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看来白家真是出事了。夏亦欢看着忙于救治的于安，心里片刻不得安宁。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竟会是白悠然。作为白氏一族大长老的女儿，白悠然亦有着超然的地位，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想来她是不会冒然出山的。可无论夏亦欢再急，也得等白悠然醒过来才行。心悸，自出娘胎时便有的顽疾，真是可惜了这么位聪慧貌美的女子。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何白悠然会压抑自己对白澈的感情，不然以她的聪慧，想要让懵懂的白澈明白自己心之所属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时，楚煜璇掀开门帘入内，见到屋中躺着一绝美的女子，有些吃味的说道：“夏亦欢，你又英雄救美去了？”就像之前他在大青山救她一样。
　　“别瞎说。”夏亦欢无奈一笑，言道，“她是阿澈的同族姐姐，碰巧被夏杭救了。”
　　“就是你曾与我说过的那个白家大姐姐？”既是自己人，那楚煜璇就放心了。没办法，怪只怪之前他们闹“和离”时，夏亦欢的爱慕者太多。
　　夏亦欢点了点头，没想到楚煜璇记性这么好。
　　楚煜璇往前一步俯身看了看脸色仍旧苍白的白悠然，问道：“那你通知阿澈了吗？”
　　“遣了夏涵前去，这会儿子应该快到了。”夏亦欢在认出白悠然的时候，就派了他亲自前往。
　　“微臣参见公主。”于安终于完成了对白悠然的救治，见楚煜璇也在，便向其行礼。
　　“于太医，不必多礼。”楚煜璇令他起身。
　　“于太医，她怎么样？”夏亦欢急忙问道。
　　于安答道：“回驸马爷，这位姑娘已经无碍，不多时便会醒来。只是她天生心悸，切不可再忧思过度，也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会有性命之危。”
　　“于太医所言，亦欢定会谨记。不过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于太医先在御园住下，以备不时之需。”夏亦欢对于安的医术向来是信得过的，“若是缺什么药材，于太医尽管吩咐。”
　　能有幸在御园住下，于安自是求之不得，欣然应下后，就被瑾夏带去了客房休息。
　　又过了片刻，白澈从屋外奔了进来，奔到床边，急喊道：“然姐姐，然姐姐。”
　　夏亦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阿澈，于太医说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欢欢······”白澈扭头红着眼看着夏亦欢，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担心白悠然，担心他爷爷和阿爹阿娘，也担心白氏一族。
　　“阿澈别急，一切等白姑娘醒来再说。但我想白家暂时无忧。”夏亦欢说这话并不是要宽慰白澈，而是觉得若是白家受难，以白悠然的状况定是难逃一死。可现在白悠然安然无恙，那就说明白家之事还有转机。
　　“嗯。”白澈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白悠然，生怕错过她的醒来。
　　站在门口的廖文月看着这样的白澈，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她知白澈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却还是觉得白澈与那姑娘的情意非常人可比。
　　目睹了廖文月神情的楚煜璇走了过来，小声替白澈解释道：“月姐姐，她是阿澈的族中姐姐。”
　　“我明白的。”廖文月笑着表示自己无事。其实无论那姑娘与白澈的关系如何，她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烦扰他。
　　就这样，四人一起静等着白悠然的醒来。

　　直到傍晚时分，白悠然才慢慢转醒，在睁开眼的一刹那，便看到了想要见到的人，真好。她温柔一笑，又略带虚弱的叫道：“澈儿。”
　　白澈见白悠然醒来，又听到那声软到心里的“澈儿”，差点又哭了鼻子，开心道：“然姐姐，你终于醒了，澈儿好担心你。”
　　白悠然抬手，像幼时那样拍了拍白澈的脑袋，柔声道：“澈儿，我没事。”
　　白澈重重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看着白悠然傻笑。
　　“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话虽说着，可白悠然着实喜欢这样的白澈。
　　“然姐姐可不许嫌弃澈儿。”白澈噘着嘴说道，颇有撒娇的意味。
　　“好，不嫌弃。”白悠然怎么可能会嫌弃这个自小放在心里的人。
　　白澈这下满意了，继续傻笑。
　　白悠然怕他一直这么傻笑着，便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御园，是欢欢的地方。”白澈飞快的答道，丝毫忘了之前在白家他并未告知夏亦欢的真名。
　　欢欢？谁啊？白悠然不知道白澈说的是谁，便将目光从白澈身上移开转向其他地方，这才看到了寻楚和两位从未见过的姑娘。难道寻楚就是欢欢？她心里猜测着。她将目光又移到夏亦欢身上，冲他颔首见礼道：“寻公子，小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听白悠然称呼夏亦欢为“寻楚”，白澈终是想起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看向夏亦欢，见夏亦欢冲他一笑，表示无妨，这才松了口气。
　　“白姑娘不必多礼，你与阿澈一样，都是自家人。”夏亦欢示意白悠然不必挂怀这救命之恩。
　　“就是就是，跟欢欢不用客气。”白澈接口道。
　　还没等白悠然开口，夏亦欢便接着道：“阿澈所言极是。白姑娘尽管安心在御园将养着，一切都有我和阿澈。”
　　“如此，就有劳寻公子了。”白悠然知道再客套的话就显得格外见外，这便爽快的应了下来。
　　这时，于安再次入内，替白悠然把了脉后，说她虽然转醒，但脉象仍虚，还要继续温养着，而后便外出开药去了。
　　“这两位姑娘是······”白悠然对自己的病是心知肚明，既已无碍，便想着赶紧将白氏一族的状况与白澈说明，可又不知这两位陌生女子是何身份，这才打定主意先试探一番。
　　白澈指着楚煜璇说这是欢欢的妻子，又指着廖文月，害羞道：“这是······这是······”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可白悠然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面带微笑，眼中却无限酸涩，无力的言道：“澈儿长大了。”长大了，心有所属了，就再也不会只属于她了。说完她还是忍不住的向廖文月望去，却发现那姑娘也在望着自己。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无言中。
　　白澈不知白悠然何意，只道她在夸奖自己，拍着胸脯自豪道：“那是，澈儿可以保护然姐姐了。”
　　“好。”除了一个“好”字，白悠然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父亲一直以为她心悦白天穹，熟不知她心仪的始终只有白澈一人，只可惜她身有顽疾，恐天命短暂而拖累了他，因而在白澈曾对她也懵懵懂懂的时候，硬是逼着自己将眼前这人藏在了心底。如今这人已然开窍，她当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白姑娘，你为何会出山来京城？”怕白悠然再因伤心而犯了心悸，夏亦欢适时的转了话题，并表示屋内都是自己人，她可以安心将实情道出。
　　“其实，这事，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提起白氏一族，白悠然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她能逃过一劫外出报信，已是侥幸。可不知怎的，她又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然姐姐，你慢慢说就是。”白澈见白悠然想起身，贴心的往她背后放了一背垫，又扶她坐了起来。
　　白悠然缓了缓神，这才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
　　就在一周前，二长老白峰扬的儿子白迹突然发难，带了不少族人来到白展博院中讨伐白澈，说他在外建立杀手楼，且为皇家做事，有悖于白氏一族的祖训，还说他不配为继任家主，强烈要求家主取消白澈继任家主的资格。白展博对白澈所为自是心知肚明，也知他为皇家做事乃是圣命，却不能明着说与族人，因而面对白迹等人的咄咄逼人，不得已出了下策，以武力来镇压。白迹人少，自然不是白展博的对手，但令人意外的是，白展博虽然胜了，却也失了威信。原来，白迹早就在族人中散播家主有意出山的消息，怕族人不信，又自告奋勇的替他们前来试探，试探的结果如白迹所料，因此大半族人都开始偏信于白迹。如果只是为了降低家主的威信那倒还好说，可哪知白迹竟还有后招。他见族人轻信自己后，便与其父联合四长老白嚣、五长老白邢和六长老白启商，召集了大半族人进行全族议事，非要家主就白氏一族出山之事给一个说法。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惊动了老家主，可老家主认为时机不到，不愿早早拿出圣旨来逼迫族人，这才失了对上白迹的先机，甚至到最后都被逼的昏厥过去。而未过两天，竟又传出家主中毒的消息，一时间，白家嫡系一脉真真是混乱不堪。
　　“什么？我阿爹中毒了？那我阿娘呢？”白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插翅回到白家。
　　“我出来时家主还在昏迷，不过性命无忧。你阿娘暂时无事，一直在照料老家主和家主。”白悠然拉着白澈的衣袖让其先坐下来。她懂他的心情，却也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廖文月也上前拍了拍他白澈的手，轻声安慰道：“阿澈，既然你阿爹性命无碍，我想那些贼人的意图并非是伤人性命。”
　　“廖姑娘说的不错。”还是夏亦欢冷静，又看着白悠然说道，“白姑娘，出事的不止有白家嫡系一脉吧。”
　　白悠然沉重的点了点头，“就在白家嫡系一脉忙乱之际，七长老白蒙，也就是澈儿的授业师傅找到我阿爹，希望我阿爹能够放下对家主的成见，与他一道解白氏之危。也就是那时，我与阿爹才晓得原来白峰扬与白迹早就掌控了大半的白氏。只可惜，以我阿爹和七长老目前的势力，就算是再加上三长老，也不足以对抗二长老他们。”若是从前，她阿爹或许还能拼上一拼，可现在早就不复当年。
　　“若我所料不错，白姑娘的阿爹应是假意归顺了吧？”楚煜璇虽是问话，却说得极为肯定，不然以白悠然的身体状况，又如何能逃过这一劫。
　　“寻夫人果然聪慧。”白悠然赞道，“为了知晓二长老的谋算，白迹来拉拢我阿爹时，我阿爹并没有拒绝他。不过白迹此人为人谨慎，即便是知道我阿爹与家主有过节，也并未全然信任我阿爹，故而我阿爹知道的并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二长老他们所谋，不只有白氏一族。”
　　“阿澈，你们白氏每年外出历练的族规是什么？”夏亦欢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白澈虽常年在外，可对族规还是清清楚楚，说道：“凡白氏子弟，无论男女，年满十四后，可在族中指定长老的带领下，出山历练一年。若是家中继承家业的子弟，年满十六后，可在族中指定长老的带领下，再次出山历练一年。”想了想又道，“若是嫡系子弟，无论男女，均可随时外出历练，不受年龄所限。”这也就是为何白澈年少时就能外出的原因。当然，当时他也是由七长老陪同的，只不过他动了心思，将白蒙骗了回去。
　　“寻公子是否想到了什么？”白悠然知夏亦欢定不会随意问话。
　　夏亦欢笑了笑，说出了心中所想，“之前白姑娘说白迹发难的原因是因为阿澈建立了杀手楼，并且为皇室做事，当时我就在想，谷中封闭，白迹又是如何得知谷外的状况的？而且阿澈入朝为官的圣旨可是不久前刚刚才下的。”
　　“寻公子的意思是······”白悠然一点就透，立马就会意夏亦欢所言。
　　夏亦欢接着说道：“外界的人难以进入谷中，可谷中的人却可以去外界。也就是说，白氏一族外出历练的子弟中，定是有人结识了朝廷中人。”
　　“难道又是冥生阁？”白澈皱眉，他可没忘最先知晓他身份的就是这组织里的人。
　　“除了它，我也想不出别人。”夏亦欢两手一摊，亦是头疼。冥生阁还真是无所不入，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专门派人蹲守在川南，静等着外出历练的子弟出山。若是这样，那他可是真佩服冥生阁的耐性。
　　“冥生阁？”白悠然有些茫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我让阿澈说与你听。”夏亦欢说道，而后又问，“那白姑娘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白悠然定了定神，道：“我阿爹知晓二长老之所以还留着家主的性命是为了抢夺兵符后，就越发的觉得他们狼子野心。可白家嫡系一脉已被控制，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让我外出送信。毕竟众所周知我身有顽疾，没人会相信我会千里奔走。于是我假意心悸发作而闭门修养。等到了晚上，我阿爹便让七长老的儿子白也护送着我从密道出谷。”说到“密道”时白悠然还深看了白澈一眼，这密道是他们幼时发现的，没想到竟还派上了用场。“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澈儿，偶然的想起澈儿曾说京中最热闹的便是‘丰升’茶楼，说那是寻公子的地方，我这才想要去碰碰运气。看来，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说完她又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一下子就找对了地方，不然她昏厥事小，耽误了大事可是万万不能的。
　　“白姑娘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老天定会庇佑你的。”楚煜璇由衷说道，只是可惜了这样的姑娘，对白澈有意，可白澈已经心有所属。对此，她只能表示遗憾。
　　“寻夫人谬赞。”白悠然冲楚煜璇微微一笑。
　　“白也那小子呢？”白澈问道，夏杭救白悠然时可就只见到她一人。
　　“他啊，兴许在哪儿躲着呢，他怕我遇到坏人，说是不能与我一同现身。”白悠然笑道，这个鬼精灵。
　　“行，这小子可比白墨机灵多了。”白澈也跟着笑了，“我让白墨去寻他。”说着便将白墨叫来，让他出去寻白也去了。
　　“阿澈，你有何打算？”夏亦欢问道。
　　“欢欢，我要回去，一会儿就启程。”白澈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那我跟你一起。”白悠然说着就要下床。
　　白澈赶忙上前按住她，道：“然姐姐，你在此好生养着，你放心，我保你阿爹无事。”他知道白悠然想跟着回去，定是怕那些人发现她不在而为难二长老。
　　“可是······”白悠然不是不相信白澈，只是那些人太过狡猾，她怕他吃亏。
　　夏亦欢笑道：“白姑娘，阿澈在正事上还是可靠的。”
　　“你看，欢欢都这么说了。”白澈对白悠然不信任自己一脸的不乐意。
　　“好吧，我住下。”白悠然勉强应了下来。
　　“夏杭，夏涵。”夏亦欢冲门外喊道。
　　“少主。”夏杭和夏涵一同行礼。
　　夏亦欢也不废话，直接道：“令你们二人各调两队暗卫，随白楼主一同前往白家。夏涵，你随白楼主一同入谷，夏杭，你则带人驻扎于谷外，负责传递消息，还有你记住，但凡要入谷的人员一律扣押，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少主。”二人领命而去。
　　见白澈想要说什么，夏亦欢摆摆手道：“阿澈，一会儿我让于太医也随你一同前往，待我这边事情一了，就前去与你汇合。这次，我定要折了冥生阁的羽翼。”
　　“好。”白澈郑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夏亦欢的打算，他还是知道的，原本他还想凑个热闹，可是现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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