日都懒得理睬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小朋友们，反正她总能在最要紧的课堂上狠狠打这些人的脸。没想到，或许二人当真是冤家，连阅剑大典都能“百里挑一”地把她们俩对上。

　　“等着吧，看我今天不打得你下跪求饶！”孙怡凶神恶煞道，若非有学长们在场，恐怕能直接扑上来跟倾衣厮打起来。

　　她始终不肯承认倾衣的真才实学。孙家从来都把她吹捧成天之娇女，过去的十几年都诸事顺遂，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倾衣，彻底败坏了她这么多年的光辉履历，害她在炼器峰沦为笑柄，被一众没眼力见的弟子们嘲笑成“野凤凰”。

　　等着吧！她就不信倾衣的实战能有多强。何况，自己还拜托父亲动用人脉找来了最好的材料，精心打造月余，才炼出了一把灵剑。用作结业考核都绰绰有余，何况收拾一个不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思及此，孙怡昂着头“哼”了一声，昂首挺胸走上擂台。

　　倾衣不用动脑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惜自己的实战水平的确不太高，原主这身体毛病又多，调养至今腿疾都没好全，把孙怡踩在脚底摩擦恐怕难以实现——

　　但吊打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二人分立于擂台两侧，日光正好从头顶打落，将一切染上滚烫的熔金。陆长白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衣少女，专注到连谭簌簌叫他都没察觉。

　　“陆兄，你觉得要多久？”谭簌簌狡黠地笑，“我赌一炷香时间，孙怡绝对落败。”

　　陆长白轻轻点了点头，抿着唇没说话。孙怡在炼器峰的摸鱼弟子之中或许勉强算得上中上游，但跟倾衣比……

　　他心底突然有一股暖流向上喷涌，几乎填满了胸腔，温热得令他恍惚间以为心脏在膨胀。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感触影响，陆长白突然觉得倾衣全身都在发光，不似人间般……绝美。

　　对，就是美。他恍然大悟，伸出手抚住心口，唇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微扬。

　　如果倾衣在场，她会告诉陆长白，这种感情名叫“骄傲”，是自己中意的事物被他人赞扬时与有荣焉的欢喜。

　　谭簌簌看着这人莫名其妙的行为叹了口气，心想他还真是全天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习以为常地转过头，重新关注擂台上气氛紧绷的两位姑娘。

　　准确来说，紧绷的只有孙怡。倾衣闲适地站在擂台一隅，轻纱微垂，连眉眼都舒展而宁静。

　　这副姿态无疑火上浇油，令孙怡心头怒火烧得更甚。她扬臂一喝，紫裳猎猎作响，手中长剑直奔倾衣而来！

　　倾衣纹丝未动，直到长剑刺至面前，才负手一笑，向右微侧。闪开剑锋的同时滑扇入掌，她旋身甩开扇面，折扇恰好停在面门前，正好挡下孙怡的第二击！

　　剑刃与扇骨摩擦出一声脆响，孙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正待抽剑再刺，却发现长剑纹丝不动，连着两下都没能抽出来。原是倾衣在剑锋触扇的一刹那轻抖手腕，将长剑引入扇骨缝隙间，再反手一拉，便死死绞住了剑刃。

　　孙怡只当倾衣是侥幸才占了上风，心里更恨。她怒吼一声，干脆弃剑而起，以掌风再度袭向倾衣。倾衣为她勉强够格的反应速度表示欣慰，随即将灵力灌注入扇，侧掌一推，正好迎着孙怡的掌风将长剑送了过去——

　　“千锤百炼”的剑柄与双掌相撞，孙怡这一击中用了多少灵力，就被那把用无数罕见材料堆积起来的长剑弹回了多少。她痛叫一声，全身经脉断裂似的剧痛，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下了擂台！

　　按照规定，若一方离开擂台范围，亦或失去行动能力，便判定为负。倾衣全程就没正面迎击过，全靠五花八门的借力打力，居然把孙怡毫无抵抗能力地送出了界！

　　数次呼吸之间，一场比试已彻底落幕，以毋庸置疑的碾压之势。

　　静默片刻后，全场沸腾！欢呼声甚至盖过了地上痛极口申///口今的孙怡。炼器峰弟子们骄傲地大声说“这是我同窗”，其他弟子则纷纷咂舌，感叹这一届新生怎么这么猛。

　　谭簌簌喊得喉咙都快劈了，还一个劲摇着身边人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陆长白看着少女翩翩行了一礼、自如从容地走下台，心里那种鼓胀的暖意更甚，几乎要满溢而出。

　　可随即，他又看到了周围人望向倾衣的眼神。那些惊艳、狂热与崇敬刺痛了他的眼睛，少年突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原来，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不加掩饰的怒放之美；所有人都为之如痴如醉，用形形色色的眼光打量她，恨不得奉她为神。

　　陆长白越想心火越旺，以至于一时间没能压抑住许久不曾作祟的偏执杀意：他想这些人立刻消失，这样就只有他能看得见倾衣了。

　　“陆少爷？”

　　少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倾衣尾音微扬，带着几不可见的喜悦：“陆少爷，我刚刚打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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