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当夏亦欢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坐镇于凤凰山上。当然，这件事知情的人并不多。他反复看着“老家主已殁”的讯息，几番思量后，决定暂时如白澈所愿，假装自己不知道。又在思索了片刻后，他命道：“夏时，传信给夏涵，让他把白峰扬这事透给白勋。”
　　“现在就透吗？属下看白楼主的意思并不是用在当下。”夏时有些疑惑。
　　“只是先给白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夏亦欢如是说道，而且他相信白迹狼子野心，就算他拿到真相，也断不会在这种时刻就与白峰扬为敌。
　　“属下明白了。”如此，夏时便知晓应当如何将消息传给夏涵。
　　“山下如何？”夏亦欢问道。
　　“回少主，四皇子已按计划分兵两路，他已带领五千精兵先行入山，埋伏在半山腰。而另一队还在一路破除机关，已伤亡无数，大概会在明晚到达半山腰。”夏时提起这个伏击就想笑，要是冥生阁的人知晓伏击他们的人是楚煜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先前楚煜析想要他们的人来打这个伏击，但是他家少主说他们的人从前死在冥生阁手中的太多，这次楚煜析怎么着也得好好补偿补偿。当时楚煜析那张脸别提有多精彩了。
　　说起这事，夏亦欢觉得不愧是楚煜析，竟能从冥生阁拿了两万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蒙骗黄渊的。但话又说回来，不管他带多少人来，那在这一路机关的迫害下，都会死伤无数。是故，五千对两万，以少胜多，那是绰绰有余。想到此，夏亦欢又想起了黄渊，问道：“在另一队中可发现黄渊的踪迹？”
　　夏时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万人之中，又如此仓皇，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认出一个人还是挺难的。
　　“你且去吧。”夏亦欢挥退了夏时后，开始琢磨着黄渊是不是真的没来。要是没来，他又是如何放心将这两万人交给楚煜析的。可他又总觉得黄渊一定会来，他会在凤凰山的消息一早就让人透了过去，没道理黄渊会错过杀他的机会。若不是为了引黄渊来，他何苦会丢楚煜璇一人在家。原本楚煜璇是想跟着来的，但他没有同意，因为他希望楚煜璇在他们重逢后来到的凤凰山，是没有杀戮的干净的凤凰山。更何况，山顶上那片火红色的花，还没有绽放。

　　“瑾秋啊，夏亦欢怎么连你也不带？”楚煜璇百无聊赖的趴在温泉边上问道。
　　瑾秋一面往温泉里扔花瓣一面答道：“奴婢觉得少主只是担忧公主您的安危。”
　　楚煜璇撇撇嘴，不置可否，只道：“他呀，是越来越霸道了，从前没记起他时，也没见他这样，真是一点都没幼时可爱。”
　　公主喂，您嫌弃少主的时候怎么还面带笑意呢。瑾秋已经对楚煜璇这明里嫌弃暗里满意的态度是见怪不怪了。
　　见瑾秋不接话，楚煜璇自顾自说道：“也不知道阿澈和月姐姐那里怎么样了？白姑娘身体稍稍好转，可仍是一片忧思，本宫邀她前来，也被她拒绝了。唉，阿澈的情债啊。”
　　瑾秋终是忍不住道了一句“公主，奴婢怎么觉得您在幸灾乐祸。”
　　“有吗？那是你的感觉错了。”楚煜璇抬眼看了下瑾秋，正色道，“只怪阿澈太不让人省心了，也只怪白姑娘太让人心疼了。”若非白悠然重病，怕是早就收了白澈这妖孽吧。
　　“能让无双公主挂念的人还真是幸福。”瑾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外来的声音打断了。
　　“谁！”瑾秋一下子警惕起来，她迅速的拿过一旁的衣衫盖在楚煜璇裸露的背上，而后从腰间抽出软剑挡在她的面前，心里还在暗骂门口的守卫。
　　只可惜，楚煜璇还来不及上岸，那声音就离的越来越近了，“瑾秋姐姐，别来无恙。”
　　瑾秋看着眼前朝她作揖的人，在她抬头的一瞬间认出了她，松了口气，也收了软剑。可再瞧瞧她又是一身男装的打扮，无奈的说道：“语依小姐。”说着还往旁边一站，将楚煜璇暴露出来。
　　见是夏语依，楚煜璇将衣衫丢到了一旁，继续泡在里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语依妹妹，你又调皮了。”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上次她用计将夏语依引来之后，便对她热络了许多，以致连称呼都改了。
　　夏语依笑嘻嘻的将瑾秋赶了出去，自己则来到楚煜璇的旁边，在池边坐了下来，支着脑袋，明目张胆的欣赏着她的裸背，调戏道：“出水芙蓉，亦欢哥哥倒是有福了。”
　　楚煜璇见夏语依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哪还有之前的乖巧，轻斥道：“当心我让人将你丢出去。”
　　可夏语依才不怕她，言道：“无双姐姐要是舍得，就尽管叫人进来。”说完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进来干嘛，进来看本公主私藏男人？”楚煜璇眉毛一挑，瞅了瞅女扮男装的夏语依。
　　夏语依认真思索了一番，一本正经道：“我看可行，然后留信给亦欢哥哥，说我把他娘子拐跑了。”
　　楚煜璇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道：“这话你应该当着他的面说。”
　　“我怕他把我扔湖里。”夏语依装作害怕的样子。
　　楚煜璇能信她才怪，指了指她的衣服，问道：“你穿成这样来此，是出什么事了吗？”
　　夏语依摇摇头，说道：“只是听说你认出了亦欢哥哥，就想着来瞧瞧热闹，可惜上次‘半日园’未得相见。”现下，楚煜析和黄渊都不在，她便自由许多。
　　“说起上次，我那四皇兄还真是厉害，竟能把兵部右侍郎收入囊中。”楚煜璇可是知道早些日子朝堂上对夏亦欢发难的就有此人。
　　“那人疼爱女儿可是出了名的。”夏语依点出了关键。
　　“原来如此。”楚煜璇并不觉意外，很平常的政治手段，只是她话锋一转，正色道，“那你呢？我四皇兄可说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夏语依苦笑道：“他不会放我走的。”甚至连夏亦欢也不会放过了。
　　“从前的四皇兄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楚煜璇不禁有些失望。
　　“可正人君子并没有让他好过太多。”夏语依知道对楚煜析来说，这是上天给他的又一次机会，而从那一刻起，从前的楚煜析就已经不在了。
　　楚煜璇宽慰道：“夏亦欢会有办法的，语依妹妹你且再耐心等等。”
　　可夏语依却摇头道：“语依不愿亦欢哥哥再因为我与虎谋皮。楚煜析的聪慧可比亦欢哥哥，他如今只是羽翼未丰罢了。”
　　“与你相比，其他的并不重要。”楚煜璇笑了笑，并不认可夏语依所言，她相信夏亦欢，也相信她父皇不会放任楚煜析羽翼渐丰，就像这次，说是要折了冥生阁部分人，可实际上折的，也是楚煜析的人。
　　“可与亦欢哥哥相比，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夏语依并不忌讳在楚煜璇面前承认她对夏亦欢的感情。她伸手撩拨着池中的水，好一会儿才艰涩的说道：“何况，语依已经错过一次了。”
　　楚煜璇总觉得夏语依哪里不对劲，急忙问道：“语依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
　　夏语依否认了，继而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无双姐姐，亦欢哥哥有你，是他的福气。”她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会如楚煜璇一般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敌。“若有那么一天，我和我弟弟一定会一起来投奔无双姐姐，到时无双姐姐可一定要收留啊。”说着她还朝楚煜璇眨了眨眼睛，接着没等楚煜璇回话便一个闪身离去了。
　　楚煜璇只愣神了片刻，便赶紧从水中出来，一边拿过干净的长衫披上一边喊道：“瑾秋，瑾秋。”
　　“公主。”瑾秋很快出现在眼前。
　　“你马上派人给夏亦欢送信。”楚煜璇将刚刚发生的事复述给瑾秋听，末了还不放心的说道，“不行不行，瑾秋你亲自去吧，不用担心本宫的安危，本宫这就回宫。”无论夏语依有没有事，她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瑾秋又叫了瑾夏进来服侍楚煜璇，自己则速速赶往凤凰山。事关夏语依，任何人都不敢懈怠。

　　“回少主，暗卫来报，另一队因为伤亡太多，不敢再冒然前行，故而在原地驻扎休息。”已快凌晨，迟迟不见双方激战，夏时这才遣人前去探察，待暗卫回来后，又将此报给夏亦欢。
　　夏亦欢不以为意，直接说道，“派巡逻小队下去骚扰，让对方以为他们被发现了。”真是的，他熬着不睡，不就是想看热闹嘛，真是不配合。
　　“是。”夏时出去将今晚值夜的暗卫派了出去。
　　约莫丑时刚过，传来了激战的声音，此事的夏亦欢正站在其中一处观景台上观战。虽是夜晚，却在火光的照射下依稀可见如野兽博弈般的厮杀。那五千精兵早就换上了无双阁暗卫的服饰，至于楚煜析，为了不让冥生阁的发现，就只能躲在其中了。而冥生阁的人经过一天一夜的被骚扰，战斗力早就不比先前，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奋力拼杀。在激战了一个时辰后，夏时领了两队暗卫悄悄绕到冥生阁后方，杀了进去。就这样，冥生阁的人越剩越少，最终只得缴械投降。
　　“没意思。”夏亦欢对这场激战只评价了三个字，虽然结果是在他意料之中。
　　“少主。”原本还在山下的夏时突然出现在身后，“黄渊抓到了。”
　　“本少主就说他一定会现身。”夏亦欢更是得意了，“走，去会会他。”

　　审讯室里，黄渊紧紧的盯着楚煜析，恨声道：“本阁主是真没想到你竟会与夏亦欢合谋。”直到激战结束，他才看清绑他的人竟然是楚煜析，那时他也才知道他带来的两万人竟是折在了他的手上。
　　“圣命难为。”楚煜析只给了这么一句解释。原本黄渊并不肯借兵给他，不过有徐继业在，还是轻而易举的说服了他。可怜黄渊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心腹会暗中倒向自己。不过也是，跟着一位皇子，怎么都比跟着一届邪派有前途吧。
　　黄渊哈哈大笑，讽刺道：“你为冥生阁所救，却与冥生阁为敌，楚煜析，你真不愧是皇室中人。”一样的冷血无情。
　　楚煜析并不在意他的话，说道：“谁说本皇子要与冥生阁为敌。”
　　听了这话，黄渊愣了一下，接着便又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要对付本阁主。本阁主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义父，你要明白，我楚家人，可用，却不可控。”楚煜析一语道出是黄渊自己犯了大忌。
　　“那又如何？没有本阁主，你登不上那个位置。”黄渊冷笑道。
　　“本王真的很想知道义父你的手上还有些什么筹码？”楚煜析沉声问道，他知道若是黄渊此次不肯说，他就真的没有机会知道了。
　　黄渊却不屑道：“楚煜析啊楚煜析，你若肯乖乖听话，本阁主日后自会告诉你，可惜啊，你心太急。”
　　“黄渊！”楚煜析怒道，身体前倾逼近黄渊说道，“你是真不怕本王就此杀了你。”
　　“夏亦欢的地盘，还真轮不到你来做主。”黄渊冷嗤道，随后又补了一句，“人的命啊，还真是命中注定，就像你，注定此生与那个位置无缘。”
　　本以为楚煜析会一怒之下真杀了黄渊，却不想他竟是松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笑道：“瞧我，竟要和一个疯子计较。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本王义父，本王不杀你，因为本王会要你看着本王是如何登上那个位置。”
　　“好啊，那本阁主就拭目以待。”黄渊的眼中满是对楚煜析的不屑。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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